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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簡薰

  這就是齊溫良唯一一次見到程商。

  「見」是這麼一次,但「聽」真的無數次,齊躍進膽子大,程商有本事,這兩人倒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百年茶莊,八代傳承,總有些舊人舊事看著不順眼,但又礙於人情不好清掃一番,這下可好,齊老爺把店交給兒子理所當然,新當家派自己的人去整理也是理所當然,程商沒有人情包袱,什麼都來,「我在齊家工作已經四十幾年了,我分過的茶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我跟齊老爺可是三十幾年的朋友,誰敢質疑我的帳本」之類的話,在他面前都沒用。

  蔣掌櫃事件後,程商倒也學了個經驗,要去鎢州之前另外訓練了十五個人起來,要是接手時茶莊的人也跟著拿翹說不幹,這十五個人可以馬上頂上。鎢州茶莊的人見人家有預備軍呢,哪敢再說什麼,配合度高得很,如此,淨銀多了不說,最重要的是規矩建立起來了。

  蔣姨娘的親爹是第一個被掃出去的,石姨娘的四弟也被掃出去了,至於祖輩親戚留下的沉重人情與姻親關係,自然也是一併拔除,程商才不管你喊齊老爺什麼,總之莊子不賺錢,就把帳本跟鑰匙交出來唄。

  齊老爺知道這回功夫施下去,齊家茶莊只會更穩固,為了兒子跟子孫的將來,只有同意的分,又不想有遠親上門跟他訴苦討人情,遂交代了程商,若是有弄走誰,記得寫信送來,他好出門躲躲。

  果然有些被拔除了職位的親戚到康祈府鬧,顧氏以家中還有兩個女兒未婚為理由,不接待外男,將那些親戚安排在康祈府最好的客棧,吃喝自然由齊家負責,其餘一毛不給,那些來「討公道」的老親戚這才知道,齊老爺不會替自己作主,這件事情齊家根本就是默許的。

  眾人心頭暗惱,如果當初程商來時,自己交出帳本跟鑰匙,好歹還能當個二掌櫃,現在可好,什麼都沒有,是自己走人,連說齊家無情無義都不行,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卻也是沒辦法。

  第2章(2)

  齊溫良雖然沒再見過程商,卻常聽哥哥跟母親提起,就連大嫂莊氏也是,除了好話,還是好話,這人存了錢之後,買了一進的宅子,替程大娘跟妹妹贖了身,喜妹定親後,他更是用心準備,嫁妝一擔一擔的往裡頭扛。

  齊老爺聞言,又是一陣讚許。

  顧氏也十分欣賞,這孩子對外下手犀利,但卻重情,當年程大娘給他留飯的恩惠,還有替他求情去城西學茶,得以離開廚房的恩惠,都記在心裡呢。

  至於自己當年救他一命,那更不用說,他不就正在給躍進辦事嘛,躍進有人情包袱,有為難之處,但程商這些都不用管。

  顧氏想替兒子更加拉攏他,但又想,這家將來還是得由兒子夫妻來管,便讓莊氏再給喜妹添添妝,莊氏性子耿直,沒想這樣多,被婆婆一講,倒是馬上去辦了,添多了怕程商有負擔,因此只添了六擔,三十六抬,也算是六六大順。

  奴婢贖身嫁人,前主人家居然還給添妝,就是在告訴夫家,這丫頭我們很喜歡,對喜妹來說,這好名聲的好處遠遠大於六擔嫁妝。

  當然,作為齊躍進的心腹,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程商如何如何,程商又如何如何,這些年,齊溫良都不知道聽了多少,他是哥哥手上最鋒利的一把劍……她原本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經歷了這麼多事,加上到了京城的這一年,宛如重生的齊溫良,不,齊瑤開了眼界,也見識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慢慢有了另一種想法,雖然說這麼想不太好,但她覺得,哥哥才是程商手裡的那把劍。

  主從之間有時候不僅止於是賣身契上的關係,而是一種看不見的借力打力,他以哥哥的名義,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回想起來,哥哥甚少說「我想到」,「我覺得」,大多都是「程商建議」,「程商跟我說可以如此」,從「不挑茶」開始,程商就有很多建議,而因為他的建議的確有用,所以慢慢的,主從關係就改變了。

