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一樣。」她反駁著。「那時候豁出去了嘛,我只想趕快有錢把我媽接出來。」
「那麼現在你同樣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你只要知道,付了錢住在這裡,你最大,你是他們的財神,這樣就行了。」
她在他懷裡噗哧一笑。「好個財大氣粗的口氣,非常討人厭。」
她本身就很討厭那種有幾個臭錢就狗眼看人低的人,當然不會學那些暴發戶,而且她只是沾他的光,又不是真的暴發戶。
「總算又看見你的笑容了。」他瞬也不瞬的凝視著懷裡的小女人,她不知道,她剛剛那一記突如其來的粲笑有多撩動他的心。
她同樣回望著他,是她眼花嗎?看見他眼裡的深情,她也不禁芳心顫動。
可能嗎?
在她做了那些對不起他的事之後,他們還可能再續前緣嗎?
唉,睡歸睡,還是不要作白日夢比較好,都二十歲了,經歷了父親過世、母親改嫁後變得很不幸的家變,難道還相信這世上有王子公主的童話?
就算有,也是那些有錢人的專利,哪輪得到她這小小老百姓?
想到這裡,谷淨棠若無其事的垂下眸子,不想兩人之間太親匿的目光接觸令她想入非非,現在的她身負尋找小潔的重任,不是浪漫的時候!
玉耀綾似乎看見了她眼中不著痕跡的歎息。
她在逃避他,但是他並不把她現在的態度放在心上,反正他會軟化她。
她很快就會知道,在她為他動了流產手術之後,他們的生命就密不可分。
他不可能跟她撇清關係,不管她願意與否,他都要她待在他看得見的地方,比如——他的身邊,今後將由他來守護她,這是他對自己女人的堅持。
他不顧旁人的眼光,一路將她從病房抱進電梯裡,她假裝沒看見護理站的那幾個護士們,眼珠子幾乎快羨慕得掉下來了。
電梯門開,他又一路將她抱著走過候診大廳,那裡有許多大腹便便的准媽媽們,她想到腹中已被取走的胎兒,心不由得一陣發酸。
傻瓜,幹麼鼻酸呢?只不過是個才一個多月的小小胚胎而已,而且是不小心命中的,原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現在經由這種方式沒有了也好,不然生出來麻煩的可是她,她要當未婚+單親媽媽耶,她可沒把握自己能勝任。
雖是如此安慰著自己,可是看到一名孕婦牽著大約一歲的幼兒在學走路,她竟然湧起羨慕的感覺。
剛剛是護士小姐們羨慕她,現在是她羨慕可以當媽媽的女人,很公平啊,有什麼好心痛的?
奇怪了,她不是一向自命堅強嗎?而且號稱什麼風吹雨打都難不倒她。
知道小潔可能在台灣後,向林娜和她的姊妹淘們湊足了單程機票錢就義無反顧的飛來找人,有沒有生活費不在考慮之列,她還有雙手,雙手是萬能的,她可以去賺啊。
她告訴自己,這個世界上,她谷淨棠的心臟最為堅強,沒有什麼可以讓她變得軟弱的。
她現在才發現,原來有的,有東西可以讓她的心糊成一片,那就是她十天前失去的東西,她身體的一部份,她的寶貝——孩子。
原來忘掉流產手術沒她想像中容易,原來在聽聞自己懷孕的剎那,她已經對孩子產生了感情,她對孩子根本不是像她自我欺騙的,全然沒有感覺。
那是她和玉耀綾的孩子,是他們相愛的結晶,她怎會不愛?怎會不想留住屬於他們的寶貝?
她甚至還傻氣的抱著一個美夢,如果他們之間有孩子,那麼或許她又可以在他身邊繼續幸福了,一個家庭,爸爸媽媽和孩子,這是一幅最完美的藍圖,不是嗎?
這是她單方面的、一相情願的想法,或許她該告訴自己,答案是——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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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懷中的小女人在顫動,而且她好強得要命,居然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玉耀綾歎息一聲。
傻女人,想哭就哭,何必壓抑?
