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走過滿園花草,路過翠綠草坪,經過最受觀光客歡迎的天鵝湖,沿途歡聲笑語沒有停過。遲鈍的她很慢才發現,四周的人們竟然都在看著他們。
他俊朗英挺、魅力無極限,自然是人們注視的對象。
但是,連她竟也成了目光焦點,絕大部分的男人都在看著她,眼裡有毫不保留的讚賞。
她有些驚,也有些喜,更多是羞怯,想要抽回相握的手,快步走到隱密角落,避開男人的目光,他卻不肯放手,以行動宣佈她已經名花有主,別人最好快快死心。
他們走在一起,被羨慕或嫉妒的目光包圍,就像是一對在園中散步的情侶,容不下別人打擾。
以前,她上下班時經過園區,總會在一旁看著,羨慕得胸口發疼。人們成雙成對,就連湖裡的天鵝,飛舞著的蝴蝶、鳥兒們也有伴侶相隨,提醒她獨自一人形單影隻多麼寂寞。
直到如今,孝國就站在她身邊,她的手心不再空落落,而是與他緊握。他們也成了被人注視的情侶。
甜甜的滋味,在心頭漫開。
這是她期盼多年的夢想,沒想到真的有一天,能夠由他替她實現。羞怯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足與驕傲,小手把他握得更緊。
她咬著唇瓣,喜悅的感覺像是汽水泡泡,咕嚕嚕的往上直冒,幸福充滿全身,湧上嫩紅的唇。
溫暖的風襲來,揚起她的發,露出紅潤唇瓣上的甜笑。孝國無法克制,忍不住低下頭,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品嚐她的甜蜜。
婉麗嚇了一跳,被「襲擊」得好突然,臉兒羞紅紅。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吻她,更不知道他為什麼停止。
她、她她她不介意,他再度吻她啊!
只是,這麼羞人的話,怎麼好意思說得出口?
兩人走出植物園,在停車場找到車。孝國先打開副駕駛座的門,讓她坐進車子,卻沒有隨即上車,反而從後車座裡拿出一個紙袋,以求婚的姿勢在車門邊單膝下跪。
「你穿著那雙低跟涼鞋,肯定走得腳疼。」他示意她把腳伸出來,靠在他的膝蓋上。「我替你帶了平底休閒鞋,可以替換。」
「你怎麼知道我會腳疼?」噢,世上還有比他更貼心的男人嗎?只怕開著手機的照明功能,耗盡無數電池也找不到。
這雙涼鞋雖然是低跟的,但是鑲著晶亮水鑽,還綴著貝殼小花,讓她看了就好喜歡,像極了鎮長每日換穿,讓人目不暇給,又羨慕到咬破好幾條手帕的高跟鞋。
她首次違反原則,穿上有跟的鞋。細細的皮革,比起覆蓋度滿分的運動鞋,讓她覺得腳部好赤裸,但是又捨不得換下,直到腳部開始疼痛,她幾乎能明白灰姑娘的姊姊,那種削足適履的感受。
當他輕捧著酸疼的腳,小心的為她脫下時,她解脫的歎了一口氣。
「新鞋本來就容易磨腳,何況是這種涼鞋,簡直跟刑具沒兩樣。」他按摩著她腳部泛紅的部分,檢查是否被新鞋磨出傷口,確定只是摩擦泛紅,才再為她套上休閒鞋。
婉麗感動不已,心口彷彿被無形的手揪住。
寬厚的男性大手好溫暖,為她換鞋的時候,動作溫柔而小心翼翼,不願意弄疼她,對待她的方式,讓她覺得自已彷彿成了童話故事裡的灰姑娘。
只是,灰姑娘的玻璃鞋雖然美麗,卻不是每個女人都能穿的。他為她穿上的,不是美麗璀壤卻不實穿的玻璃鞋,而是舒適柔軟透氣的休閒鞋。
這一瞬間,她才豁然開朗,明白這一生,她一直想要的,不是什麼有錢有勢的白馬王子,而是像他這樣貼心又溫柔,懂得她的好男人。
她深深的愛上他了。
天黑後,城市裡的燈亮起。
午飯過後她再度回到霧室,汪洋還杵在那裡,一副她沒有陪他吃飯,就是犯下滔天大罪的臭臉。不過,他倒是沒有再來騷擾,顯得顧慮多多,神經兮兮的模樣。
她後來才聽安敏提起,汪洋的保鏢不知為什麼,雙雙昏倒在花叢深處,被發現後才醒來,兩個人都臉色發白,連是被誰襲擊、怎麼昏倒的都不知道。
據說,那兩個保鏢來歷不簡單,才能受到汪洋重用,會糊里糊塗的昏倒被拖進花叢裡,讓汪洋喪失安全感,連帶霸氣也變弱。
婉麗不懂來龍去脈,只是很感謝,這麼一來汪洋就不會圍著她轉,更沒有機會對她毛手毛腳。