  當然,她只能自己這樣想,卻是不敢跟任何人說的。

  話說回來,她真沒想過自己想開店,哥哥會把這人送來。

  她想開茶莊,自然是生意好才能高興,大哥把程商送來,那幾乎是保證了,別的不說,光是憑著齊家一年比一年多的淨銀,她已經覺得自己的茶莊生意會很不錯。

  命葫蘆把信收起來,葉嬤嬤看外頭天色也差不多了,喊人備飯。

  等廚娘把六菜兩湯送上,天邊雲彩已經轉成一片茜紅。

  看著天邊雲朵,齊瑤不禁想起李石榴,石榴說她就是在傍晚時分生下的,天邊雲霞忽而茜紅色,忽而石榴色,這才取名知茜,小名石榴。

  石榴的祖父曾經是康祈府的副府,家中藏書萬卷,有許多孤本,石榴就從那書庫中挖出好多奇特的書,葉嬤嬤跟江嬤嬤教她三從四德,那些書卻說女子當自強,男人能撐天,女人也行。

  當初她是把那些書當笑話看的,可現在想來,還真有道理。

  女兒當自強,說得多好,看,紀少爺腦子進水,金少爺又沒擔當,可她現在仍活得好好的。

  這一年來,她跟鳳書齋的白掌櫃小有來往,白掌櫃因善妒被休,現在活得可生龍活虎了,鳳書齋每月淨銀上百兩,誰會看不起一個住著大院子,十幾個下人伺候,餐餐八道菜,出入都是雙頭紫檀馬車的人。

  白掌櫃笑說:「當初被休,爹娘為我煩惱得頭髮都白了不少,可我現在過得這樣好,爹娘的頭髮又黑了回來。」

  齊瑤在京城這一年,是真的想通了,紀家不要緊,金家也不要緊,對她來說,最要緊的只有齊家。

  她喜歡這裡,但她更想家,可是她得先把自己活出個樣子才能回馨州,她要爹娘以她為傲,抱著她開心,而不是抱著她哭。

  程商的信早幾天就已經到了,說白露當日會來她的宅子,一來,有齊家人給她準備的禮物要轉交,二來,還得問問她想開什麼樣的茶莊。

  於是齊瑤一早起來即梳洗妥當,用過早餐後,鋪紙作畫,她雖多才,但最喜歡的還是畫畫,山水人物都喜歡。她偶而也會想,將來等勇氣再多存一些,便請幾個身手不錯的女子當保鏢,跟自己一起暢遊天下,那日子就更美了。

  拿起畫筆,開始勾勒起昨天看到的佛寺風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得櫻桃輕喊,「小姐,程掌櫃到了,江嬤嬤讓他在正廳裡等。」

  放下筆,站起身,稍微活動活動,又到玫瑰鏡台前照了一下銅鏡,早上梳的隨雲髻還整齊,胭脂也沒暈,便沒再重新梳整。

  她在這青草小巷的屋子不大,不過就是一進,三間大屋,正廳也就是走幾步路,一下就到了。

  廳裡坐著一個年輕男子,身後一男一女。

  男子見她進來,立刻起身,「程商見過三姑娘。」

  齊瑤其實不太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卻記得他的眼睛,對了,是他,眼睛很亮很亮。

  當時只看一眼,就覺得不好意思轉開眼,現在看來,程商還長得真好。

  別的不說,眉眼之間神清氣朗,看著就舒服。

  「程掌櫃一路辛苦,請坐。」

  「謝三姑娘。」程商坐下,態度十分坦然,似乎不覺得跟主人家同桌而坐有什麼不妥,「我從齊家帶來之物甚多,馬車還在外頭,三姑娘還請派個人去帶路。」

  「馬車?」

  「是,知道大公子讓我到京城,老爺夫人以及府中其他人,都有請托。」

  她知道爹娘家人一定會有東西托帶,但沒想到居然會裝了一馬車,這青草小巷的巷道不寬,馬車要是大一點根本進不來,比如說現在。

  「江嬤嬤,你把丫頭婆子都帶上,去巷子口把東西搬進來。」

  江嬤嬤應是。

  「程福,你也去。」

  就見程商後頭那小子很快跟著江嬤嬤的身後跑了。

  程福?所以程商開始有自己的下人了?

  也是,他做這麼多事情,總不可能沒幾個親信。

  齊瑤拿起素瓷茶盞,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她離開馨州後,雖是跟家中有書信往來的,但大抵是為了顧及她屢被退婚的心情,婚事喜事都簡單略過,至於家裡翻修,拓牆之類的倒是敘述得很詳細,漏窗用了什麼圖案,竹牆距離多寬之類的,她又不想知道那些。

  話說回來,比起在馨州當金絲雀,現下當只小麻雀倒是自在的多。

  以前讓她跟個外男同屋而談,怎麼想都不可能,但現在,她覺得這沒什麼了,她這間青草小巷的屋子,守門的就是個男人跟婆子,京城雖然繁華,但盜匪也多,老在小巷中晃,要是看哪家只有女人進出,都沒男人,便看準日子跑來,好一點的搶奪財物,壞一點的連姑娘都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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