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望著他,很坦白地道。
在他們之間,他似乎才是想規畫兩人未來的那位,但她知道他並不是表現得非常積極,目前為止她也從未覺得他有急切地想要瞭解她,除了一開始很行動派地要她接受他以外,她沒有感受到其他的壓迫感。
她的感情是需要時間醞釀,而且她本來就不是那種藏不住話、認識不到三小時便將自己二十幾年的事情全透露給對方知道的人。
瞭解……應該是從長時期的對話、長時間的相處中得到的吧?
他望了下窗外。「我不期待你開始將所有我可能應該知道的事情都講給我聽,但也不希望自己對你的『基本資料』是一無所知的。」
「基本資料?我,言幼榕,性別女,因為是金牛座O型,所以固執得嚇人……你是想要這樣的基本資料嗎?」她笑著回答。
他不介意她有些調笑的語氣,只是輕觸了下紗窗,逕自道:
「崔燁晟那小子從小就很皮,我們家在十二樓,我母親怕危險,總是提醒我們不要坐在窗台上,萬一紗窗松落小命可能就不保了,可是崔燁晟那笨蛋還都是照坐不誤,所以老是挨罵。」
「你母親……對你們很嚴厲?」
他點頭。「但她對我們也十分照顧,她過世很多年了,即使我很想念她,卻從來不願意向任何人談起。」
她的笑容很淡,她知道這種感覺的。
母親去世的時候,她和初桐都莫名的沉默,尤其是她,一直很消極地覺得!
「思念,只是加深痛苦、表明自己的軟弱罷了。」
或許……真如他所說的,在某些方面,他們是很相像的。
她其實是知道的,某天會有一個人出現,讓她願意透露自己軟弱的那一面、會讓她不介意被他知道她的內心世界……
他,有可能是這個人嗎?
「至少……你現在承認自己是想念她的。」她輕笑。「如果你是刻意找話題的話,那你還真是找對了,我是過來人。」
他頓了下,低頭望著懷裡的她。「你母親……」
「在我七歲那年去世了,雖然那時年紀尚小,但對母親已經有很深的記憶,只是我從沒為此哭過。」
他沒說話,只是讓她枕在他的肩上。
她直直地望向前方,輕歎了一聲,心中有些微的不明瞭。
她以為,她會拒絕這樣像是同情、充滿感性的舉動,但她卻沒有排斥……為什麼?她應該要這樣問嗎?還是她其實內心已經有些明白,只是在事情尚未完全確定前,不願意「坦承」呢?
「我們……就交往看看吧。」她輕聲道。
他臉上沒有滿滿的喜悅,只是沉穩地笑著,就如他一貫的風格。「你被我影響了,話題轉得這麼快。」
「我希望我們之間是很低調的,你也應該同意吧?」她的語調有些不自在的刻意冷硬。
「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現在的我高興得很。」他用手指輕刮著她的臉蛋。
她本來只是笑,不過細細想了一下,臉色微微一沉。「我希望……不論我們之中哪一人覺得彼此合不來,我希望能乾脆的分手。」
崔燁昕眼中閃過一絲不可察的情緒,極有風度地道:「我答應你,當你覺得我們倆真的沒有辦法再交往,我不會強留你。」
她對他笑了下,內心卻有些掙扎起來了。她這樣算是莽撞行事嗎?這男人……可能不會輕易放過她,她怎麼會自投羅網呢?
唉,她到底是怎麼了?她一直重複地想著,直到她心中一直潛藏著的期待和他意有所指的親吻襲來,方淡淡散去。
第七章
幾個星期過去了,言幼榕發現,情況並不如她想像中的那樣單純。
她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兒不對勁,只覺得在兩人極為「低調」的交往方式,甜蜜程度似乎不亞於那種隨時膩在一起的情侶。
他們也沒做什麼事情啊,頂多在一起吃飯,晚上睡在一起。偶爾她會下廚,煮點簡單清淡的菜色,有時候他早些回來,會坐在一旁看她插花。吃飽飯後,他們會一同窩在沙發裡看電視。
有時他們會願意多聊一些自己的事情,似乎覺得應該隨著相處的時間漸長,理應讓對方更瞭解自己一點。
他們很享受擁有彼此的時間,沒有過度的激情,只有偶爾的浪漫。
但他們都覺得這樣挺好──他們很重視彼此,也將對方置於心中名叫「特別」的那一個區域。
但她不是非常需要他,對他而言,她也不像是陽光、空氣、水那樣的不可或缺。
對一向獨立自主的他們而言,這是最好的交往方式。
他們跟那些只要一刻沒看到對方,就會如窒息般難受的情侶不同,他們是可以獨立「存活」的。
照理說,沒有經過蜜月、磨合、吵架、妥協等階段的他們,是不可能相處融洽的。
但一旦他們待在同一個空間,卻像是已交往七、八年一樣的和諧。
言幼榕甚至覺得自己是非常瞭解崔燁昕的,而他也極為瞭解自己似的,而事實上也讓她無法去質疑她的猜想。
他們可以透過彼此的肢體語言、一個眼神交會便瞭解對方的意思。
這讓原本覺得同居會帶來障礙的言幼榕感到困惑!他們這樣的相處,似乎是好事,卻又似乎不太正常。
這樣的發覺讓她變得有些神經兮兮的,他原本是讓她充滿戒心的,如今兩人卻又變得如此熟悉!這太不對勁了!
