雖然理智告訴自己,他不應該急著把離家出走的老婆找回來,可是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她的存在,每天晚上回到家,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先走到客房看她,當她飽受老公「冷落」的時候,其實他時時刻刻掛念著她。
不過是一天沒見到人,怎麼他的心就變得空空蕩蕩的?
難道這就是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嗎?
不管做什麼事情,她的身影總會不經意的從他眼前晃過去,偶爾想到她的某個表情,他會不自覺的笑出聲,他的不尋常已經在公司引起議論了。
如果不趕緊轉移注意力,他擔心自己很可能在還沒有意識到之前,已經追到彰化了。因此今天一下班,他沒有回家,而是跑來閻麗園飯店的酒吧。
當他想喝酒的時候,他喜歡這裡,這裡典雅高級,不會有那種釣凱子的女人,也不會有那種找一夜情的女人。
既然來到這裡,他當然要傳個簡訊給閻若天,除非正在開會,否則那個傢伙一定會出現。果然,幾分鐘之後閻若天過來打招呼了。
「我還以為你是那種很低調的人,沒想到你也會變成八卦的男主角。」閻若天戲譫的瞅著他。「嫂夫人是不是為了這件事情跟你鬧得不愉快?」
「沒有,我只是突然很想喝一杯。」陸昊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眉宇之間透露了一股淡淡的落寞。
「你在玩什麼把戲?」他們可不是點頭之交,結婚到現在不過一個月,這麼不給老婆面子,實在不是優雅溫柔的陸昊尹會做的事情。
「我只是跟學妹吃頓飯,這又不是第一次,我怎麼知道事情會鬧這麼大?」看他的樣子,絕對沒有人相信這是他精心布的局。
「顏靈是你學妹?」
「對,我們大學時期就認識了,不過直到去年陸氏集團的尾牙宴,她擔任主持人,我們才有連絡。你不要問我為什麼跟她不來電,沒感覺就是沒感覺,我沒有,她也沒有,只是有空的時候就一起吃飯聊聊天。」
顏靈是個大美女,少有男人抗拒得了她的魅力,可是他的心思從來不在感情上面,而他要挑選的老婆是賢妻良母型的女人,他們之間當然沒機會發展。
閻若天百分之百相信他和那個顏靈不來電。阿昊的心思很細膩,唯獨對女人的人們,他的神經就是比電線桿還要粗,不管顏靈是美是醜,對他來說大概都沒有意義。因為某方面來說,他是一個務實主義者,女人的存在價值是建立在「妻子」和「母親」的角色上面。
「就算沒有那麼一回事好了,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嫂夫人不可能無動於衷,這種時候你應該多陪在嫂夫人身邊,免得她胡思亂想,怎麼會跑來這裡喝酒?」
「台北最近太吵了,她暫時回鄉下圖個清靜。」
懂了,閻若天難得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取笑他一下,當然不能錯過。「原來是老婆不在身邊,家裡變得冷清,只好跑來這個地方消磨時間。」
如果否認,那好像太矯情了,他乾脆不回應。
「既然想念老婆,那就趕快追過去把人接回來,雖然我很樂意你天天來這裡消磨花錢,可是也不希望你變成酒鬼。」
「我最近很忙,暫時讓她待在鄉下也好。」
「她又不是跑到英國或是美國,接她回來能佔用你多少時間?」閻若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良心的建議。「抽出一天時間,早一點把老婆接回來,千萬別讓她在鄉下待太久了,鄉下那種地方三姑六婆符別多,這個一句,那個一句,沒有問題也會變成有問題,到時候你要接她回來,恐怕沒那麼容易。」
陸昊尹倒是不擔心鄉下那些三姑六婆,他對自己很有信心,單是笑容就可以收買她們的心。
他真正要擔心的只有姜明希,她終於忍無可忍的反撲了,有可能輕易的饒過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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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為什麼她要回鄉下呢?
年代太過久遠了,她都忘了在這裡只能扮乖巧裝可憐,這是何苦呢?
難道她可悲到在父母面前都不能當自己嗎?當然不是,她的裝模作樣是為了姜家那一大票的親戚,還有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左鄰右舍。
她怎麼會這麼笨呢?她幹麼離開吃好穿好睡好的台北?
