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卻探聽到一件差點嚇死她的事——最近半月,城裡也丟了兩個小姑娘,都是十來歲年紀,樣貌嬌俏可愛。
「難道有人在拐賣小女孩?」柳條兒又驚又怕,要說城裡販賣人口的,也只有儲大器一人。
而且燕城裡,還沒人敢跟儲大器搶生意,因為他跟官府交情太好。
怎麼辦?她是先回去跟鐵漢三商量一下,還是冒險到儲大器的牙行找線索?
「沒準鐵大哥已經找到丫丫了,我何必自找麻煩?」她想走,對於儲大器,她真的很害怕。
但她又無法乾脆地離開。萬一丫丫真是被拐帶的,她在儲大器手上越久,就越危險。柳條兒怎能見死不救?
可真要從儲大器手中救人……柳條兒光是想像,就害怕得渾身發抖。
結果,她還是決定先回家裡,可等了兩天,鐵漢三沒回來,肯定還在山裡苦苦地搜尋著寶貝女兒。
柳條兒想著鐵漢三對丫丫的重視,他為了丫丫的失蹤神思不屬、茶飯不思,她滿心疼痛。
丫丫算來也救過她,她與鐵漢三親如夫妻,丫丫等於就是她的閨女,孩子有危險,做娘的難道能袖手不管?
她想了又想,終於二度下山,趁天黑混進燕城。她要用最快的時間把儲大器的牙行搜尋一遍。
如果還是找不到丫丫,起碼證明了她沒落在儲大器手裡,柳條兒和鐵漢三可以專心在山上找人。
萬一……柳條兒下定了決心,就算拚了命,她也要救出丫丫。
可能是老天垂憐,今天烏雲滿天,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子。
柳條兒很順利地摸進牙行。
奇怪的是,牙行是拍賣奴隸、關押人口的地方,一向警備森嚴,但今晚出乎意料地熱鬧。
牙行裡的打手、護院居然又玩又鬧,人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柳條兒不知道他們在慶祝什麼,反正護衛越松,越方便她找人,她巴不得他們全醉死了才好。
她在牙行裡小心摸索著前進,但因燈光太暗,她連續摔了兩跤,手臂和膝蓋都受傷了。
她一度想打退堂鼓,可想到鐵漢三,她又堅持下來了。
她知道牙行裡有一個關押人口的地窖,丫丫若真被拐走了,落入儲大器手中,人一定就在那裡。
這期間,她又摔了一次觔斗,還差點被一名打手發現,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吃了好大一番苦頭,她終於摸進地窖。
當她打亮地窖裡的燈,朝裡頭一看,整個人虛脫地癱在地上,良久,她一根指頭都動不了。
謝天謝地,地窖裡一個人也沒有。
丫丫應該沒有被拐賣,她大概在山裡迷路了,也或許,鐵漢三已經找到丫丫,他們回到了家,煮好飯,正等著她回去。
她休息了約莫半盞茶時刻,便摸爬著往外走。
她要趕緊離開牙行,這裡帶給她的恐懼實在太大。
她不想去調查牙行今晚為什麼這樣熱鬧,她也不想知道,本該關著奴隸的地窖,怎會空無一人?儲大器改邪歸正了?開玩笑,他在燕城裡販賣人口,日進斗金,他要捨得轉行,日頭都會從西邊出來。
柳條兒跑得很快,眼見圍牆的狗洞在望,只要鑽出去,她就安全一半了——
她鬆了一口氣,卻沒注意到地上一隻翻倒的酒瓶,因此摔了個大觔斗,同時,她也把那酒瓶踢碎了。
砰地,碎裂的聲響在夜裡聽起來特別清楚。
「什麼人在那裡?」一名護院被驚動了。
柳條兒嚇得渾身一顫,埋頭就往狗洞那邊沖。
「站住!」更多的護院圍過來。
這時,柳條兒已經來到狗洞旁了。
一個護院手中提著燈籠,昏黃的燭光照清了她的臉。
「咦?這不是那個女乞丐?」護院認出了她。「就是她向老闆娘密告小桃紅的事,害老闆被修理了一頓,老闆出二十兩買她小命!」
柳條兒一聽,整張臉都白了,想不到儲大器那鐵公雞為了她開出這樣高的賞額,她今晚怕要大難臨頭了。
「二十兩?!」一名護院大叫。「她是我先發現的,誰都不許跟我搶!」
「放屁,誰搶到誰的!」另一名護院直接撲向她。
柳條兒動都不敢動,她知道自己這時候若逃跑,這些護院一定追她追到死。畢竟,她現在就等於會動的銀兩。
那些護院爭先恐後要抓她,他們下手又狠又辣,反正儲大器要的是屍體,他們沒必要手下留情。
柳條兒只挨了兩拳頭便頭眼昏花,這才知道,過去這些人打她,還算留了力,只讓她痛,沒真要她死。
但現在,他們個個只想殺了她,拿她的屍首向儲大器領賞。
柳條兒的嘴角、鼻間都冒出了血,疼痛讓她眼眶發紅,整個人像被火燒著一樣。
可她沒哭、也沒求饒,這時候失去了冷靜,反而死得更快。
她深信在任何危機發生時,轉機也在身邊。
她在賭,她的身價能讓這些護院彼此反目。二十兩,一個人花可以用很久,但這裡七、八個人一分,能剩下多少呢?
