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朋友,我很歡迎,但若要說其他——」他頓了頓。「如果你要聽實話,沒有。」
沒有。
他說,他對她沒有感覺。
好慘。她原本以為,他至少對她有一點點好感的……早知道就不要問了。
接下來他又說了什麼,她已經聽不見了,失魂落魄地轉身——
「姍姍。」他喊住她。「你很好,但是,我真的不適合你。你可以擁有更多,而我能給的,太少。」
這是她生平收到的第一張好人卡。
當天晚上,她去找何必生拚啤酒,流淚慶祝她收集到的首張好人卡,也嘗到生平第一場大醉,為了他。
☆☆☆☆☆☆☆☆☆☆ ☆☆☆☆☆☆☆☆☆☆
哭過了,醉過了,然後宿醉醒來,她按著痛得快炸開的頭,問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人家都明明白白拒絕她了,似乎真的該死心放棄了……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她不曾出現在范家。身為剛被拒絕的人,她一時之間還無法面對范如琛,她會尷尬、會難堪、會……心痛。
琤琤來找她,問她:「不去了,為什麼?」
她苦笑,用最簡單的方式回答:「因為我想當你二嫂,但是你二哥說不可以。」
是嗎?姍姍想當二嫂?她知道姍姍很喜歡二哥。
「二嫂——」琤琤領悟地點頭。「我幫你。」
「那就謝謝你了。」她苦中作樂地笑了笑。「你來找我,如琛知道嗎?」
「知道,要看電影。」
所以范如琛知道,也同意。那她就放心了。
「好啊,你等一下。」她打電話轟孫沁妍提前來顧店,然後很沒良心地和范如琤手牽手去看電影。
試過多次後,固定去的那家電影院,琤琤已經不會排斥,挑到不錯的片子還可以吃著爆米花把電影給看到完。
只是,她卻沒有想到,明明是稀鬆尋常的事,卻有了突發意外,爆發她與范如琛相識以來的最大衝突——
傍晚過後,下起了雨。
琤琤還沒回來,他本想打個電話詢問,但是妹妹帶手機是為了讓家人聯絡到她,去找姍姍,她一向不帶手機的。
琤琤不回家吃晚飯。
最新的這通簡訊,是岳姍姍傳來知會他的,很簡潔。
看著手機電話簿裡的那個名宇,回想起最後一次見面,他說出那些話後,她失望、受傷的神情,他終究還是沒撥號。
過了八點後,他開始擔心了。
她們以前出去,從來沒有超過這個時刻,今天,真的有點太晚了。
他終於撥了電話,卻是關機狀態。
他心知有異,撐了傘下樓,到大樓門口等待,太多紛亂的揣測,擾得他心緒不寧。
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才看見她們由巷口走來。岳姍姍扶著琤琤,兩個人身上都沒帶傘,被雨淋得好狼狽。
他快步上前,將傘栘向她們。
「怎麼回事?」
琤琤走路姿態怪怪的,他留意到了,伸手攙扶她肘臂,未料竟換來她低低的抽氣聲,瑟縮的動作沒有逃過他的眼,他迅速將袖子往上翻,手肘一片擦傷呈現在眼前。
他面色沈凝,護住懷裡的妹妹,不發一語地往前走。
「如琛,你在生氣嗎?」岳姍姍不安地喊住他。臨走那一記眼神好冷漠,他從來沒有這樣看過她,連話都不願再多說一句。
他步伐一頓,回眸。「不然你希望我有什麼反應?」
「我知道你很在乎琤琤,可是你至少聽聽我的解釋——」
「我不想聽你解釋,從今天起,請你不要再靠近我妹妹。」
「范如琛!」這句話很過分,刺得她又氣又痛。「就只因為她受了一點傷,你就把我整個人都否定了?」
是,她知道他無心於她,可她沒料到,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會卑微到這種地步,無所謂到這種地步!
「『只因為一點傷』?」范如琛緩聲重複,眼神極冷。「你覺得它『只是』一點傷?我信任你,不曾阻止琤琤與你往來,你卻辜負了我的信任。對我有怨,可以衝著我來,不要傷害我的家人!一丁點都不許!」
她倒吸了口氣,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以為……她是存心傷害琤琤?
對,他是拒絕了她,可是她有卑劣到心生不滿,就拿琤琤來出氣嗎?在他眼中,她竟是這種人?
