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真的愛她、真的呵護她、真的珍惜她,真的想跟她白頭偕老,像是爸爸跟媽媽那樣,恩愛的過每一天。
但是,再怎麼像,也只是像而已,並不是真的。
是他偽裝得太好?還是她太過愚蠢?
「婉麗,我並沒有……」他伸出手來,試圖要觸碰她。
看,他又在假裝了!裝得那麼教人信以為真。他曾經這樣偽裝欺瞞過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個,是像她這種自作多情的女人?論演技,他要是自謙是第二,只怕沒有人敢說是第一。
「別碰我!」她踉蹌躲開,淚流滿面。「不要碰我!」
「我不想欺騙你的感情,原本,我只想跟你當朋友……」他伸出的手握緊成拳頭,手背滿是青筋。他知道此刻愈是解釋,就讓她誤解更深,一切已陷入僵局。
「不要說了!」她崩潰的大哭,被他說的每個字剌得遍體鱗傷。她覺得自己好愚昧、好丟臉,心甘情願的獻上所有,卻只是換來他的欺瞞。
四周響起腳步聲,好像還有爭執的聲音,但是她再也顧及不了。
婉麗蹲在地上,把臉埋進膝上哭泣,努力的把自己縮得很小、很小,保護著已經備受傷害、破碎不已的心。
第10章(1)
雖然傷心不已,但是哭泣過後,她明白自己有性命危險,還是需要楊家人的保護。她答應配合,唯一的條件是,她不要再看見楊孝國。
貼身保護她的人,換成是娃娃,孝國也真的從此沒有再出現。
時光飛逝,兩個月很快過去,轉眼就是該回家的日子了。
有那麼一段時間,婉麗想到要回台灣就害怕,甚至差點接受植物園再次邀約。
她離開鎮上時,人人都知道孝國在追她,甚至跟她一起到了新加坡。現在,他早就獨自回國,根據鎮上流傳八卦的速度,鎮民們肯定都曉得兩人已經分手。
話說回來,這樣算分手嗎?
畢竟就連他接近她,都是精心安排的設計。
過去那兩個月,她都恍恍惚惚的。
有時候,她在工作的時候,也忍不住掉下眼淚,拿著手中花剪,想要衝回台灣,至少把他萬惡的根源剪掉!哭著哭著,又發現手中的花剪太小,滿眼都是淚的去換了一把更大的花剪。
有時候,她只是蜷縮在短期公寓的床上,腦中一片空白,因為受的創傷太重,所以本能的封閉思考。
但是,她對夢境無能為力。
反反覆覆的夢裡,她夢見他溫柔的笑、掠奪的吻、霸道的懷抱。明明知道,一切都是他的算計,她卻沒有辦法徹底忘懷,總會在夢中一再想念,那段她以為甜蜜,其實只是落入陷阱的日子。
逃離陷阱的獵物,是不是還會想念,太過精於哄騙的獵人?
倘若是從前的她,肯定就會跟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裡,簽下植物園條件優渥的合約,從此不再回到鎮上。
但是,要說在這件傷心事裡,她有汲取到什麼教訓,或許就是像從運動內衣改換成貼身內衣一樣,明白必須要去面對,才能夠找到正確的道路,逃避絕對不是辦法。
最後,她鼓起勇氣,搭乘飛機回國。
向榮跟欣欣來接機,對於她跟孝國的事,夫妻兩人一句也沒說。向榮接過她手中沉重的行李,欣欣則衝上前來,給她一個熱情擁抱。
「婉麗,歡迎回來!累了吧?我們快上車回家吧,媽在家煮了一大桌菜,說要讓你好好吃一頓。」
溫暖的擁抱,讓她眼圈兒又紅了,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了下來,多麼慶幸自己決定回來。
家。
這裡是她的家。
「好了,人回來就好,沒事的。」向榮伸出大手,像是她小時候那樣,摸了摸她的頭。
「嗯。」
他們一起上了車,路上說說笑笑,有一會兒真的把傷心的人、傷心的事忘了。但是,隨著車子逐漸靠近鎮上,她的胃又痛了起來,不僅近鄉情怯,更因為要接近他而難受不已。
但是,她注意到貼心的向榮,刻意繞了遠路,避開原本該要從旁路過的楊家大宅,感激油然而起。
當車子停在向家門前的時候,等待已久的向媽媽立刻打開大門,開心的大聲叫喊:「婉麗!」
寂靜的街道上,聲音傳得很遠。
幾乎在第一時間,隔壁鄰居們就刷刷刷的打開窗戶,從窗裡探出頭來查看,下一秒就聽見向榮與欣欣的手機,傳來通訊軟體的叮咚聲,肯定都是在問她是不是回來了。