一個護院首先亮出兵器。反正儲大器要的是她的命,他一刀割了她的頭顱去領賞就好,何必在這裡動手動腳,浪費時間。
但他的行為卻激起其它人的不滿,誰都不願意把銀子白白送人花,於是,有人開始對同行出手,很快,這些護院彼此打成一團。
柳條兒等的就是這時機,她一縮身,從混戰中閃過,直接鑽進了狗洞裡。
而這時,牙行的護院們還在彼此扯後腿。
柳條兒一出狗洞,顧不得滿身的傷就拚命往城門方向跑。只要能出燕城,往長青山方向一躲,儲大器一行人就拿她沒轍了。
她全身痛得快要散了,隨著激烈奔跑,更多的血沫從她的口鼻冒出來。但她怎麼也不想停下腳步。
她若死在這裡,就再也見不到鐵漢三了。
她捨不得他,這個男人教會她如何去愛,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快樂,他承諾了她一輩子的幸福,她還沒有嫁他,怎麼能死?
她不甘心,她要活著見到鐵漢三,她一定要再見他——
第9章(1)
柳條兒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睡在家裡,鐵漢三就坐在她身邊。看到她清醒,他激動地抱住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柳兒、柳兒,你到底跑哪兒去了?你怎麼會受這樣重的傷?」若不是村人在山道邊看到她,把她扛回來,他就要永遠失去她了。
他這一次入山找丫丫,一點消息也沒有,懷著沮喪回家,又聽說她重傷昏迷,他差點沒發瘋。
他已經不見了一個女兒,若再喪失摯愛的妻子——他們雖未正式拜堂,但在他心裡,已認定他的妻子只有她。
他無法想像同時失去妻和女……那肯定是比下地獄更痛苦的事。
柳條兒靠在他懷裡,聽著他激烈的心跳,恍如夢中。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顫著手摸向他的臉。
因為數日的操勞,他沒有刮鬍子,又短又硬的鬍渣刺著她的掌心,微微地痛。
這讓她發現,她是真的活下來,又真的見到了他。她這麼辛苦地從牙行逃出來,就是想見他,如今,願望終於成真。
她伸出雙手抱住他,放聲大哭。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哪怕日子再艱苦,也不輕易掉淚,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徹底地宣洩情緒,因為她知道,他會疼她。
大滴大滴的淚滑下她眼眶,濕了他的衣襟,讓他的心也揪成一團。
柳條兒直哭到嗓子嘶啞,才在他的勸慰下,漸漸止了淚。
鐵漢三給她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餵她喝。
溫水滑過喉嚨,居然帶出刀割般的痛楚,柳條兒這才知道,自己剛才的痛哭有多激烈。
「鐵大哥。」但不管喉嚨多痛,自己探到的好消息還是要告訴他。「我去了……咳咳咳……燕城……」
「柳兒,你再休息一下吧!有什麼事,等你睡醒再說。」她吃力說話的模樣,讓他看了好不捨。
柳條兒搖頭。「是丫丫……」
「你找到丫丫——」他說到一半,又笑自己傻,她若找到丫丫,怎會不把人帶回來?
「不是。」雖然喉嚨像有火在燒,她還是堅持說出在燕城的遭遇。「我怕丫丫不是走失,是被人拐走,所以到牙行探了一回……丫丫……丫丫不在那裡,她不是被拐失蹤……」
「你的傷是被牙行的人打的?」他聽說過,城裡的牙行很囂張,不只做一般的奴隸買賣,還摻和黑道的拐賣行當,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那裡。
他想不到柳條兒為了丫丫冒這麼大的險。
「柳兒、柳兒……」她這份恩情,他要怎麼回報?
「我沒事。」她握住他顫抖的手。「丫丫也是我閨女。」因為他們是夫妻,他的女兒,便也是她的,他們不分彼此。
鐵漢三眼眶泛紅。「是,丫丫是我們的閨女。」他的額抵住她的,親吻她淚濕的頰。「柳兒娘子……我想找回丫丫,可我也不願你出事,答應我,別再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