下班之後,孝國已經在停車場等她。兩人沒有回到短期公寓,而是去一間餐廳用餐。
他很貼心的選了一個靠窗,可以看夜景的座位,座位旁有盆栽、雕花的隔板,與旁邊的餐桌區隔遮掩,雖然是半開放的空間,卻又能保有些許隱私,最是理想不過。
餐廳裡氣氛極佳,每張桌子上都放著蠟燭和鮮花,最前方還有真人樂隊正在演奏音樂,悅耳而輕柔。
原本,當她知道用餐地點是高級餐廳時,還想換回低跟涼鞋,免得跟穿著不搭,也顯得不禮貌。他卻阻止她,說不需要換鞋,他跟餐廳股東熟識,對方已經為他們保留較有隱私的位子,不會有人看見她的鞋。
這是他的貼心,不讓她再有腳痛的可能,免得泛紅處真的磨出傷口。
她心裡清楚,感激他的溫柔。
他沒有明說,還在嘴上埋怨。「那傢伙為了省錢,燈只裝了一半,餐廳裡光線不清楚,沒有人會注意你腳上穿什麼。」餐廳努力營造的浪漫氣氛,被他說成小氣行徑,其實都是為了讓她放鬆。
在他的勸哄與堅持下,她捨不得休閒鞋的舒適,真的就這麼穿著走進來。接待他們的服務生穿著燕尾服,即使看見她的鞋,態度一樣慇勤有禮,領著兩人入座。
餐廳坐落在很高的大樓上,她一眼望出去,能看到城市大半的夜景,璀璨的燈火無比絢麗。
「你來新加坡之前都住在鎮上嗎?」他語氣悠閒,若無其事的問起她的往事,神色從容得讓人無法起疑。「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第8章(2)
原本精緻的彩妝,經過白天的折騰,已經被她無意的蹭掉不少,露出底下細嫩的肌膚。她還無法習慣化妝後就盡量不要摸臉的原則,況且做實驗室工作需要穿脫口罩,臉上只剩眼線還堪稱完整。
眼線讓她的陣子顯得深邃,讓她眼中的暗影無處躲藏。
「我家以前住在靠山那邊,比較遠一點。」回到小鎮後,她曾經回去找尋昔日舊家,卻只看見殘破的屋子淹沒在雜草中。「我爸媽車禍之後,我才住進向大哥家裡,那時你們已經搬走了。」童年時的回憶,瞬間湧上心頭。
暖燙的大手伸來,橫過餐桌,覆蓋在她的手上。
「抱歉。」是他勾起她的傷痛,他不該提,但是偏又不得不悶。「你很想念他們吧?」
「嗯,很想很想。」她點點頭,往日的美好還歷歷在目。「不過,我時常夢見他們,總覺得他們在某個地方看顧我,如果我傷心,他們一定也會擔心,所以我努力不再難過。」
他可以想見,雖然稱不上大風大浪,但是失去親生父母,縱使有向家的人照顧,生活與求學時的艱難,或是獨身在外工作的不如意,她都只能往肚子裡吞,忍著不抱怨,不願意麻煩別人。
強忍著心疼,他輕聲再問。
「我聽向榮說,你爸媽是綠手指?」
她這時才露出笑容,至今仍然對家人感到驕傲。
「我媽是天生的綠手指,種什麼活什麼。」她始終記得,庭院裡不同層次的翠綠,分屬不同的植物。「至於我爸爸,其實對園藝一竅不通,媽媽說他敲鍵盤比種菜養花厲害。本來爸爸只是來參訪農家,對媽媽一見鍾情才留下。」媽媽每次提起,爸爸就靠過去啾媽媽,兩個人如膠似漆。
「當年我爸爸就開始經營網站,銷售我們家種的有機蔬菜,那時生意很好,我小時候都要幫忙,把寄貨地址貼到箱子上。」那個時候還有新聞媒體來採訪他們呢!
「你們感情很好?」
「嗯。」她的笑容有點悲傷。「我有時候覺得,爸媽能一起離開,並不是壞事,他們太愛對方,不論誰被留下,都會很痛苦。」她太明白被留下的痛苦,因為,她就是被留下的那個,倖存是幸運,卻要面對寂寞。
有那麼一瞬間,他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咬牙開口。
「你後來怎麼會住到向家去?」他非常謹慎,斟酌著字句。「你沒有其他親人嗎?」
「我媽媽是獨生女。」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顯然,對她來說,親人指的只限母系那邊。
「那麼,你父親那邊呢?」他問。
很久很久以前陰雨夜晚的記憶,像是躲在角落多年的陰影,驀地跳到眼前來。她雙眸黯淡,想起那時的不偷快,一會兒之後才說道:「至少,沒有可以收留我的人。」就算對方願意,她也絕對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