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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湛清

  「有什麼關係嗎?不過你不要讓我刺繡就是,我對那個沒耐性。」無垢露出一個可愛的表情,算是自我調侃。

  阿喜一笑。「殿下最近可能比較忙,王妃要不要讀讀書?或是畫畫?阿喜聽說南方的閨秀既會畫畫又會彈琴……」

  無垢趕緊打斷她的幻想。「你對南方閨秀有興趣,就找綺蘿做這些事去,這些她都會,而我……只是勉強畫畫兵圖。啊,我想到了,兵圖!兵書!阿喜,殿下的書房在哪?應該有些兵書可以看吧?」

  她雀躍地站起來,趕緊鬧著阿喜帶她去找兵書。她相信閻羅焰的書房裡肯定少不了兵書,這樣她就可以好好打發時間了。

  「兵書,應該是有,可是……」阿喜遲疑著,因為沒有殿下的允許,一般人是不能進入書房的,她曾見過擅自進入的丫鬟被杖打一頓後逐出府。

  「快點啊,阿喜。」無垢那雙眼含著燦亮的光芒,她對於閻羅焰的藏書很感興趣。

  被王妃那雙水靈靈的眸子期望地盯著,阿喜的心都軟了。好吧,應該可以吧!書房的禁令是針對一般人,可王妃不是一般人,是主子心愛的女人,不是嗎?

  「王妃,那我們快去快回吧。」阿喜只好妥協。

  而無垢哪裡會想到書房是個禁地。她隨著阿喜抵達書房門口時,看到有衛兵還覺得有點奇怪,但是因為大家都認得她,並沒有被阻擋,而得以進入。

  「阿喜,怎麼不進來?外面很冷耶。」無垢站在書房門口問。

  「王妃,阿喜不進去了,沒有殿下的允許,阿喜不能進去。」

  無垢聳了聳肩。「那你如果怕冷就先回去。」

  有時候閻羅焰的這些傭僕是很固執的,她已經習慣了,所以也不勉強阿喜。再說等她走進屋子裡,馬上就被牆上一大片的藏書給吸引了,根本完全忘了阿喜還站在外面等。

  閻羅焰的藏書比她預想的要多,有許多兵書,也有很多其他種類的書籍,她看得眼花撩亂。

  「啊,這本『洗兵策』,啊!居然有這本……」她驚喜地低呼,小心翼翼地將書給抽出來,就怕太用力傷害了古籍。

  雖然是白天,她還是點亮了四周的燭光,好讓自己能清楚看到那已經逐漸模糊的墨跡。然後她就爬上那張寬大的椅子,目光緊盯著桌上的古書,虔誠地拜讀著,完全忘記了時光。

  「天哪,我終於看到這本珍貴的兵策了,我一定要跟焰說!」她滿心的雀躍感動,真是等不及跟他分享了。只有閻羅焰才能理解她的感動吧!

  她才小心翼翼將兵書收好,打算放回架上時,就聽到門外有人聲。

  「殿下!」是阿喜的聲音。

  「你怎麼會在這兒?王妃呢?」這是閻羅焰略顯低沉的聲音。

  「在裡面。」阿喜的聲音細細的,隱隱約約聽不清楚,但是接下來卻是清楚的巴掌聲。

  啪!

  無垢驚訝地站起身,趕緊跑到門口,拉開書房的門。果然一打開,就看見阿喜的臉頰紅通通的,顯然剛被掌摑過。

  「焰?」無垢不解地望向一臉陰霾的丈夫。

  閻羅焰不發一語,握住她的手,將她拉進書房。「全退開。」

  外面的幾個衛兵跟阿喜通通往後退開。

  書房門一關,無垢就一臉驚慌地問:「發生什麼事了?阿喜做錯什麼事了嗎?」她知道閻羅焰雖然脾氣不好,但卻不是那種會無緣無故打下人的主子,所以決定先柔聲問清楚。

  「她違背了我的規矩,她很清楚自己為什麼受罰。」閻羅焰的臉很冷,他只要一拉下臉,那張面孔就夠嚇人。

  「什麼規矩?你說給我聽聽啊!」無垢追問著,總覺得他的怒意不只是因為阿喜違背了他,而是對著她來的。

  閻羅焰對上她詢問的眼光,咬咬牙說:「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踏進這屋子。她很清楚這規矩,我只打她那一巴掌,算她好運了。」

  無垢的臉色白了白。「你因為我進了你書房而罰阿喜?那你跟我說就是了,我只是太無聊了,想看看你有沒有什麼藏書可以看,你不喜歡我進來,我不進來就是了,為什麼要打阿喜?!」

  她覺得好受傷,原來他連書房也不讓她進來。是阿喜錯估了情勢,阿喜肯定認為既然是夫妻,她是可以進書房的。怎麼也沒想到她的夫君其實也把她當外人那樣防。

  是她天真,以為自己真的是這家的女主人了,以為自己在他心中是很重要的,她錯估了自己的份量。

  雖然不進他書房沒什麼了不得,但那傷心的感覺就這樣在她心底發著酸,然後那抹酸楚蔓延開來,竟讓她連鼻端都紅了。

  看到她鼻尖紅紅,眼底盛滿了傷心,他忍不住感到後悔。但是規矩就是規矩,可不能隨便讓女人給影響了,這書房重鎮藏著多少機密,怎可隨便?

