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來牽繫在小賢身上。」她一震,表情轉為沉重。
「如果她沒有未來?」他再問。
她心一沉,「那我就沒有未來。」
此話一出,他突然急拉韁繩,也因為這個動作太突然,若不是他的手抱緊她的腰,潘紫嬣肯定會跌飛出去。
「你幹什麼?!」
後面的隨侍也不解的跟著停下馬。這兒離馬場還要兩個多時辰,怎麼停了?
康爾奇下了馬背,再一把將她抱了下來。
她知道他要跟她談,可是她一點都不想談,「不是要去玩嗎?」他的神情凝重,令她不安。
深吸了口長氣,康爾奇看著那張令他動心的小臉,有些挫敗的說:「我知道是我太急,明明知道現在問你任何事,你都是將恩靜賢放在第一位,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問。」
她搖頭,逼自己不去在意他臉上浮現的受傷神情。「別問了,答案你都知道的。」
「我知道,所以即使我心裡有上千上百個問題,我也只問剛剛那一個,因為我的未來也牽繫在你身上。」
「少主──」
「叫我爾奇,你根本不是什麼丫鬟,你是汝州地方官的千金女,不對,就算你是丫鬟,以我對你的感情──」
「少主,我知道你對我好,對我有恩有義又有情。」說到這裡,潘紫嬣心裡也好難過,但不得不逼自己說下去。「可是,我的身份就是冷家的媳婦,所以,在未回到原位之前,我也假裝自己是未嫁的小賢,才能──」
他聽明白但也聽不下去了,直截了當的為自己的感情下了結論,「說到底,我愛你就是我的錯!」
她咬著下唇,倔強回嘴。「我又沒那麼說。」只是,他承認他愛她了,她為什麼反而沒有太多的喜悅,反而像肩膀上扛了好幾百斤重的石頭?
「那我想問,我到最後可以擁有的是什麼?」他的眼神變冷。
好難的問題,她怎麼回答?她無奈又難過的看著他。
「……一個人只有一顆心,你知道嗎?」
她當然知道,「你別為難我,所有的事我都跟你說了……」
「所以我該做的就是讓你去齊郡王身邊,當他的妻子,然後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得知你的死訊時,再到你的墳上上一炷香?!」他火冒三丈的質問。
「話幹麼說得那麼難聽?為什麼要逼我!」她也生氣了。
離他們有一段距離的侍衛面面相覷,他們聽不清楚兩人的交談,但從兩人的神色看來,可以確定是在爭執,只是這一趟不是出來玩的嗎?
康爾奇看著她眸中帶淚仍忍住不哭的倔強模樣,除了生氣,更多的是失望。他這麼沉不住氣,是因為皇帝的到訪,肯定會讓他們之間變得更為複雜,如果她能早一步成為他的妻子,一個皇上總不會荒唐到調戲人妻吧?
好想把她藏起來,但這是不可能的,皇上好女色、好玩,這一待也不知道會待上多久,依段王爺所言,一、兩個月是跑不掉的。
「我們回去好了,我不想去馬場了!」見他不語,表情又深沉,她覺得壓力好大。
他只是把她抱上馬,再坐到她身後,拉起韁繩,「我很難過,也很生氣,我想聽到的是因為我愛你,所以你會努力克服所有困難跟我在一起──」
「我不能自欺欺人,」她頭也不敢回,只因淚水已然潰堤,「只有小賢擁有幸福,我才可以得到幸福。」
「……那我的幸福呢?」
她雖然心痛,但仍舊選擇沉默。
康爾奇只覺心像被狠刺了一刀,狼狽的冷笑,「我懂了。」
懂了?她怎麼反而不懂?
第8章(2)
他突然策馬而行。
風跟剛剛一樣微涼,但因為她在他的懷中,一點也不覺得冷,可怎麼現在仍舊是一樣的風、一樣的位置,她卻覺得無比寒冷?
