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是這麼神出鬼沒嗎?」她揶揄道。
「你呢?來這裡尋找什麼?」眸光淡淡一瞥。
「回家順道經過。」
「拿來。你手裡的東西。」目光冷凝地盯著她。
俏臉堆起笑,她故作無知地問:「我手裡哪有什麼東西?」說著,笑吟吟地將雙手攤開,白嫩掌心空無一物。
冷遙夜瞇起雙眸,陡地抓住季珞語右腕,季珞語左手疾起,出掌拍向他左肩,冷遙夜倏地往後一躍,將她整個人往前拖曳,季珞語腳步踉蹌,險些往前摔跌。
「噯呀呀……好疼好疼啊!」她撫著右腕嬌嗔道,一雙秋水淚光瑩瑩,令人心生憐惜。
冷遙夜眉心微擰。方纔他已放輕掌力,然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方寸不由得一緊。他略去心底的異樣,倏地反掌往她手臂輕拍,一支袖箭自她暗袖裡掉落下來,他及時接住袖箭,冷冷地看著她。
被拆穿了?她揉了揉手腕,眼瞳滴溜一轉,不復見方才嬌柔苦楚的模樣。
「你一個大教主幹嘛跟人搶東西!」她不悅地嘟嘍。
冷眸斜睨她一眼,冷遙夜拿起袖箭瞧了瞧,不發一語地將其收入襟口內。
「喂,那我撿到的,還我!」她噘著嘴追討。
他不理會,反問:「上頭的箭書?」
她睜大眼。不會吧?這個他也知道?
尚不瞭解師父與神月教有何關連,是恩是怨?是情或是仇?她當下可不能輕易洩漏師父行蹤。
「什麼啊?」她眨巴著眼,打算來個抵死不承認。
冷遙夜嘴角略勾,內斂的眼神、自信的神采,擺明了她此刻猶如甕中鱉。
「說沒有就沒有,你能怎地?」她索性耍賴。
他目光冷銳地掃向她胸前,季珞語瞪大眼,不由得往後一退。
「你要幹嘛?」雙手不由自主地擋在胸前。
冷遙夜眸光一轉,遲疑片晌,說:「你自己拿出來。」
「偏不,有本事來拿呀!」她抬起下巴,傲然挑釁,心裡賭他堂堂教主,犯不著讓自己陷入輕薄女子的罪名吧?
「以為我不敢?」挑了挑眉,一臉傲逸不羈。
他這表情……削肩畏縮了一下,她明眸圓瞪。
「你……我是姑娘家耶!」有必要提醒一下,誰讓她老是一身男子打扮呢。
「我不介意。」嘴角似乎微微一抬?
她杏眸瞠大。他不介意?有沒有搞錯?該介意的人是她吧?
「我很介意!」她氣呼呼地回道。
他唇瓣往上一揚,眼中閃著笑意,渾身散發著從容自若的氣度。
看準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她眸光倏地一閃。
「師父!」她視線往他身後瞟去,驚訝喊道。
冷遙夜訝然轉過頭,身後空空蕩蕩,哪有任何身影?回首,她的身形早已疾竄而去。他倒不以為意,望著離去的身影,篤定地揚起一抹笑意。
季珞語施展輕功疾飛,倒不是她認為輕功及得上冷遙夜,而是仗著一點——這兒可是她的地盤啦!臨陽城各街道巷弄少有她季大小姐不熟悉之處。於是她淨往那些偏僻小巷奔鑽,就不信他這個外地人能尋著她。
奔跑許久,在一處謐靜僻巷停了下來。她回頭一看,未見任何身影追隨而來,這才彎下身喘著氣息,嘴裡喃喃道:「這下子總找不到了吧。」
氣息平穩後,她轉過身,忽地撞進一具精健的身軀裡。她驚嚇得哇哇大叫,一抬頭才發現擋在面前的正是冷遙夜。
「你怎麼可以嚇人……男人欺侮女人,大人欺侮小孩……」她被嚇得驚慌失色,語無倫次。
「我怎麼欺侮你了?況且,你都要二十,還算小孩?」見她驚魂未定的神情,他語氣不由得放緩。
忘了驚嚇,她好奇問道:「你怎知我即將二十?」
「不難得知。只消在臨陽城待上一天,很難不聽聞你季大小姐的種種事跡,人人都爭相押注,季大小姐能否在二十年華之前招進乘龍快婿。」他調侃道。
打她十九生辰一過,這個賭注隨即開盤,隨著年限逼近,眼看她納進夫婿的機會渺茫,且人人多押向看壞的一方,到後來幾個月莊家索性規定僅能下注看好招婿這一邊。
「也是。」她自嘲一笑。
「東西拿出來。」他忽地冷冷道。
啊?胡扯一番也沒讓他忘了這事兒?她無可奈何地垂著肩。
「你先告訴我,怎麼找到我的?」不信他真能鑽探城里巷弄找到她!
