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巧心咬緊唇,拉過椅子,坐在床沿,忍著淚,默默地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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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竺娘一醒來仍是呈現歇斯底里的狀態,她似乎連尹巧心都認不得了,又哭又鬧,質問尹巧心為什麼不讓她死,為什麼要救她!聽在尹巧心的耳裡,她的心好酸。
侯竺娘尋死的意志堅定,總是在哭鬧間殘虐自己的身子。護士只得再幫她注射鎮定劑,醫院方面則打算將她轉入精神科接受治療。
面對侯竺娘的情形,尹巧心束手無策,她只能揪著心,含著淚,默默地看著護士們所做的處理。
走到走廊外的公共電話亭,尹巧心拿起話筒,投入了硬幣,猶豫了好一會兒又放下。
當初是竺娘堅持不通知南部的父母的,如果讓父母知道她發生了這事,一定會非常難過,她寧願自己承受下來。可是目前情形變得如此嚴重,她能不通知嗎?醫院方面也是希望她能通知侯家的雙親,請他們上來看看女兒,或許親情可以將她自從痛苦的地獄裡拉出來。
但尹巧心心中非常明白,真正能解開侯竺娘心結的,還是只有石應天。只要石應天願意來看她,願意告訴她他還愛著她,那麼侯竺娘就會有救。
尹巧心額頭靠在電話機上,胸口好痛、好痛。為什麼傷她的是男人,卻諷刺的能救她的也是男人呢?難道她就不能自救嗎?她好氣、好氣!
「竺娘!你為什麼不能勇敢一點?!」她氣惱的低吼。
「小姐。」一位路過的護士關心詢問,「你不舒服嗎?」
尹巧心暗暗拭掉了眼淚,「我沒事。」
「你摔倒了嗎?」護士眼尖的瞧見她臉上跟手上的傷,「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不用了。」尹巧心婉拒護士的好意,「我自己有處理過了,不礙事的。」
「還是要小心一點好,破傷風就不好了。」
「我曉得,謝謝。」
護士露出溫暖的笑容,確定她沒事後,才走開。
過了會客時間,在離去之前,尹巧心留下了手機號碼給照顧侯竺娘的護士,請她如果侯竺娘又有什麼事發生的話,不論任何時候都一定要打電話通知她。
見護士收好電話號碼,並做了保證後,尹巧心這才懷著擔憂心情緩緩地離開。
天空黑壓壓的,不見明月,亦不見星子,晚風有些強勁,夾雜著水氣,看樣子明天會是下雨的日子。
下雨也好,如果能把這些不愉快全部沖刷掉更好。
尹巧心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有一股大叫的衝動,也不管時間已晚,在僻靜的巷子裡便放聲大叫,將所有憤怒的、悲傷的情緒全部怒吼宣洩了出來。
「瘋子啊!」有人不快的拉開窗子往外大吼。
尹巧心不顧他人的抗議,直到將胸口的抑鬱宣洩完畢後,方才彎著腰喘氣。待氣息回穩過來,她又突然想笑了。
「我瘋了嗎?」方自問著,一道冰冷的觸感襲上頸際。
「不要動!」身後的男聲與刀尖一般冰冷。
尹巧心屏住氣息。冷汗自額際滾落。「你……想幹嘛?」
「不幹嘛!只是要你搬家!」
「搬家?」尹巧心嚇了好大一跳,「為什麼要我搬家?」
「這我不曉得,我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限你這禮拜搬離道裡,要不然有你好看!」
尖刀剛離頸,尹巧心手上的提包被一把拉下來,接著腰後受到重擊,她整個人往前撲跌在地。待她站起身來往後瞧時,犯人早已不見蹤跡。
搬家?誰要她搬家?是誰見不容她在此?
她腦中靈光一閃。是夏雲生嗎?除了夏雲生以外,還有誰對她有如此強的敵對意識?!