「馴服一個女人果然比馴服馬兒還難。」
康家馬場的廳堂裡,康爾奇再次對身旁的楊席說出心中話,目光就對著悶悶的站在柵欄旁,看著馬兒奔馳跳躍的小女人。
兩鬢斑白的楊席目光也跟著看過去。他剛剛才帶了一批馬兒交給買主,一回馬場,便聽到少主再次到訪,而且破天荒的帶了姑娘來。
這個馬場因為工作的全是男人,連廚子也是男的,所以還被稱為軍營馬場,能讓少主打破規矩,可見這位姑娘的特別。
「她看來是個好姑娘。」
雖然距離有點遠,但從穿著、站姿看來,識人無數的楊席便下了定論。
「她是不錯,但也很狠心。」
「什麼?」
「走吧,我介紹你們認識。」
說罷他率先往潘紫嬣走過去,楊席隨即跟上。
潘紫嬣看著康爾奇帶著一名精悍的男子走了過來,暗暗吐了口長氣。
從到這個像是盤踞在遼闊天地間的馬場開始,他就沒跟她說過一句話,讓她一直很不安。
她知道他生氣,也知道自己竟然慢了好幾拍才發現她根本沒有跟男人談感情的資格,她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婦,只記得要逃、要找小賢,然後,待發現康爾奇愛她時,她也在懵懵懂懂中糊裡糊塗的放下感情,這時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楊叔,軒騰堡的二總管,長年留守在這裡負責並經營馬場。」康爾奇眼神淡漠的看著她,再看向楊席,「她是恩靜賢,叫她小賢就好,是軒騰堡的丫頭。」
嗯,近看是個美麗的可人兒!「只是丫頭?」楊席開玩笑的反問。
「對,就只是丫頭。」他表情很嚴肅。
楊席不由得一愣。雖然從她的服裝他可以猜到,只是少主會帶她到這裡,可見她的特別,怎麼會……
甭說楊席愣住,就連潘紫嬣也呆了。她、她怎麼只是丫頭?他愛她不是?!她杏眼圓睜的瞪著他,直腸子的個性馬上展現,「撒謊!把一個只是丫頭的丫頭帶到這裡來幹什麼?」
楊席倒沒想到她如此率直,先是一愣,隨即笑了出來,「這丫頭片子,我喜歡,我想少主肯定也很欣賞你。」
「我對女人的品味有那麼差?眼光有那麼差嗎?」康爾奇冷冷駁斥。
「你!」她咬牙,「也是啦,少主是個氣焰高張的傢伙,真要被他看上,我才倒霉咧!」她也沒好氣的說起皮話。竟然說她很差?!
「你們吵架了?」楊席馬上就看出來。
「誰跟她吵。」他冷哼一聲。
「是啊,誰吃飽撐著。」她也怒哼回去。
「我說一句,你說一句,是怎樣?」康爾奇火氣很旺。
「對,你是少主,想愛時就甜言蜜語,不想愛時就說別人差!康爾奇,你又是怎樣?」她是真的不服。
「你覺得我應該繼續愛你?」
他怒聲一問,她反而住了口,接著眼圈一紅。
楊席看看氣得俊臉鐵青的少主,再望向拚命忍著淚水的小姑娘,又見到不遠處專門讓母馬待產的屋子外,老劉正興奮的大力揮手,不由得心生一計。
「走吧,我先帶你們去看看生命的奇跡,再聽聽你們這對分明相愛的小兩口到底遇到了什麼困難。」
母馬生小馬了。
這是生命的延續,這一幕康爾奇見過好幾回了,但這一次,或許心中有個人,而且,還是和那個人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到來,他發現自己竟然份外感動,眼眶微熱,而潘紫嬣更是哭得淚如雨下,令他再也不捨的將她擁入懷中。
一個擁抱打破兩個人因賭氣而築起的高牆,一個時辰後,在樸拙但乾淨的雅房裡,楊席得知兩人之間所有的故事,甚至她的真實身份。
也因如此,讓潘紫嬣對這名看似精悍卻慈善的二管家說出自己的想法,「少主跟你的感情比堡主還好。」
「那是這幾年,自從堡主續絃後,少主有心事,就會來找我談談。」楊席不敢跟堡主比父子情,只是終生未娶的他,的確把少主當自己的孩子一樣關心。
「爹其實仍然疼我,只是姨娘的存在,還有逼婚一事,都逼得我不得不離爹愈來愈遠,我不想讓他為難。」康爾奇喝了一口茶,雖然是現泡的,入喉卻覺得苦澀。
「真沒想到你這麼貼心。」原本潘紫嬣是有感而發,他卻因為她這麼說而俊臉微紅。
發現他的不自在,她突然傾身靠近,「你臉紅了?」真不敢相信!
「胡說!」他馬上尷尬否決。
「就是,天啊,沒想到你這麼可愛!」
「你給我閉嘴!」她愈說,他便愈覺得自己的臉燙。
楊席豪邁的哈哈大笑,「是啊,少主就是這樣,他是個很真的人,所以,紫嬣──這樣叫你才對吧?你要相信他,他一定有能力圓滿解決你跟小賢的事。」
話題還是兜了回來,可見楊席真的不是泛泛之輩。
「我不是不相信他,楊叔,」潘紫嬣強忍著又想哭的感覺,「但齊郡王成親至今已經幾個月了?小賢若不是染了重病,怎麼可能連出明倫山莊一步都沒有?她一定出事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