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你多吃點。」饅小柔夾了塊香噴噴的滷肉放到女孩碗裡。
饅小知輕笑,舉筷用餐,執筷的指頭微微發顫,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看得讓人心疼不已。
坐在饅大頭身邊的饅大娘,難掩眼底的憂心,輕輕歎了口氣,「小柔,還是沒有消息嗎?」小知的病越來越嚴重,再拖下去,只怕……
聞言,饅小柔放下手上的碗,「嗯。」黯然的輕應一聲。
饅小知拍拍她的手,「娘,吃飯你就不要問一些讓姐姐憂心的事情,大伙忙了一天,晚上就讓大家好好休息吧。」生死有命,她早就已經看開了。
「是啊,吃飯吧。」饅大頭夾菜放到妻子碗裡,輕搖搖頭。
原本還想說話的饅大娘這才閉上嘴,一家子氣氛沉重的用餐,直到吃完飯,饅小知進房進去休息之後,她才又迫不及待的追問。
「小柔,還是沒有那個神醫的消息嗎?」
饅小柔搖首,「已經讓人四處去打聽消息了,但還是沒有冰若旭的消息。」她口中所說的冰若旭,正是他們苦苦尋找多年的一個神醫。
這些年,帶著病弱的小知四處求醫,但都是能治標不治本,病況時好時壞,最後在一個長安有名的大夫指點之下,才知道有這個人物,那位大夫信摯旦旦說,只有冰若旭才有辦法治好小知,但此人行蹤成謎,非常難找。
自從知道有這個人之後,他們已經找他足足有兩年的時間了,不論是江湖上還是官家之地,都沒有他的消息。
饅大娘的眼眶微微發紅,「小知她最近……身體似乎越來越虛弱了,我很擔心她……」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但誰都知道她的意思。
「娘,不要這麼說,天無絕人之路,一定可以找到神醫的。」饅小柔不想聽這些話,一甩頭,看向窗外。
「是啊,你別這麼擔心了,小知是這麼善良的一個孩子,菩薩會保佑她的。」
饅大頭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撫著。
「希望如此。」饅大娘點點頭。
「小柔,早上那個楚家五少爺所談的事情,你真覺得恰當?」饅大頭特地將話題給轉開,不想繼續沉浸在憂傷的氣氛之中。
她回頭看向父親,「我算過了,若是這筆買賣可成,咱們家不但可以多出十兩銀子,我也有比較多的時間幫忙照顧小知,這筆買賣,穩賺不賠。」當楚和謙說出口的時候,她已經將一切都算清楚了。
「但那楚少爺不是還不確定?」饅大頭想起早上他們說的話。
「爹,你放心吧,過幾天,等他觀察好了,這筆生意一走到我們手底。」饅小柔可以肯定這一點。這姓楚的不簡單,成都城中,超過十家的老字號酒樓不少,只好用別的方法將人潮給引過來,她相信,除了他們家的饅頭之外,到時候掌廚的,應該也不是簡單人物。
「嗯,晚了,都去休息吧。」饅大頭揮揮手,讓她跟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語的饅小博先離開。
姐弟倆也知道,娘的情緒一定還沒平穩,爹多半是想跟娘說說話,遂點點頭,一起離開了。
「是我不好,生了不健康的身子給她。」饅大娘再也忍不住的低泣。
「唉……」饅大頭無語,只能抱緊她,一掌輕拍撫她的背,夫妻倆一起度過這漫漫長夜。
原本饅小柔以為楚和謙會派楚家的人來查看,沒想到他居然親自過來。
第一天看到他的時候,她還真是嚇了一跳,但隨即客人上門,她也跟著忙起來,不去理會他,只當店裡多了一尊門神。
這尊門神還挺有耐心的,從她開店就來了,一直到收店,他都坐在椅子上,閒散的喝著茶,看他們忙和著。
第二天看到他的時候,她已經挺適應了,為了不佔店裡的桌椅,饅大頭還另外搬張椅子給他,這尊門神也很識相,乖乖的坐到那張椅子上去了。
照樣子,店裡一忙,饅小柔也沒空多理會他了,只是今天發生了個小插曲,正當饅大頭跟饅小博忙不過來,她去幫忙收拾盤子的時候,腳下一個顛簸,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了——
沒料到,她讓人給扯了一把,撞進一堵懷裡,愣了好一會兒,她看看楚和謙的臉,再看看三步遠的椅子,想不透他是怎麼在眨眼間衝到她身後的。
楚和謙扶著她的肩膀,「你沒事吧?」
饅小柔搖搖頭,「沒事,謝謝你了。」
「姑娘啊,沒地方放東西啦!」桌旁等待的客人大喊著。
她再看他一眼,便揚聲回應客人,「來了!」趕忙將此事拋諸腦後,她還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黑眸跟著她的身形轉動,好一會兒才縮回目光,低首看著自已的掌心,微微握掌,掌心上似乎還有她的餘溫,熨燙著,他的手一陣熾熱……
第三天看到他的時候,她沒說什麼,倒是常來的客人看到有人一連三天都在這裡當門神,終於忍不住追問她。
「姑娘,這位是你的……」一個老餐客曖昧地擠擠眼。
瞧這位俊秀的小哥天天來,一定是對這當家的姑娘有興趣,瞧他看她的眼神,就是那個意思嘛!
