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秋抖著腿下車,要不是捉著大笑不已的鍾璧胳膊,她都要出醜的跌坐在地上,他太瘋狂了!
「那個是你堂妹吧?」他看著遠遠走來的女子。
「嗯。」
「把你交給她了,我先走,晚一點再來接你。」
「不許騎重機。」一次就夠了。
他大笑。
第4章(1)
「堂姊,那個男的是誰,你新交的男朋友?」騎重機的模樣好帥,好拉風,體格真棒。
「不是。」
「那他幹麼載你來醫院,還臨別飛吻,做了個愛心手勢送你。」愛你喲!他用口型無聲的說著。
「那是個瘋子。」藥石罔效。
「瘋子?」她看倒像個愛情傻子。
「吃錯藥的同事。」不放過一次捉弄她的機會,只因她沒坦白那晚吃麵以前發生的事。
「你的同事好帥氣,真有男人味,我也想要有一個。」穿著紅白交錯的騎士服,坐在高高揚起的後座。
「我介紹你到瘋人院找一個。」心理變態的滿街都是,要找符合的人並不難,這社會病了。
「堂姊……」她不滿的拉長音。
「別扮十七歲小女生,你不適合,不夠鮮嫩。」青春無敵,十來歲的少女怎麼裝扮怎麼適合,嫩蕊一般可口。
夏瑜嘟著嘴,大眼睛眨呀眨。「對自己人不用那麼毒,我是你堂妹耶!又不是殺父仇人。」
「我父親,你大伯還活著,我們之間沒有仇恨。」將幼鷹推下山崖學飛的才是好老魔。
「很難笑。」她覺得被堂姊糊弄了。
「我不是來說笑的,我做的是復健工作……」咦!那是什麼,好像是一雙……黑色的翅膀。
「那你也不必板著臉做冷面笑匠,我是你堂妹,對你還不夠瞭解嗎?你……堂姊,你在看什麼?」她循著視線望去,是一棵樹葉長得很茂密的大樹,樹幹底下長了很多氣根,根入地底。
夏瑜原在前頭走著,喋喋不休,發現身後沒人應聲,掉頭去找掉隊的堂姊,每次只要堂姊露出「原來你在這裡」的表情,她心頭就莫名的七上八下。
「治療往後延二十分鐘,你先試著和小明玩套環,我隨後就過去。」仰起頭,夏春秋臉上彷彿灑上一層金粉,金光閃動著潤澤肌膚,透著淡淡玫瑰粉的色澤。
「堂姊……」她又想幹什麼?
「去,我想拉肚子。」蹲廁所去總成吧!
她能不能找個像樣的借口,拉肚子也好拿來用,夏瑜滿臉無奈的翻白眼,有能耐的人都太任性了。
此時的夏春秋走到樹下,抬頭往上一望,笑容完美的像演練過,找不到一絲虛假。
但她的指尖在發抖。
「工作呀!賽巴斯克。」
一腳垂下,一腳彎起踩在枝椏上的男人坐在橫出的樹幹上,眺望遠方的目光聽到有人輕喚而往下一睞,冰銀色眼眸流動著碎鑽光芒,冰冷毫無情緒。
「又是你,小春秋。」他眼神放肆地上下打量她一番。
春秋就春秋,何必加個「小」,真討厭。「這次我不會阻礙你的工作,你要收誰?」
「鄒。」他言簡意賅。
鄒……「啊!你要收鄒神父?!」她大驚。
「八十九了,還不該死?」人類的壽命何其短,八十歲就算高齡了,再活也沒什麼意思。
「鄒神父有那麼大把年紀了,我都不曉得,我小時候他還抱過我幾回。」他是少數認為她沒病的人,一位法國傳教士竟認同東方的神鬼文化,還問她眼中的鬼長什麼樣子。
可惜她父親不接受鄒神父勸阻,執意讓她完成長達三年的心理治療,認定她精神方面有毛病,直到後來在網路上認識了燒肉便當,參加同好會,加入靈異事務所,她才算是為自己的撞鬼體質得了證明。
這一做就做到現在,她算是資深員工,比吉卜賽、一級生、鍾璧、安姬還早入事務所。
「想救他?」瞧她的神情多緬懷,人類的感情太豐富了。
她笑得有幾分迷惑。「我知道那是你的工作,你能讓他解脫,鄒神父病痛多年,已經到了肺癌末期。」
「想去和他告別嗎?」他可以通融。
夏春秋想了一下,搖頭。「不了,看了心裡難過,只是很捨不得,他是個好脾氣的老好人,一直嚮往回到主的懷抱,他會如願吧?」
「世上沒有上帝。」那是人編出來的。
不是說不崇拜偶像,不祭拜祖先,那要上帝何用,祂也是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偶像,由人塑造的雕像。
「那佛祖呢?菩薩、觀世音……」眾多的神明都是虛構的?她的宗教信仰不由動搖。
「問別人去,我不管死亡以外的事。」太麻煩了,解釋也解釋不清楚,東西有異。
「賽巴斯克,你做這工作多久了?」久到令人麻木了吧!看他面上一點表情也沒有,肯定是職業傷害。