用不了幾分鐘,全鎮的鄉親父老,無論男女老少,全都會在第一時間知道這個消息。
方婉麗回來了。
她躲在家裡好幾天,遲遲不敢出門。
家人也很體恤,沒有人催促或詢問,向榮還在全家吃飯時,看似隨意的提起溫室裡的蘭花都長得很好,他養著養著也養出感情,暫時還捨不得讓別人接手,就是要讓她放心。
有家人支持之外,還有意外的援軍,為數還不少。
她原本以為,鎮民們會爭相八卦,說她妄想高攀鑽石單身漢,才會在短時間內就被楊孝國拋棄,說不定還有人會幸災樂禍。但是,從她回家那天開始,就陸續有人登門。
王媽媽送來新鮮碩大的蜜梨,說楊家出了負心漢,欺負單純女孩,是管教不周,所以從今以後,任何水果都不賣給楊家。
陳伯伯開著牽引機,載來好幾包才剛碾好,顆顆晶瑩的新米,堆放在向家的門口處,還叉腰站在原處吆喝得好大聲,說每看到孝國一次,就要揍他一次。
賣豬肉的陳大姊,特地把松阪肉都送來,說吃得好,心情才會跟著變好,自然就會忘記不好的事。
美艷的鎮長開著愛車紅色法拉利,很「不小心」的擦撞到楊孝國停在路邊的車,警長卻開罰單給孝國,說他違規停車,因為鎮長是警長的愛妻,還懷著身孕,所以更是罪加一等。
不只如此,鎮民們還連成一氣,在鎮公所的網頁上發動總攻擊,留言版被濟爆,因為流量超載,幾度還造成當機。
婉麗加油!
婉麗,不要傷心!
我們都挺你!
楊孝國太可惡了!
婉麗,你好漂亮,我愛你!
嫁給我!
婉麗,我把眼膜放在信箱裡,你拿去敷吧,婉麗秀秀!
沒關係,我讓我兒子娶你!
他不要我要!
嫁給我!
諸如此類的留言,持續不斷更新。
不要為那個男人哭腫眼睛,他不值得!
雖然,跟她相比,楊家跟鎮上的淵源較深,但是他們沒有偏袒楊家,更早已把她當成自己人,捨不得她受欺負,全都指責孝國,說他始亂終棄,罪無可赦。
原本的鎮上全民偶像,現在已成了過街老鼠。
鎮民們的關懷,讓她深深被感動,她幾度想留言回應,謝謝大家的聲援,卻不想擴大風波,所以乾脆關掉電腦,不再看網路上的留言,連手機也不接。
不到一個禮拜,在某天下午,最適合午睡的時候,向家來了不速之客。雖說是客,走的卻不是大門,而是爬上門前的黑松,再無聲撬開二樓窗戶,躡手躡腳的溜到婉麗房門前。
這些動作無疑很困難,更困難的是,還是穿著高跟鞋完成的。
當婉麗聽見敲門聲,打開房門看到娃娃時,她訝異得小嘴半張,看著松針一根根從娃娃發間掉落。
「嗨。」娃娃小聲打招呼,緊張得像是背後隨時有熊會出現,雙手合十的懇求。「拜託,你不要喊,先讓我進去,不然要是被向大哥發現,我立刻就會被扔出去。」
她考慮了幾秒,實在是心軟,終於退開一步,讓娃娃進了房裡。
「就算向大哥發現你,也不會把你扔出去的。」向榮脾氣很好,從小到大她甚至不曾聽過他提高聲量說話。
「以前不會,現在就難說了。」娃娃語重心長,大眼裡滿是憂慮。「我們剛回來那天,向大哥就把孝國揍得下巴脫臼。」
擔憂來勢洶洶,讓她無法抵擋,她幾乎就要脫口問出,他的傷勢是不是很嚴重,現在人是在醫院,還是在楊家。
她的心即使被傷得那麼重,卻依然掛念著他。
好不容易嚥下關懷的言語,娃娃所說的話,卻在她腦海中迴盪,聽出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你說,向大哥動手,是在我們回來的那天?」她不明白,向榮是劍及履及的人,如果真要痛揍孝國,何必等到她回國時才動手?
「其實,二哥沒有提前回國。」娃娃歎了一口氣,乖乖的實話實說。「在新加坡時,雖然更換由我貼身保護,但是他都在你附近監控調度一切。」
所以,她的傷心、她的失魂落魄,全都被他看在眼裡?
熱淚湧上眼眶,一不注意就滾落下來。
「婉麗,你別哭。」看到她掉淚,娃娃一時也慌了手腳,說話速度愈來愈快。「整件事情說來,的確是二哥不對。他當我們家的門面,要跟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難免就有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壞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