饅小柔先是看了坐在櫃檯不遠的人一眼,再轉頭面向客人,她甜甜一笑道:「他是我未來的東家。」嬌聲清脆,響進楚和謙的耳裡。
他含笑的看向櫃檯的方向,對上她的眼,沒有反駁她的話。
她知道,這幾天看下來,他們家已經——過關。
那個老鍪客疑惑地看看她,再看看那個坐著的俊小子,搔搔頭,心想算了,年輕人的事他不懂,還是乖乖吃他的饅頭吧。
第3章(1)
等待已久的大酒樓熱熱鬧鬧的開幕了,挑了良辰吉時,鞭炮辟里啪啦的響徹雲霄,舞龍舞獅團酒樓前舞弄著,客人絡繹不絕。
這盛況超出了他們原本所預計,酒樓的新管事福七忙得叫苦連天,生意好當然值得高興,當人手根本就不夠啊。
楚和謙聰明會做生意,這新開的酒樓,掌廚的居然是從御膳房退下來的御廚,再加上饅大頭一天限量的兩百顆饅頭,只有今天一人可以免費吃上兩個,光憑這兩點,就讓懂吃的饕客全都湧上門來,擠得酒樓人滿為患,裡頭爆滿,外頭還排著長長的人龍呢。
福七忙得頭昏腦脹,人手不夠他只好去拜託饅小柔來幫忙。原本是請她幫忙跑堂,當後來想想她一個姑娘家,也不知道端不端得動那些東西,於是改拜託她當掌櫃算賬,自己則下海幫忙招呼客人端菜去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忙昏頭還是怎麼著,他都沒想到要派人去楚府找救兵來,就自己衝下海忙和了。
算賬這種事,對饅小柔而言是駕輕就熟,不成問題,整間酒樓最閒的,應該就數她這個掌櫃的了,坐在櫃檯裡,有需要的時候才起身去幫忙結賬。
不過這一點她不太習慣,平時在自個店裡,都是人家拿到她眼前來算賬的,現在卻要她親自走過去,真有點懶哩。
而這酒樓嘛,當然是讓人喝酒談天的地方,坐在櫃檯裡,有一些話就算她不想聽,也會自己飄進耳朵裡。
冷不防聽到感興趣的話題,她豎高了耳朵,一直往右邊靠去,偷聽一旁酒客的對話。
「大寶,聽說你娘的病已經治好了啊?」一個穿著灰色衣衫、張得有點像老鼠的酒客對著對面的人問道。
那個叫大寶的……真的很「大」,肥滿下巴晃了晃,很開心的點頭,「對啊,我帶我娘四處求醫,終於找到一個大夫治好了她的心疾。」
大寶旁邊另一個深藍色衣服的酒客拍拍他的肩膀,「你可真是運氣好啊,你娘的病拖了十來年,沒想到還有人可以治好,到底是哪個大夫這麼好本事啊?」
他搔搔下巴,「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大夫從頭到尾都沒說自個兒的名號,就只是叫我閉嘴。」有點尷尬的笑了笑。
「閉嘴?這是為什麼?」老鼠酒客問。
「因為我娘那時候剛好心疾發作了,一口氣喘不過來,就這麼要去了,我忍不住大哭,那個年輕人聽了覺得我吵死了,就走過來打了我兩巴掌,叫我閉嘴,然後就救了我娘。」他傻笑一下。
「什麼大夫啊?還打人,這樣你還笑得出來?」老鼠酒客驚呼一聲。
大寶點點頭,「能救我娘,就算給他打十個巴掌,我都願意。」為人子女,受這麼點罪能救娘親,哪算得了什麼。
饅小柔一個恍神。病了十幾年都能治好?那如果是小知,不知道有沒有希望?
「姑娘,結賬!」店小二從遠處叫了一聲。
「來了。」她轉頭看一眼那些酒客,估計他們應該沒那麼早離開,轉身先去忙了。
等到她回到位子上的時候,那幾個酒客果然還在,也剛好說到了重點。
「其實,也不完全不知道那個大夫的名號,只是我也是猜的,沒個准。」大寶有點神秘的壓低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