「我在你身上下了『引蝶粉』,週遭方圓幾十里內,我定嗅得出味道。」她很聰明,以自己的長處來躲過他的追蹤,如果沒有「引蝶粉」的香味,他斷不可能尋得到。
原來還有這種神奇的東西!難怪這麼偏僻的小巷內,他也能找到她!
「那我豈不是一輩子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她脫口驚呼道。
冷遙夜一怔,微微笑道:「藥效會過的。」
季珞語橫了他一眼,莫可奈何地說:「好吧好吧,認輸了,就給你唄!」
她伸手從衣襟裡拿出那張小紙條,在毫無預警之下,倏地將字紙揉壓,雙手迅速往嘴裡一送,嚥了咽,硬是吞了下去。
冷遙夜瞪大黑眸,不敢相信她竟會這麼做!
咳咳……季珞語險些噎住地拍了拍胸口,咳得一雙水眸含珠帶淚,說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你……」他難得面露震愕神情,說不出話來。
「這下子……你該滿意了吧!」眼一眨,斗大的淚珠滾了下來。
她的眼淚無端令他心煩,心裡一歎,對她的舉動又氣惱又無奈。
「你該不會想剖開我的肚子取出字條吧?」見他沉默不語,她張著小嘴,一臉駭然。
「這個提議或許可行。」故意冷著臉。這個大小姐腦袋瓜裡盡裝些怪想法,他心裡又好氣又覺好笑。
呃?她是說笑的,他難道聽不出來嗎?
「你……」她咬著下唇,頓時淚眼汪汪。
他眉峰輕攏,取出巾帕輕輕拭去她芙頰上的淚珠。
她身軀一僵,只能仰著顏傻楞楞地望著。見她難得一見嬌憨的模樣,他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粉頰,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兩人目光交會,紅暈染上她兩頰,直到一記犬吠聲揚起,方驚醒他們。冷遙夜回過神,收回撫上她面頰的掌,深吸口氣,斂住飛馳的心緒。
見他欲將巾帕收入衣襟內,她一把搶將過來。見他挑眉睞著,她雙頰羞紅,一時無法答辯,故意蠻橫地說:「這巾帕擦了我的淚,就是我的了。」
他唇瓣往上一揚,不由自主地大笑出聲。
「別笑!」她羞赧嗔道。
他見狀,卻是不減笑意,溫朗的笑容在唇際蕩漾。
這男人笑起來猶如春夜涼風拂面,有著說不出來的舒坦熨貼,教人幾乎要融化。原來揭開那層紗所見的笑靨竟是如此誘人……此刻週遭安靜得彷彿只剩下她怦怦然的心跳聲——
直到回家,她仍一臉茫然,沉醉於他的笑顏。
稍晚,珠兒幫她備了熱水沐浴,寶兒幫她脫下外衫,兩人退至屏障外。她打小習慣自己更衣沐浴,丫鬟們只好留在屏障外等候。
褪下裡衣時,一個搓縐的紙團掉落在地。她睜大眼,吐了吐舌,險些忘了這張小字條。稍早前,她並未將紙條吞進去,多虧平時和阿爹鬥法斗多了,這麼點兒戲法還難不倒她,連冷遙夜都讓她給唬怔了。
她把字條攤開——
不許插手神月教的事。丫頭再胡鬧,小心師父一頓飽打!
字條底下沒有署名,只劃上一片楓葉。
師父來了?為何不見她呢?師父與神月教究竟有何干係?
罷了,尋找師父的事先且擱下,眼下她的心思全讓明晚的「好漢樓」預訂給佔據。該去嗎?眸光瞥見掛在屏門上的巾帕——
唉。
第6章(1)
暗夜裡,一輛馬車急駛在青石街道上,駕車的正是捕快小舞。
「這身衣裳愈瞧愈不自在,不怕著涼嗎?」馬車裡季珞語坐立不安地拉整身上那件薄貼的艷彩羅裙,亮閃閃得令她渾身不自在。
「沒法子了。你也知道,咱家裡壓根找不到一件像樣的裙衫,只得請隔壁大娘幫忙張羅。」小舞往後一睞,隨即轉回盯著前方,嘴角隱隱含笑。這衣裳還是打德化鎮帶來的,她還特地請隔壁大娘幫忙算算上好漢樓的日子,就為了能讓季珞語順利懷個娃兒。
「隔壁大娘家怎會有這身行頭?你是不是少給人家銀兩才這麼省布料?」她垂首盯著頸下那一大片嫩白,不習慣地將衣襟往內拉攏。
「怎麼可能。我只是跟大娘說,要一件能令漢子們看了會努力讓姑娘家生個娃兒的行頭啊。」小舞回頭一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安慰道:「看不出平時著男裝的你,身段曲線是這麼的女人。」
廢話!她是姑娘家耶!季珞語沒好氣地白了小舞一眼,這是什麼說辭?
「念在能讓你生個胖娃兒的份上,就別對那些布料斤斤計較啦。」小舞乾笑幾聲。
一思及待會即將要發生的事,季珞語心底一陣緊張,不自覺地又將襟口拉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