難道她以為他連她腦海裡在想什麼都不知道嗎?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坦然的面對這種事,更何況她才二十歲而已,這對她而言,會是一生最大的傷害。
但是事實已經造成了,他把四分之三的責任歸咎於自己,四分之一的責任才歸給醫學上的機率,因為醫生說,子宮外孕沒有原因,一百個人就有一個會這樣,她只是恰好比較倒楣而已。
然而,機率是機率,如果不是他大意,沒有做避孕措施,她也不必承受人工流產的傷痛。
所以說,他是令她傷心難過的罪魁禍首,他有責任讓她再開心起來,就像他們在曼谷共度的那些日子一樣。
幸好自動玻璃門已經在面前了,不必再讓她看見那些幸福的孕婦而觸景傷情,走出醫院大門,司機把後車門打開,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進車裡。
為了讓她坐得舒服點,他吩咐手下開了一部八人座的進口休旅車來,整個後座可以全部放平,如果她不舒服的話,還可以躺著睡。
「要不要參觀一下台北?」他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一手牢牢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雖然知道她剛出院,可能需要回家休息,可是他又怕悶壞了她。
十天住院的日子已經令她頻喊無聊了,如果一出院就回家,等於是把她再關進另一個籠子裡,所以他徵求她的意願。
「好啊。」谷淨棠故作開心。「我還沒好好看看這個城市哩!」把眼睛放亮一點,搞不好會有奇跡,讓她看見小潔也不一定。
於是玉耀綾吩咐司機開始兜風,而她也一直表現得興匆匆,津津有味的望著窗外,他知道她在故作輕鬆,如果這是她療傷的方式,他不會戳破。
忽然間——
「等等!那個……」她看見一間小巧別緻又可愛的小露天咖啡座,整間店是橙色的,門口黑板上寫著今日推薦的特價單品——焦糖瑪琪朵咖啡。
聽見她的叫聲,司機連忙踩了煞車。
她指著已經有點距離的小巧露天咖啡座。「我想喝那個,黑板上寫的,焦糖瑪琪朵咖啡。」
她有聽說過,可是沒喝過,今天她想品嚐看看。
「你想喝咖啡?」玉耀綾沉吟一下。
手術後的病人可以喝咖啡嗎?
醫生雖然沒有說不可以,但也沒有說可以。
事實上,醫生表示,流產手術和生孩子一樣,所以坐月子的食補和充份的休息都是必須的,他當然沒有提到關於咖啡這一點,因為他們根本沒問啊,誰想得到,她出院第一個想喝的東西居然是咖啡!
他不禁微微失笑,她果然是與眾不同的,也給他出了一道難題。
他個人偏愛黑咖啡,但他知道焦糖瑪琪朵裡的咖啡成份並不高,主要是焦糖和牛奶的香氣而已,喝一點應該可以吧?
「把車開到剛剛那間露天咖啡座前。」決定讓她一償宿願之後,他吩咐司機。
今天他算是「單獨行動」,青龍堂裡大概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只知道身為堂主的他「有要事」,所以不在堂口。
他指定了一名資歷最淺的手下小弟來當司機,因為他暫時還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存在,當然也是因為他要找機會告訴她,關於他的「工作」,這是一件棘手的事。
他尚且不知道,她對黑道的觀感如何?
目前為止,她可能誤認為他是什麼世家子弟、有錢的小開少爺,大概沒想到,他的一切都是用自己血淚和雙手拚來的吧?
因為他優雅的外貌實在和黑道兩字扯不上邊,他天生的貴族氣息像誰,至今是個謎。
每當傲、步昂、厲和蕭郎那幾個情如手足的好弟兄虧他高貴無雙時,他常自我嘲解的想,或許他的父親真的出身不凡吧,而他和他母親的相戀是不被允許的,所以生下他的母親,不得已只好拋棄他了。
「你等一下,我替你買咖啡。」他不該在這時候胡思亂想,他對谷淨棠微微一笑,打開車門。
她原想開口阻止他的,可是他已經一個箭步下了車。
看著他挺拔的優雅背影,她的眼光不知不覺癡迷起來。
她谷淨棠何德何能?竟有這樣出色的男人專程替她跑腿,只為了買杯咖啡,她是不是太得寸進尺了?
他在醫院陪了她十天已經夠仁至義盡的了,她不會因為這樣就真當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了吧?
真是癡心妄想,她是不夠資格的,當她賣掉他的求婚鑽戒那天,她就已經失去當他女朋友的資格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緊緊一揪。
不知道那只鑽戒現在怎麼樣了?她一直哀求當鋪老闆,一定要保留鑽戒,等她有錢時,她一定會去贖回來。
可是都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如果有人要買,老闆沒理由不脫手,因為她連個大概日期都沒有給人家,對方憑什麼替她保留呢?
「咖啡買回來了,好香,趁熱喝。」玉耀綾回到車上,遞到她眼前的是一杯熱騰騰的外帶咖啡杯,車廂裡頓時充滿了濃濃的焦糖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