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人。」他突然有想笑的衝動,卻有梗著喉嚨,鼻頭發酸。「已經不疼了,真的。」
「嗯猛爺是,好了就不疼了,我也不疼了。」她說,決定今晚關於他傷疤的談話到此結束。
低頭把玩著手上的面具,她突然眼睛一亮,抬起頭睜著大眼期待的望著他,「你這面具好好看,可不可以也幫我做一個?我要整個臉的,從這裡到這裡。」她比著從眉毛到鼻下的範圍。「以後就可以戴上了。」
「為什麼想戴面具?」他不解。
「二哥哥說我出門要把臉遮起來,不然會被人抓走……」她秀氣的打了個呵欠,靠回他懷裡又蹭了蹭。
她生得這般美麗清靈,確實容易引來覬覦,不過既然她已經是他封言真的妻子,他自會將她護在羽翼下,斷不會讓人褻瀆了她。
「想睡了?」封言真低聲地問。
「嗯,好累……」歐陽初茵低喃。「可以嗎?」她問的是面具。
「好,我會命人幫你做一個。」不過是個面具,雖然材料名貴了些,不過他還不放在眼裡。「讓你陪嫁丫鬟進來伺候你梳洗吧。」
她點點頭,離開他的懷抱,看他拿起面具重新戴上,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放棄,讓四個婢女進來。
「我到隔壁梳洗。」他交代一聲便離開新房,等到梳洗完,又聽了暗衛報告一些事情後,回到新房時,他的新婚妻子已經睡了。
四婢顫抖的跪下請安,心裡不停哀嚎:小姐啊,這是您的洞房花燭夜,您怎能就這樣自個兒睡了呢!
「下去吧。」他向來不喜有人近身,所以一直沒有貼身伺候的人。
四婢如蒙大赦,魚貫退下,紫婉走在最後,反身將房門關上,輕輕的吁了口氣。
堡主氣勢很驚人,可乎不像傳言中的那麼殘暴冷酷,以折磨人為樂。雖然……雖然她們確實看到堡裡的一些僕從,如傳言中有的斷手斷腳,有的少了只眼睛或耳朵,都是身體殘缺的,但她總覺得那不是堡主造成的。
房裡,封言真默默的站在床邊,看著已然熟睡的人兒。
他的妻子,可愛的、嬌憨的、美麗的、單純的、善良的,他的妻子。
岳父信上說,初茵的身體還沒完全調養好,他知道岳父的意思,她還小,身體也不是很好,至少得再調養個兩年,他不急,更何況原本就有近不了身的準備,他根本沒打算馬上圓房,甚至已經有做一對名義上的夫妻的覺悟。
現在這個樣子,比他預想的好上太多太多,他已經很滿足了。
站在床邊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想到還有些公事未處理,他彎身輕柔的為她掖被子,撫了一下她的臉頰,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去書房。
他沒有發現自己離開後,床上的人便睜開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方纔那嬌憨可人的模樣早已消失不見。
「仔細守著。」他對門外的四婢吩咐,逕自離去。
四婢擔憂的互望一眼,這新婚之夜,小姐自己先睡了,姑爺也沒留在新房,這……這該怎麼辦啊?
封言真坐在書房裡,視線盯著攤開的帳本,過了一個多時辰,帳本依然停留在同一頁。
一直輕敲著桌面的食指停了下來,他輕輕撫上左臉的銀色面具,眼神晦暗不明,添了幾許複雜的情緒。
她是真的不怕他,是吧?甚至覺得疤痕是男人的英勇標誌。
長久以來,銀色面具已成為封家堡堡主的象徵,不識得他面目的人,看見這半邊的銀色面具也知道他是封家堡堡主,之後便露出敬畏、恐懼的態度。
偏偏她卻覺得面具好看,要他也幫她做一個。
一聲低低的笑不自覺逸出口中,她真的……好可愛。
「叩叩。」兩聲敲門聲響起,隨即是封言昌的聲音。「大哥,你在裡面吧!」
封言真收拾好情緒,才起身開門。
「怎麼來了?歐陽家來的人都安置好了?」歐陽家兩兄弟歐陽青楓和歐陽青槐負責送嫁,會在封家堡待上幾天,確認妹妹一切安好之後才返回。
「都安置好了,歐陽青楓和歐陽青槐在客院,一干送嫁護衛安置在僕院。」
「辛苦你了。」封言真轉身回到書桌後。「有事進來說吧。」
放雜草跨進書房,反手將門關上。
「大哥,大嫂怎麼樣?」封言昌這「大嫂」兩個字叫得有點彆扭,才不到十六歲的小丫頭,連妹妹年紀都比她大。
「為什麼這麼問?」封言真疑惑。
「我聽歐陽青槐說,大嫂因為不小心落水受傷失憶,不記得八歲以後的事,所以個性已經恢復成小時候的樣子,本來我不太相信,可他們說得很肯定,我是半信半疑,不過現在看來並不可信。」
「是真的。」封言真垂下眼,淡漠地說。
「咦?是嗎?那為什麼大哥你會在書房?」封言昌訝異的問。
「言昌,你如果太閒的話,慶祥行那批貨就交給你去處理好了。」敢問大哥的房內事,他膽子不小啊!
