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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璵安

  「你不是幾乎天天照三餐來問候,會不知道嗎?」

  他每隔一陣子才會回來台北住幾天,聽父母說易行不管再忙,總會來家裡探聽一下詠嫻狀況,並且看一下郝家有沒有哪裡需要他幫忙的。

  「詠嫻幾乎都在房裡,就算偶爾出來碰到也當做沒看到我,忙她的事。」語氣裡沒有抱怨,只有包容和感謝,至少她沒有再做出讓自己可能遇到危險的事。其他的,慢慢來都沒關係。

  郝詠銘歎口氣。「我說你啊,商場上這麼厲害,怎麼一個女人都搞不定呢?尤其這個女人還愛了你那麼多年。

  「我知道你並沒做什麼錯事,只是方式不太讓人苟同而已,那道歉還不簡單?

  最多在她面前下跪嘛!有必要兩個人這麼折騰嗎?」

  裴易行一聽,馬上擔憂起來。「怎麼了?是詠嫻情況不好嗎?」

  郝詠銘撇撇嘴。「你沒聽懂啊,我說的是兩人,不是說她。你們兩個看起來好像沒事,可是根本就只是拖著一具軀殼在過日子而已。我問你,你多久沒笑了?」裴易行聽他這麼說,馬上苦笑了下。「我這不是在笑了嗎?」

  「夫,醜死了!」郝詠銘一點都不買他的帳。

  唉,郝詠銘就連不屑的表情都像是被追求者搞到不耐煩的大美女一樣,乍看之下旁人還以為他多沒行情,被一個世紀美女給拒絕了咧。

  「回到正題。你為什麼不積極點求求她呢?都可以不辭辛勞,不論颳風下雨照三餐來我家問候了,直接在她面前求她,用點苦肉計,你就拉不下臉嗎?」

  兩個人都僵在那裡,苦了他們這些在旁看戲……不,是在旁關心的人。

  明明都還有情意,為什麼不好好講,把這段感情修補起來?一生當中要遇到相愛相知又相惜的人,有多麼的不容易?難道他們要任這段彌足珍貴的感情這樣破滅掉嗎?

  裴易行沒有馬上回答他,倒是定睛瞧了瞧郝詠銘。「詠銘,你還好嗎?是不是感情也遇上波折?」

  裴易行才問完,郝詠銘馬上擺起臭臉。「你管我,少給我扯開話題了!」

  他舉手投降,看來郝詠銘不喜歡感情問題被深究。

  罷了,現在他連自己的感情都搞不定了,也無力當別人的感情顧問。

  「好啦,說真的,我怎麼可能拉不下臉?為了讓她開心,如果可以摘星星,我真的會去摘。」

  「那就對啦,那為什麼到現在你們兩人還僵持著?」

  「我給她的傷害太深,需要時間釋懷,我想,她現在也不知道我該做什麼她才能釋懷吧,所以需要時間。」

  聽完他說的,郝詠銘只想開扁。「你鬼打牆啊,一句回答重複出現兩次。我告訴你,你在商場上那麼厲害,什麼謀略、什麼計劃,如果現在再不把絕招拿出來,你一定會後悔死!」

  裴易行有聽沒有懂。「怎麼了嗎?」

  「哼,真不想告訴你,」但他還是說了,「詠嫻決定出國了,日期就在……喂!我話還沒說完,你走去哪?喂!賬單要不要付啊?喂!」

  ***

  自從決定出國當志工後,郝詠嫻覺得以前的自己又慢慢回來了。

  這一個月以來,她都在忙著辦理簽證、準備要帶過去的東西,以及跟團隊的人分工合作募集要帶過去的物資。

  他們這次要去服務的地方是非洲,老實說真的很遠。

  她花了些時間說服父母同意,保證她會平平安安的回來後,才有辦法順利完成接下來的籌措事項。

  因為時間緊迫,因此她這個月比以前的任何時候都還要忙,尤其她第一次出國去這麼遠的地方當志工,除了忙著準備東西,還要忙著學一些當地文化。

  日子就這麼充實地過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出國的日子將近,心頭才又浮起淡淡的惆悵。

  真的只是淡淡的了,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力轉移的關係。

  她將最後一件要帶的衣服折好放進行李箱,明天就要和台灣說再見了。

  再翻找一下抽屜,就怕漏了什麼東西忘記帶。

  突然,她看到安安靜靜躺在抽屜裡好一段時間的戒指,拿起銀色戒指,上面鍍的薄銀早就被磨損了。

  這一枚戒指,是小行第一次送給她的戒指。

  因為是第一次送,尺寸沒量好,太大,她沒辦法戴在手指上,於是找了條紅線串起來掛在脖子上。

  那時,她還開玩笑說:「你看,紅線綁住的喔,這是月老給我們的緣分。」但是後來小行不准她戴了,因為太便宜,沒有多久看起來就破破舊舊的。他之後買了好幾款華貴的戒指送她,但她本來就沒習慣戴首飾,就都好好地收藏起來。不過,這一枚戒指對她的意義卻最大。