尹巧心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她緊緊抱住自己,仍無法克制那份打從心底升起的冷顫。或許是因為怕窄路相逢,還找得到理由說過去,可是他為什麼要停了她的手機號碼?而且她那個十個數字中有九個數字不同的爛號碼竟然在停用後沒多久就被申請走了。
她突然有種感覺,昨天那搶匪搶奪她的包包不是為了錢財,為的是要她的證件,為了要奪走她的手機號碼!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可是她又想不出來他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侯竺娘在自殺之後鬧了一天,人又突然像想通一般。不再惦記著那已經不會再出現的負心人。她絕口不提殘酷的過去,並以精神奕奕的笑容提出出院的要求。
好朋友能振作,尹巧心自是高興不已。暫且將夏雲生拋至一旁,她開心的幫侯竺娘整理行李。
侯竺娘坐在床沿,望著巧手折疊衣物的尹巧心,突然冒出一句。「你怎麼到處都是傷?」
尹巧心不明所以的抬起頭。』
「你的手跟臉。」侯竺娘執起她的手,「怎麼了?」
「喔,這……」尹巧心縮回手來,笑了笑,「騎車摔倒擦傷的。」
「怎麼會摔倒?」侯竺娘皺眉。
「為了要閃一個人。」
「你沒上藥嗎?」剛才一摸傷處,她發現很多傷口只是血凝住而已,並沒有做過處理。
「小傷口,懶得上藥。」
侯竺娘低吟了一會兒,「你有心事?」
尹巧心停頓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復又讓自己顯得更忙碌,
「本來是很擔心你的狀況,現在你好多了,我心上一顆大石也降下來了。」
「嗯……」侯竺娘低頭想了一會兒,抬眼瞧尹巧心不自然的笑容。
尹巧心不敢將有關夏雲生的事告訴侯竺娘。她違反了承諾,失了約定,若讓竺娘知道她不只身體給了人家,連心也給了,最後卻反被威脅,她一定會氣得真的跟她絕交的!
「女生都很笨,對不對?」侯竺娘輕聲道。
「怎麼這麼說?」
「我沒有辦法恨他,我潛意識裡認為是我不好,所以他恨我。可是,我沒有錯,我一點錯也沒有對不對?」
「當然!你怎麼會有錯?!錯也是我的錯啊!」
「你錯在何處?」
「我不該帶你去那種地方的!」尹巧心黯然垂跟。
侯竺娘歎了口氣,搖搖頭,「你也沒錯!」她握住尹巧心的手,堅定的望著她,「聽著,你也沒錯!別把責任往自己肩上擔!」
「是我害了你的……」
「不要這樣,這樣我反而會難過。我不只要調整我自己,連你我也得負起勸導的責任。你願意看我這樣嗎?」
尹巧心搖搖頭。
侯竺娘笑了笑,。所以,別再說是你害我的,別再做傻事。你要有錯,也是太衝動,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她停頓了會兒,語重心長的說:「我們都把它忘了吧!」
「嗯!」尹巧心點點頭。
不是說忘了就能忘了那麼簡單的,可是她們只能這樣說服自己,強迫自己走出陰影面對外頭的陽光,即使它可能炙人,很難適應,但要站起來,就非得如此不可。
兩個女孩互相交握雙手,心裡,各是百味雜陳,重重心事不知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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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雖然受到威脅,可是尹巧心不只沒有搬家,她還仍每天都到畫廊去一趟。
她就不相信夏雲生永遠不來畫廊上班!而且她也不相信他真敢殺她滅口!連親口向女人說分手都沒有勇氣,還怕她會找他算帳的男人,怎麼可能有那個膽子殺了她!
她非抓到他不可,就算只是打他一巴掌她也甘願!
連著好幾天,櫃檯小姐都遇到前來詢問的尹巧心,雖然老闆的弟弟有交代過不要理會她,可是她實在是好奇得要死。對方看起來不像精神有問題,而且還長得十分美艷,談吐也滿有氣質的,怎麼會是瘋子呢?
老闆的交友狀況其實並不複雜,人也不花心,一個女朋友就交往了好幾年,最近才似乎出現分手的跡象,那應該不是男女問題吧!可是那每天上門的小姐看起來又好像是以女朋友的身份來的。
真的好奇怪喔!櫃檯小姐覺得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她詢問每天鍥而不捨上門來找老闆的女人的底細。
「我可以請問一下,您跟夏先生是什麼關係嗎?」
「朋友。」
「那您找他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一些私人的事。」
「如果真的很重要,我想我可以幫您聯絡到他。」
尹巧心見櫃檯小姐一臉熱誠,急切的問,「你要怎麼聯絡他?」
「我知道他下榻的飯店,不過必須是很重要的事才可以找他,不然我會被……」她做一抹脖子狀,「革職的。」
聽到後果如此嚴重,尹巧心霎時如洩了氣的皮球一般。搖頭道:「那還是不用了,沒有那麼重要。」她可沒那個意思要人家為了她連工作也賠了。
「沒有關係,您就告訴我是什麼事,我來幫您傳達。」
尹巧心搖搖頭,「你也不用告訴他我來過了。」
「為什麼?」櫃檯小姐睜大眼。
「不用說了,我不會再來找他了。」說完,尹巧心快步走出畫廊,櫃檯小姐想出聲攔阻都來不及。
如果夏雲生知道她來找過他,一定會想辦法避開她的。敵人在暗,她在明,他若想躲,她怎麼可能找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