「我不閒,我忙得很,拜託,大哥,我手上已經有十二家商行幾十批貨物要處理,慶祥行這批貨還是留給其他管事們吧!」封言昌臉色大變2,十二家商行聽起來不過爾爾,但是這十二家商行在全國可是有不少分行呢!
「是嗎?」封言真挑眉。
「當然。」封言昌重重的點頭。總覺得大哥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卻一時之間又看不出來哪裡不一樣,讓他心中有滿滿的好奇啊。
「可我怎麼看不出來你很忙?有閒工夫問東問西,看來還是游刃有餘,我想再加幾家商行應該沒問題。」
「啊!大哥……」封言昌垮著臉,哀怨地望著兄長。真是的,不過就是關心一下,就知道欺負他。
封言真見狀失笑,視線飄向新房的方向,眼底泛起一股溫柔,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望向關心看著他的弟弟。
「言昌,事情調查得怎樣?」他轉移話題,和初茵之間的事,沒有必要讓第三人知道,他甚至想將她藏起來,只有自己能看見她的風情。
封言昌聞言,臉色變得凝重。
「大哥推斷得沒錯,那年截殺你和爹的人,其中之一確實是郭勝隆,青華門二長老的大弟子,另外兩個目前我還沒查到,但是我想和青華門脫不了關係。」
「嗯,郭勝隆目前人在何處?」
「襄城。」
封言真食指輕輕敲著桌面,思考著。
「如果給你影衛二十,你有把握將郭勝隆生擒嗎?」
「郭勝隆狡猾又詭計多端,武功也不弱,奪命簡單些,生擒的話,要看傷不傷得了?」封言昌詢問。
「別死了就行。」封言真冷酷一笑。
「行,沒問題,不過為何要生擒?直接殺了不是乾脆。」
「另外兩個人還得從他口中挖出來。」
「喔!也對。」封言昌恍然大悟。
「等歐陽家的人離開之後,你馬上帶著人出發。」
「我知道了。」封言昌點頭。
之後兄弟倆討論了一些細節,又重新分析受傷的線索,在三更時分結束討論。
封言昌離開後,封言真又在書房坐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起身離開書房,走向新房。
房裡燭火已滅,不過黑暗無礙他的視線,經過外間,點了守夜的婢女睡穴,走進內室,他來到床邊,撩開帷帳。
對她最後的印象,是她被救醒後,小小的身子哆嗦著,全然不顧身上的傷,整個人拚命的往角落躲,蜷縮著不斷尖叫哭泣,什麼人也接近不了她。
他原打算每年撥出一些時間過去探望她,就算不能陪在她身邊也無妨,卻沒想到那年回程途中會遇到截殺,最後父親傷重不治,他受了重傷,半張臉也被對方刻意的毀了。
「這麼一張鬼臉,也虧得你不害怕。」他幾近無聲的低喃,眼底的溫柔幾乎滿溢,有些癡癡的看著她的睡顏,就這麼靜靜的望著她,直到天將亮,他才回過神。
他回身脫下外衣,輕手輕腳的上床在她身邊躺下,側身面對著她,好一會兒才傾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個輕吻,將她攬進懷裡,長長的吁了口氣,閉上眼睛睡下。
第4章(1)
好暖……
意識初醒,尚有些迷糊,歐陽初茵第一感覺就是暖和。
成為「歐陽初茵」後,應該是體質的問題,這個身體太過虛弱,讓她變得有些怕冷,尤其是晚上睡覺時,總覺得被子都蓋不暖,就連盛夏的夜裡,別人熱得恨不得打赤膊睡覺,她卻至少還要蓋上薄被才行,曾經爹娘和哥哥們還擔心她要怎麼度過北方的冬天呢。
她眷戀地更往熱源靠,有多久不曾在睡著的時候感覺到這種暖和呢?
「醒了?」低沉且帶點沙啞的聲音在她上方低低的響起。
她有些迷糊的睜開眼,微撐起身子,抬起頭來,惺忪的睡眼對上一雙深邃的眸。
「唔……沒……」她口齒不清的應道,迷迷糊糊的想著,原來是他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