  「我不是不讓你進來,你想來告訴我,我會陪你……」他澀著聲音解釋。

  「陪我?還是監視我?我不知道這裡有什麼機密,但你好好說,我會尊重你的。對不住了,是我不好,是我不知分寸,以後不會再犯了,殿下。」她低著頭,甚至朝他行了個禮,然後說:「請容無垢先告退了。」

  她一說完轉身就走。

  「無垢!」他伸手也來不及抓住她,她就像抹白色的煙霧,在他身邊溜了過去。「可惡!」

  無垢在小徑上小跑步,白色的衣袂在風中飛揚,她的臉上垂掛著兩條淚痕,但她抿著嘴一把抹去,拒絕讓自己更失態。

  她怎麼會這麼傷心呢?

  他把書房當機密處所,不讓她進去,她為什麼要這麼傷心呢?他對她的好是有限制的,這對一個一城之主來說是正常的,把國家的利益擺在最前端,這沒有錯,她很可以理解。但她為什麼還要傷心呢?

  因為她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個外人。

  因為她已經把他當作自己最親密、最無須懷疑的家人,是她用全心全意去愛的男人哪!

  她這樣對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他也會這樣看待她,但她畢竟是期待過高了。也或許對他來說,兒女情長只是在閒暇之餘的娛樂,一遇到正事,就什麼都不重要了。

  光是一想到他可能轉身就決定不再喜歡她,不再寵著她,甚至不想要她在身邊,她就覺得心痛莫名。

  當她呆愣佇立時,閻羅焰已經追了上來。

  「無垢。」他停在她面前,看著她臉上的淚痕,心驀地一緊。但她有點呆愣的神情,更讓他擔憂,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喊她。「無垢!」

  無垢氣憤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拉起裙擺行了個禮。「如果殿下許可,無垢想去騎馬。」

  「騎馬?」為什麼突然想騎馬?他詫異地說。「好吧,我讓人去拿件外衣,你穿這樣太單薄……」

  「殿下,無垢說的是『自己』去騎馬。」她用力的強調那兩個字。她現在急需獨處,以免自己對著他鬧脾氣。

  「不許!」他完全無法接受被她撇下,他忽然有種恐懼,好像她要離他而去了似的。

  「為什麼不許?怕我偷你的馬嗎?」她不服氣地瞪他一眼,隨即氣唬唬地轉身往馬廄跑去。

  「無垢!」閻羅焰追了上去。

  無垢也不知道自己幹麼跑給他追,反正就覺得想跑,於是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抵達了馬廄。

  「幫我上鞍。」無垢停在自己常騎的馬前,對著僕人說。

  「不必了。」閻羅焰阻止了他,不管無垢惱怒瞪他的眼神,他拉出自己的黑駒,一把圈住她的腰,將她托上馬。

  「我不要跟你騎馬!我不要……」她在黑馬上面掙扎著,但他很快地翻身上馬,將她圈住,然後一勒韁繩,腳下一踢,高大的黑駒就這樣馳騁而出。

  閻羅焰領著她奔馳了好一段路,因為賭氣出門,她身上的衣服過分單薄了,一冷起來也只能很沒用的躲進他懷裡。

  他一路無言地一直策著馬,一直到上了後山的山坡,他才放緩了速度,讓馬兒輕輕地踱步。

  他低頭,望著那靠在他懷裡的人兒輕歎口氣。「還生氣嗎?我不是要責備你,只是有些規矩得讓僕人確切遵守,否則這樣很難帶人。」

  「我沒有說你錯,但你這樣打阿喜……阿喜都是讓我拖累的,從認識以來,我已經害過她很多次了。」她的臉紅通通的,依然低著頭不肯看他。

  「真的沒有生氣?」他用手指將她下巴勾起,她的眼眶還紅紅的。「傷心了?」

  她困窘地瞪他一眼,倔強地搖了搖頭。

  「那為什麼哭?為什麼想自己出來騎馬?」他可不想這樣讓她躲過去,說不定回頭她又喊他「殿下」,動不動就朝他行禮。說不定以後每件事情都要來請示他,其實說穿了就是氣他。

  「我是有點傷心,只有一點;因為我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她咬了咬嘴,彆扭地說。

  「你不是外人。」他歎口氣摸了摸她的臉頰。「但我是汴城的領主,也是北國的將領,有些事情是擺在我個人喜好之前的,包括國家的利益、人民的安危等等。這樣你能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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