她常常懷疑自己到底有什麼利用價值,才能夠讓一個理當嚴肅、不苟言笑的男人對她付出……關懷?
在公司裡,他並沒有常來找她,但每次遇上了,他的眼神卻始終追尋著她,十分專注地盯著她。
旁人或許看不出他眼睛透露出來的訊息,但她太瞭解他了,可以從他的面無表青中看出他的溫柔、他的挑逗。
「這讓我覺得很不自在!」她對他抗議道。
「會嗎?」他淺笑著將襯衫脫下,輕巧地套入衣架,掛進衣櫥裡。
她側躺在床上,放下書,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寬闊的背。
他們在她這裡過夜的次數越來越多,他的東西也一點一滴地進駐,她不確定自己喜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變得越來越親密的感覺。
但不可否認的,她的確開始在意他。
像今天,她明明早知道他會晚歸,卻還是想著他的「晚歸」到底是幾點幾分。
對於他有沒有可能與其他女人待在一起,她並不掛懷,畢竟他們之間並沒有承諾。
她只是單純地想著他。
或許,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對於「寂寞」會特別的敏感吧?想要找個伴,所以她才會到至今仍未拒絕他嗎?
她看著他走到床前,看著他對她微笑。已經很晚了,或許她累了吧,怎麼覺得他的臉看起來分外溫柔?
他待她一向和其他人不同,這她是知道的。知道他會願意為了她收斂自己的脾氣,也知道自己到「目前」為止是他最寵的一個。
目前……這兩個字怎麼有點感傷、有點酸?
「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那種騷擾人的眼神。」她將原本摟在懷中的枕頭往旁邊一擱,語調已經變得有些含糊。
「你以後可以不用等我的,我有鑰匙。」他有些不捨地看著她惺忪的眼睛。
「我不是等你,只是睡不著。」她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不看他了,今晚的他特別不對勁,過分洩露了他語氣中的輕柔。
她跟普通的女人不一樣,不需要男人的輕憐細哄!
他這樣會讓她覺得自己很柔弱!
「因為我沒有陪你,所以睡不著?」他輕拉起被子躺到她身邊,一邊笑問道。
「自以為是。」她輕哼,住後哪了下身子,窩進他的懷裡,相依的舒適讓她低低地歎了一聲。
他摟住她,跟她擠同一個枕頭。「榕兒,如果我真的喜歡上你了,會是因為什麼理由?」
「可能是因為你神經不對勁了。」
「哦?那如果我說想娶你呢?」
「那可能就是我對revere有強烈的幫助,強烈到你會想要娶我。」她覺得有些累了,閉著眼睛回答道,覺得睡意開始侵襲、意識有些模糊。
是他的懷抱令她迷惑了吧?
身後傳來他低低的笑聲,在她耳邊震盪著,然後有個似有若無的聲音在完全黑暗的空間中傳出!
「嫁給我,不好嗎?」
***
他想要娶她?有沒有搞錯?
還是說……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了?
知道她是那個言家的女兒?
站在宴會廳的角落,言幼榕將矮淺的深色小花器一個個排開,不願意往這個方向猜測,卻無法讓自己不這麼想。
她知道他們是合得來,也知道他們是很相似的,但再怎麼相似的人也會有摩擦的時候、會有意見不合的時候。
人家還說同性相斥呢!
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實在太過於詭異,是因為他們談話的次數不多嗎?
他們很少談論別人的事情,那些容易引起爭論的政治議題更是從不提起,所以察覺不出他們理念不同的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