她後悔了,當初不應該這麼衝動,她可以另謀他策。
唉!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一個人可以不要面子,但是不可以失去骨氣,既然下定了決心,她就絕對不回頭,除非陸昊尹親自登門道歉,而且還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光迎接她,否則她不回台北。
是啊,她很了不起,超級有骨氣,可是回台北的日子卻遙遙無期。
回來一個禮拜了,陸昊尹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她突然有一種她是白癡的感覺。
這會兒沒有老婆在旁邊礙眼,他更可以為所欲為,即使她在這裡發酸發霉發臭,他也不會在乎。
「小希,你在摸魚嗎?」姜母粗魯的用力戳了一下姜明希的額頭。「今天客人很多,碗盤快不夠用了,你的動作快一點。」
好痛喔!神遊的思緒殘酷的被拉回現實,她終於想到自己正在洗碗盤,堆疊在旁邊的髒碗盤像一座縮小版的玉山,她好命苦喔!
高高舉起沾滿泡泡的雙手,她可憐兮兮的求饒。「老媽,我的手都起水泡了,我能不能休息一下?」
「我叫你回去,你不回去,既然想待在這裡,你就別期望自己可以白吃白住,蹺著二郎腿在旁邊當少奶奶。還有,我不是叫你戴手套了嗎,你喜歡虐待自己的手,我也沒有辦法。」這種情況看在外人眼中,人家一定會認為姜母是個壞母親,唯有當事者心知肚明,母親大人就是這個樣子才可以對付得了她。
「我戴手套很容易摔碎碗盤,到時你又要罵我把你當凱子。還有,我沒有當少奶奶的意思,我可以當跑堂的小妹。」總而言之,她就是不當歐巴桑。
「如果你在外面拋頭露面,這裡的人一定會認為你被老公拋棄了,最近我的耳朵已經不太安寧了,我可不想再聽到那些五四三的閒言閒語。」頓了一下,姜母的眼神轉為銳利。「你還是老實招了,女婿是不是真的有外遇不要你了?」
「沒有。」姜明希回答得很氣虛。可是總不能向老媽坦白,她確實淪為被打入冷宮的老婆,老媽若是知道真相,一定自責死了。
其實老媽一開始很不贊成他們急匆匆的結婚,現代人欠缺早期的包容忍讓,夫妻經常因為芝麻綠豆大的不和,就致使婚姻觸礁,他們對彼此認識不深,摩擦更容易產生,婚姻瀕臨瓦解的危險度自然更高,不過陸昊尹太會說話,三言二兩語就迷得老媽團團轉,讓老媽對他深具信心,相信他們是天作之合。
「真的沒有?」
她還是堅持的說沒有,可是,其實她很想抱著老媽痛哭一場。明明難過的快死掉了,卻要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這只是跟自己過不去,何必呢?
從小,她就有這種跟自己過不去的壞習慣,因為生長在大家族,而且還是一個重男輕女的大家族,她很容易被忽略,自然也很容易淪為被人家欺負的對象。
剛開始她很傻,當堂哥們拉她的辮子,搶她的糖果,不要臉的把偷吃零食點心的罪名栽贓到她頭上時,她總是用眼淚解決問題,相信大人會因此幫她討回公道。
事實不然,他們姓姜的,男生的地位永遠高於女生,他們死皮賴臉的不認帳,她不但沒能討回公道.還變成大人們眼中的愛哭鬼。
在父母的諄諄教誨下,在跟那些臭男生幾次的交鋒後,生性靈巧的她很快就領悟到一個真理——保護自己比爭取權益更重要!於是全身上下的細胞都被磨練成戲精。
但是當一個人太擅長偽裝,便意謂她必須犧牲自我,壓抑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那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
「岳母,我來了。」
陸昊尹風塵僕僕的走進廚房,兩個女人同時嚇了一跳,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她們剛剛的對話?不過,這個問題沒有困擾她們太久,姜母的心情很快就被愉悅佔據,這下子終於可以鬆口氣了,而姜明希則是意識到即將面對他的慌亂。
目光始終沒有落在姜明希身上,他溫文儒雅的向岳母大人深深鞠躬。「對不起,明希在這裡打擾你們那麼久,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關係,你來了就好。」姜母馬上從惡母變成慈母。看樣子,姜明希的變臉功力多多少少跟遺傳脫不了千系。
「我剛剛跟岳父聊過了,我明天早上帶明希回台北。」
「也好,一天來回太辛苦了,住一晚再回去好了。」
「這裡需要我幫忙嗎?」陸昊尹看了一眼水槽和一旁堆積如山的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