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連夜趕路,按這速度,天亮之時可望抵達汴城。希望一切還來得及,他不能忍受無垢有任何損傷!
「殿下!殿下!」
官道上有一馬朝著軍隊奔來,那人伏在馬背上。閻羅焰定睛一看,正是他的探子,顯然是漏夜從汴城出來給他傳最新情報來了。
「掉轉馬頭,跟我並轡而行。」閻羅焰命令著,就連接收情報都不願意停下行軍腳步。
「稟告殿下,已經確定敵軍身份,是南國軍隊!」探子急忙說。
「南軍?!」閻羅焰大震。竟然是南軍?「領頭的將領是誰?是塵無痕嗎?」他火一般的眸子在黑暗中依然顯得凌厲。
「是,塵無痕是領軍將領之一……」探子還想說話,但又被打斷。
「現在誰在調度兵馬?」閻羅焰的心裡如火焚燒,「塵無痕」三個字像烙鐵,引得他五內俱焚。
如果是別人,他還不擔心。但是他的妻子是個崇拜兄長的妹妹,雖然他曾經告訴她,自己是她唯一的忠誠對象,但是她卻也不曾答允,還說她不能不守護自己的家人。
她……會怎麼做呢?她會讓他失望嗎?
無垢啊無垢,千萬別背叛我對你的信任!
他在心中咬牙期盼,感覺到每根神經都被扯緊了。
「是……是王妃。」探子看到主子神情猙獰,連聲音都小了。
「你說什麼?!」閻羅焰像是被雷劈了,那吼聲差點把探子嚇得滾下馬。
「王……王妃有殿下的兵符,屬下出發前,王妃正在調兵遣將……」
閻羅焰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活活被一掌掐住,轉眼就要被捏爆了。無垢……他心愛的女人竟盜取了他的兵符?他因為信任她,把書房的密道告訴了她,想必她也是因此找到書房的密室,進而取得兵符的。
他錯了嗎?
因為信任一個女人,如今讓他的子民陷在危險當中嗎?
他這樣如何對得起人民的信賴?如何對得起大哥的倚重?汴城只剩三千兵力,如果無垢拿著兵符讓軍隊投降,那這城馬上就會失守了。
無垢真的會這樣對待他嗎?南軍領頭的是塵無痕,這一切怎麼看都不是單純的巧合,難道……
他想到了前些日子她讓陪嫁侍女綺蘿回南國去,難不成她是讓那侍女回去傳報訊息?記得他帶她去馴鷹時,她也問過鷹能不能用來送信,莫非她一直都計劃著要背叛他?
他愛錯人了嗎?
而今因為他的錯誤,要賠上汴城許多人民的性命嗎?!天哪!
他的眼前佈滿了紅霧,若不是黑駒很有靈性能夠自己奔馳,他恐怕已經岔出了官道。他的心像是被火燒灼似的,異常的痛楚。
「殿……殿下?」探子看主子臉色差到不行,那蒼白的神色可從來沒見過。
「我們走吧,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抵達汴城。」閻羅焰堅定地說。不管他自己的痛,他有他的責任,他得去救他的子民。他希望……希望這一切只是誤解!
然而經過幾個時辰的快馬趕路,當天逐漸亮起,插著紅獅旗幟的軍隊返抵汴城時,汴城的前城門竟然滿是南軍。
城門大開,南軍大量湧入,閻羅焰看到的正是這畫面。他的城被破了!他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了,恐怕他的女人真的辜負了他。
「來人哪,給我殺,我們要取回城池。」閻羅焰舉高手裡的劍,狂吼一聲,那吼聲在前城山頭迴盪著,頓時紅獅的軍隊同聲回應,撼動了山頭。
閻羅焰像是不要命似的率先殺人城門,他一路砍殺,馬匹經過的路線形成一條血路。當他進到城門,發現城裡除了南軍,竟沒有任何自己的軍隊時,他最後一絲的希望徹底破滅了。
她讓他的城空了,她開了城門迎敵軍入內。她背叛了他!
因為紅獅軍隊的氣勢,南軍雖有一萬大軍,沒有多久就折損了不少。蕭奇被閻羅焰擒住,南軍隨即如一盤散沙一般,逃的逃,降的降。
閻羅焰在確定自己軍隊控制住汴城之後,直奔自己府邸。他才一進門,驚詫地發現屋子裡面空無一人。
「來人哪!」他吼著。
此時從後門有個人影閃過,然後再冒了出來。「殿下?是殿下回來了?殿下您終於回來了。」
人聲一個傳一個,沒多久許多僕人跟亡兵從後城門進來。大家在確定主子弭平了這次的敵軍後,歡聲雷動。
只有閻羅焰苦澀到笑不出來。
「王妃呢?」他沉聲問。
「王妃在後城門外,現在應該有人去報訊了,馬上就回來了,殿下。」僕人激動得眼眶都含淚了,這真是千鈞一髮、危急存亡的一個晚上。
天大亮了,他們的主子也回來了,危機終於過去了!