分不清是震驚居多、還是心痛居多,她完全說不出一句話來。
范如琛沒再多說,扶著妹妹走進大樓。
「你不相信我……一直到現在,你對我還是連一丁點信任都沒有……」她喃喃地、悲哀地輕聲吐出,他聽見了,卻沒回頭。
好慘……失戀已經夠慘了,還被對方想得這麼不堪……
那這段時間,她到底在瞎忙什麼?自以為她的付出和真心,他感受得到,就算無法接受也沒關係。
結果呢?她連他最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
岳姍姍,你好失敗!
她苦笑,腦袋放空,轉身一步、一步往回走。
原來,失戀就是這種會讓胸口悶得無法呼吸的痛,她好像嘗到了——
第6章
他誤會她了。
琤琤一臉困惑地問他:「姍姍不進來?吵架嗎?為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當時他心太亂,沒去理會。
直到數天後,他接到警局打來的電話,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發生經過。
原來那天,她們是遇到幾名不良少年搶劫,遭搶的皮包已尋獲,通知她去認領,但她住處的電話無人接聽,於是便改撥另一名關係人的聯絡電話。
范如琛去警局領回物品時,與當時承辦的員警聊了幾句,得知她當時也受了傷,好好一個漂亮的大姑娘,手臂讓瑞士刀劃了好長的口子,也不曉得會不會留疤,還一逕關心地問身邊那個受輕傷的女孩疼不疼……
他無法解釋,聽到這些話的當下,內心是什麼感覺,完全無法思考,離開警局後立刻直奔岳姍姍住處。
按了門鈴,前來開門的是孫沁妍。一見是他,她完全沒給好臉色,一開口又嗆又辣——
「范先生又有什麼指教了?難不成足不出戶也能犯著你?」
范如琛難堪地僵默了下。「我欠她一個道歉。姍姍……很生氣嗎?」
「她要是知道怎麼生氣就好了。」孫沁妍沒好氣地側身讓他進屋。
那是單身女子的套房,相識兩年有餘,有幾次在他家待得太晚,他送她回來從來都是只到門口便離去,不曾進來過,不曾給予任何一絲絲曖昧親密的遐想空間,有時覺得,他待她比一般朋友更疏離。
他也不懂,為何這樣她依然能夠執著至今……
精緻屏風隔出客廳與臥房,他一眼便望見床上沈睡的女主人,也立刻便明白孫沁妍話中的深意。
她睡得極不安穩,眼淚無意識地流,細不可聞的囈語聲浪,隱約能辨明,那是一個名字,毫不留情拒絕了她、她卻依然掛在心上的名字……
「范如琛,我真的很佩服你。從認識她到現在,我沒有看過她哭,你卻辦到了。她是那麼堅強的女孩子,父親到處玩女人,母親深閨寂寞也學丈夫玩男人,每個月大筆的零用錢是雙親用來取代關懷的補償,她還是看得開,一個人活得坦然自在,畢業後,用那筆錢和我一起合資開了這家店。她不會鑽牛角尖,只會看著自己雙手裡握有什麼、能夠怎麼運用自己所擁有的,讓自己的人生過得更充實、更有意義,她是這種樂觀的女孩子。
「遇見你以後,她整個人像個傻瓜一樣栽進去,一頭熱地喜歡你,一天到晚為你的事情煩惱奔波,你還不見得領情。她何必?以她的條件,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何必要受這種委屈?我不曉得她喜歡你什麼,但是范如琛,她沒有做錯什麼,她只是單純愛上你而已,她對你付出的夠多了,你就算不感動,能不能請你也不要這樣傷害她?」
范如琛一逕沈默,沒有回嘴為自己抗辯什麼,孫沁妍說的全是事實。
孫沁妍瞪他一眼。「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姍姍換你顧,我怕店裡的員工忙不過來。」
孫沁妍走後,他輕輕坐在床邊,探手輕撫她汗濕的前額,有點燙,但應該是退燒了,一旁小几上有空水杯和藥包。
目光移至臂膀,他撩高她寬鬆的睡衣袖口,看見裹了一層層白紗布的右臂。僅是目測,也不難想像這樣的包紮面積,比琤琤嚴重得多。
她那日說琤琤「只是一點傷」,沒有不以為然的意思,而是她已經盡了全力在保護琤琤,讓傷害降到最低了。
「姍姍,對不起。」他低喃,抹去她臉上的汗與淚。
她睜眼醒來,對上他滿足歉意的眸子。
淚水急湧,淹沒了聲音。
「對不起,不要哭。」
「我不是……故意讓琤琤受傷……」那是他的妹妹,她不可能不在乎,可是,那是意外呀,她也沒有辦法預料。
「對不起。」
「不喜歡我……沒關係,可不可以……不要誤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