「不記得。」幾百年了。
「你有沒有想過放棄?」死神的工作應該很累,他們總是經歷別人的死亡,找不到一絲生氣。
高居樹上的賽巴斯克扇動翅膀,冷冷勾唇。「小春秋,你話太多了,你有想過有一天你會死嗎?」
在生命無期限的死神眼中,夏春秋就像一個剛會走路的小孩,他們的年紀差距太大,他的心已經蒼老。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年少的模樣,歲月在他身上是無意義的,即使容顏未改,他依舊是原來的他,可是心態變了,見過無數春夏秋冬的他早忘了什麼是悸動。
夏春秋是他數百年來唯一感興趣的生命,因為她看得見他,是他一向輕視的人類,明明對他怕得要命還裝作若無其事,甚至敢主動找上他,神情僵硬地與他攀談。
縮了縮牛奶白頸子,夏春秋心口凝窒了一下,她真的不想和死神打交道,但……「沒想太多,不過能活多一點也是願意的,你是死神,應該能動點小手腳吧?」
不求百歲,最多九十九。
「你要我給你延壽?」她哪來的膽子。
「我們好歹有點小交情,見面三分情,我們前後見過三次那就是九分情了,有情飲水甜。」和她不熟悉的「種族」交談,她顯得小心翼翼,以自己的方式試探再試探。
「滿分一百?」他低誚。
哇!那要見幾次面呀,她會嚇到掉肉。「你的標準太高了,我們沒那麼有緣巧遇那麼多次吧……不過話說回來,人類和死神能做朋友嗎?」
「憑你?」賽巴斯克冷笑的揚翅一振,如巨大的蒼鷹飛起,樹枝上的葉子被掃落數片,淡淡的金色漩渦捲起。
「咱們這情形不就是了,有來有往,你聽我說話,我找你聊天,我不知道你們死神是如如何建立友誼,但在人類世界,這種行為已經是朋友,不太熟但聊得來的朋友。」
天哪!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別人一聽到死神是有多遠離多遠,偏她不知死活的湊上前。
夏春秋唾棄自己,可話已經開頭了,她又不能就此退縮,越是害怕越要勇敢面對,人不能被懼怕的事物打倒。
「朋友?」他反覆的咀嚼,感到有趣。
還沒人敢膽大的和死神做朋友,她是太天真了,還是天生少根筋,不過他寂寞太久了,也該找點樂子玩玩。
賽巴斯克如同一朵雲蕈盤旋在夏春秋上空,聽到她可笑的言論飛到她身側,背後的翅膀一片片化為點點魚鱗狀,最終消失在身後。
現在伴在她身邊的是一位穿著黑西裝的冷峻男子,面容俊美卻帶著一股生人莫近的邪魅,既誘人又令人生懼,隱隱透出一絲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你……你可以現形?」夏春秋驚訝極了,她看到他身後有一道人的影子。
看她驚愕的表情,賽巴斯克忽然有了愉快的心情。「有規定不行嗎?大驚小怪。」
「可是你是死神。」這不合規定吧!
「除了你,有誰知道。」他此時的樣子與人類無異。
這也對,能分辨出他是死神的有幾人。「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太招搖了,你沒感覺到嗎?」
「感覺什麼?」咦?是風……
風有味道。
好像很久了,他感覺不到四周的變化,看到的只有死亡,那是他唯一接觸得到的事物。
「大家都回頭看你。」他不會不自在嗎?
說這話時,夏春秋忽覺額側痛了一下,因為她瞧見年近四十的資深護理長因看賽巴斯克太入迷,竟一頭撞上走廊上的柱子,她都替她痛了。
有沒有那麼誇張呀!這是死神,不是雜誌裡走出來的模特兒或時尚達人,就算長得人模人樣,也沒必要打開求偶雷達,大量釋放女性賀爾蒙,眼睛抽筋行勾引之舉吧?
真是媚眼拋給熊瞎子看。
更叫她無法置信的是,居然還有男人停下腳步欣賞,眼露狩獵光芒。
「看什麼?」他問的是她,而非其他人。
猛地一激靈,夏春秋發現自己也目不轉睛地看著身高一八五的賽巴斯克,仰著脖子實在好酸。「其實你很好看。」
一說完,她才仔細欣賞他的長相,賽巴斯克異於常人的銀眸黑髮的確有獨特的味道,秒殺不少女人目光,深邃立體的五官散發中古世紀歐洲貴族的憂鬱,挺直的鼻頭像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