「去把她帶過來。」閻羅焰冷聲喝。僕人們不大明白主子為何滿臉陰霾,但也只能銜命而去。
可是聽到消息的無垢早就按捺不住,一聽說閻羅焰回城了,不顧趙侍衛宮的阻止就跑回了府邸。
「焰!你回來了!」一抹白色的影子激動地望著他,朝著他迅速地奔了過來。她張大了手臂準備擁抱,但那個擁抱卻被打斷了。
閻羅焰一把握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動作。她困惑地抬頭看他,不懂他的臉色為何如此陰霾。
他那冰冷的眼眸瞅著她,那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你……拿了我的兵符?是也不是?」
她愣了一愣,然後微微點了點頭,只見他眼底的冰霜迅速凝結,眸子裡霎時迸射出憎恨的火光。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不對,但事出不得已,請你諒解……」她被他的怒氣嚇到了。
「事出不得已?」他蒼涼一笑,眼底的傷痛刺痛了她。「背叛了我叫做事出不得已?我給了你信任,而你回報給我的就是背叛?你計劃多久了?你讓那叫做綺蘿的侍女回南國去,就是去給你兄長報訊,所以他才會率軍來攻打汴城?為什麼你還在這裡?是因為知道如果你逃了,天涯海角我都會追殺你嗎?」
無垢先是困惑地望著他,但隨著他那殘忍的話語出口,她終於明白了他替自己編排了什麼樣的故事。
「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聽我說……」她不斷地顫抖,那冷竟擴散到了四肢百骸,半點無法克制。
他這誤解太大,她雖然說著「你聽我說」,卻完全不知道從何解釋起。
「有什麼好說?難道你沒有盜兵符?難道你沒有讓汴城唱空城?沒有讓南軍輕易進城門?你敢說你沒有?!」他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差點就把她的手臂折斷了。
「我……」她蠕動著雙唇,卻說不出話來。這些確實都是她做的,只是那是戰略啊!「那……那是戰略,你問問,問問其他人……焰,我拜託你不要這樣……」她眼底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奔流而出。
又急又慌地她抓住他的衣袖,卻被他一手甩開,她仆跌在地,哭到差點斷了氣。
「來人哪,把她關進水牢。」閻羅焰轉過身去,不願再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正是這個可惡的身影迷惑了他,讓他把滿心的疼寵全給了她一個。而今,光是見到她的臉,他都痛楚不堪。
「殿下!」旁觀的僕人趕緊勸阻。
「殿下,請聽我們說……」
「殿下,水牢寒冷,王妃的身子受不住!」
「全都給我閉嘴!」閻羅焰單掌劈壞了椅子的扶把。「盜取兵符之罪是死罪,水牢算什麼?誰替她求情,就跟著一起進水牢。」
看到主子的震怒,一干傭僕全都嚇壞了。
無垢朝著大家緩緩地搖了搖頭,表示她可以理解。於是侍衛將她扶起帶出,其他僕人卻望著王妃的背影,偷偷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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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城的水牢,正確來說應該叫做冰牢。
汴城的後山有山上流下來的雪水,這個地牢就建在靠山壁的地方,牢裡有潺潺雪水流過,水量雖不多,卻給這已經冰冷刺骨的牢房再添上幾分冷意。
衛兵將無垢帶至水牢,但是就連衛兵看到這環境都不忍。「王妃先在這兒待著,我們去替王妃取些保暖的衣物過來。」
無垢愣愣地站在寒冷的牢裡,環視了四週一圈,心裡的寒風比外面的更甚。她緩緩地搖了搖頭。「不要這麼做,你們很清楚殿下的脾氣,他現在在氣頭上,誰違背了命令,恐怕會掉腦袋。」
閻羅焰的脾氣大家是瞭解的,無垢這樣說,衛兵也無法反駁。
「王妃忍忍吧,等殿下冷靜下來,問清楚事情始末,就會把王妃放出來了。」衛兵不忍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是誤會,殿下會發現的!」另一個衛兵也關心地看著她。
「沒關係了,都沒有關係了。」無垢輕輕說著,眼淚卻跟著落下,她趕緊迅速抹去,不想在他人面前失態。「你們快走。」
兩個衛兵還是猶豫地看了她幾眼,這才慢慢地離開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