  那是他第一次的心意,以世俗物價來看是很廉價,對她而言卻情深意重。拿起來看了看,再默默地放回抽屜裡繼續靜靜躺著。

  郝詠嫻吁了一口氣,走到窗邊望向天空日落的景色。

  終於,真的得自己一個人走出去了。

  郝詠嫻騙了所有人。

  她知道家人絕對會對裴易行透露她即將出國的事,於是她故意把離開時間晚報一天,自己則在出發的當晚留下一封信,然後帶著行李偷偷離開。

  所以,當裴易行追到郝家,發現人早已不在時,氣急敗壞地回頭找郝詠銘算帳。

  倒霉的郝詠銘本是好心雞婆想透露風聲,別讓他傻傻地任妹妹出國見不到人,沒想到反被妹妹擺了一道。

  好在郝詠嫻的信裡如神仙般料到地寫——哥,叫小行別揍你,因為我連你都騙了,對不起。

  不過,這也要裴易行夠冷靜先看過信才行啊!

  郝詠銘摸摸腹部,有夠痛的。

  姓裴的幹麼剛剛不直接揍臉就好,拳頭在他臉旁還停了一下,趁他無防備之際轉向揍他腹部一拳,痛斃了!

  「詠嫻!詠姻!郝詠嫻!」

  飛車追到機場,但要找的人早在昨晚已離開這個地方,就算裴易行再怎麼抬頭往天空望,都望不見了。

  「郝——詠——嫻——」

  裴易行在機場大叫驚動了警衛,被強行帶離去了警察局,最後是郝家人去保他出來的。

  「小行,別這樣,她又不是不回來了。」郝父不捨他如此難過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

  裴易行閉著眼搖了搖頭。「她怎麼能不說一聲就走?我不會阻攔她的,去國外散散心嘛,很好啊……但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排拒得這麼徹底?」

  他只是喃喃自語,但那破碎的聲音任誰聽了都會同情。

  郝詠銘忍不住歎氣。妹子啊,這一次,你會不會做得太絕了點?

  一年後——

  座落在台北市中心最宏偉壯麗的辦公大樓裡,所有樓層的燈全都熄了,只有十四樓的燈,不,正確來說,是十四樓最裡頭那間總經理室的燈還亮著。

  「裴總,還不休息啊?都快十二點了。」巡視的守衛經過,忍不住進來勸他早點回家休息。

  裴易行從公文堆裡抬起頭,對著守衛笑了笑。「抱歉,這就收拾走人了。您辛苦了。」

  哎,原來時間過得這麼快。

  「裴總啊,提醒您再過兩天就是除夕了,您這工作機器可別忘了又跑來辦公啦!」裴易行若自稱是工作狂,絕對沒人敢跟他搶這個頭銜。

  三百六十五天裡,只要見著他莫不是在工作,從來沒看他脫下過身上的西裝。這人,不累的啊?

  但還好,他工作狂歸工作狂卻很講人情味,所以守衛才敢跟他說笑,不怕得罪了他。

  「知道了,我等下就把這大日子記在行事歷上。」裴易行笑答。

  待守衛離開沒多久,裴易行也提起公文包離開辦公室大樓。

  走在只剩街燈,沒有半點人車的路上,難得放空的腦袋忽然一下子什麼事都湧了進來。

  就這樣,已經快過一年了。

  這一年期間,她沒打回來過一通電話,只寄過明信片給家人報報平安,說說在那邊的概況。郝家人都會與他分享,字裡行間也透露出她愈來愈快樂、愈來愈開心。

  他想也是,她本來就喜歡幫助人、服務人群。她那不與人爭的性子一定在志工團裡如魚得水,他彷彿可以看到她那粲笑如花般的容顏近在眼前。

  只是,會不會她太開心、太快樂了,忘了這裡還有一個他在等她?

  她剛出國的那一陣子,他每天買醉,每晚非得用酒精麻痺自己才能入睡。

  他也氣過、怨過,他到底是做了什麼天大的壞事需要這樣處罰他?

  但後來他慢慢能瞭解,依她的性子,她那時一定很壓抑、想爆發,又覺得那樣做不應該,無法向誰傾吐,連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

  她不想用那樣的狀態待在他身邊,所以她必須踏出去。

  或許她也在賭,賭自己走出去後還回不回得來。

  但,萬一回不來了呢?

  唉……心被高高吊在空中的感覺,真不好受。

  回到家裡,傭人替裴易行提過公文包,幫他泡了壺熱茶。

  由於他把自己變成一部工作機器,父親後來也因為中風癡呆了,失去了行為能力,因此他乾脆雇了二十四小時的看護及傭人,還一次請了兩個,讓她們可以互相輪休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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