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大膽、她主動,他吻著她的唇、她撫摸他的身,慾火一寸寸加溫,他們在慾望的世界裡沉淪……
第14章(1)
這對蘇凊文是嶄新經驗,對郁喬也是。
性愛的感覺沒有小說上描述得那麼好,卻也沒有想像中那麼糟,不過一試再試的慾望,兩人都有。
然後,也不知道是誰提議、誰附議,蘇凊文搬進她房裡,和她成為一體。
只不過,這樣蘇凊文就更清楚明白,她的疼痛有多劇烈。
她常在半夜痛醒,卻因為害怕吵醒他,總是悄悄地窩到牆角邊。他很清楚,她為了不讓自己擔心而忍耐疼痛,於是他也為了不讓她憂慮,忍耐心痛。
所以在她咬著唇,壓抑啜泣時,他背過身,放任淚水恣意。當她的疼痛次數越來越頻繁,他心底明白,分離將近。
這個晚上,他又問她一次,「小喬,你相信奇跡嗎?」
她給了相同的答案,「我不相信。」
但是後面半段,她沒說出口。那個後半段是: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奇跡,請讓她有機會和他手牽手,走過數十年,從黑髮走入白首,從紅顏走入龍鍾。
這次蘇凊文沒隱瞞自己的心意,他說:「我相信奇跡。」
「為什麼相信,難道你碰到過?」
「對,如果沒有遇到你、愛上你,我還是沒有心的機器人,但是我們在一起了,這就是奇跡。」
可是這個奇跡太短暫,短暫到無法安慰他的感情。
她歎氣,窩進他懷裡,他知道她在掉淚,因為微溫的淚水滲入他的衣襟,帶著幾分微涼。
他沒說話,只是抱著她,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像以往安慰她那樣。
她睡了,而他久久無法入眠。
前天他回家,跟爸媽和弟弟開了家庭會議,他告訴家人,自己需要一個長假期,然後向他們坦白,自己愛上一個女孩,一個活不了太久的女孩。
爸爸知道小喬,知道她有多優秀,媽媽不認識她,卻喜歡她,因為她讓她的兒子變得柔軟,變得與過去不相同。
媽媽義無反顧地支持,她說:「去做你認為該做的事,公司裡有爸爸坐鎮,還有煜文幫忙,你不必太擔心。」
他激動地攬住母親,在她耳邊低語,「我很感激命運讓我有你這樣的母親。」
過去他從來不曾說過這種感人的話。
他一直是個過於冷靜理智的小孩,但父母親沒辦法怪罪他,他們相信那是他們自己的錯——在兒子需要溫情的時候,他們忙於事業;在兒子失去可以依賴的外婆時,他們不在身邊,他們錯過了孩子的成長,錯過每個需要父母親存在的時間點,以至於兒子沒學會感性。
他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但他很感謝總算能讓父母不那麼擔心。
媽媽告訴他,「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告訴我,包括你的小喬,我很樂意讓她知道,我很喜歡她。」
她的話讓他心情激動,他不是愛說話、擅長聊天的男人,但那一刻,他想要和家人分享自己和小喬的故事。
他說了,和弟弟從辦公室裡捕風捉影、道聽塗說的版本差很大,故事當中除了自己和小喬,也少不了齊翔和大橋。
他不是說故事高手,但全家人都因為他的故事而動容。
媽媽說:「凊文,我終於知道小喬為什麼可以改變你,因為她是個溫暖而善良的女生,她的熱情融化了你的冰冷,她的開朗馴服了你的冷淡,而且你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你們都渴望親情的滋潤。
「如果小喬需要一個母親,我很樂意扮演這個角色。」
這個晚上他沒辦法入睡,心底隱隱升起一股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彷彿有片濃得化不開的烏雲罩在頭頂,迫得他窒息。
想起母親,他嘴角微勾。如果不是小喬睡得這麼熟,他真的想把她挖起來,告訴她,自己比起大橋有多麼幸運,並且,他很樂意把這份幸運和她分享。
再施一點點力氣,他把她整個人抱進懷裡,他的腳夾住她細細的腿,他的手環著她軟軟的腰,他閉上眼睛,聞著她的髮香,再次告訴自己,蘇凊文是個幸福的男人。
這個晚上比平常都要安靜,她沒在半夜痛醒,她窩在他懷裡,睡得香、睡得沉,嘴角帶著柔柔的笑意,他以為這是病情稍微好轉的跡象,卻沒想到,在天色濛濛亮起時,床鋪一陣顫抖。
他急忙鬆開自己的手腳,因為他知道,郁喬又被疼痛驚醒。
只不過這次的疼痛似乎來得又猛又急,她控制不住地呻吟出聲,他想要緊閉眼睛假裝熟睡,但驚人的嘔吐聲出現,下一刻,他聞到空氣中濃濃的血腥,他無法再假裝下去。
他起身,打開床頭燈,看見床單被她吐出來的鮮血染出一片怵目驚心。是的,他害怕、他憂心,但他必須表現得沉穩淡定。
沒那麼嚴重!他在心中欺騙自己。
他輕拍她的背,讓她順利吐盡胃裡的鮮血,只是她這樣痛苦地吐著,讓他的心痛得像裂成碎片。
他倒來冷水讓她漱口,他熟門熟路地打開她放藥的抽屜,拿出她該吃的藥,放到她的嘴邊。
那一刻,郁喬與他視線相觸,無須解釋,她明白,他早就知道一切。
他沒有驚惶失措,沒有恐懼無助,他甚至還可以把她散亂的頭髮順到耳後,捧起她的臉、對她微笑說:「不要害怕,一切有我。」
可是她並不知道,他在進浴室那刻,眼淚便無法抑制地肆意奔流。
他一面接熱水,一面用手背拭去眼淚,他恐嚇自己不能心慌,用手指把下垂的嘴唇往上揚,逼自己擠出一張笑臉,甚至逼自己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奇跡。
蘇凊文提著熱水走回房間,告訴她,「我幫你換好衣服,我們就去醫院,好不好?」
她還是疼痛不已,可是她看得出來,阿董比她更痛。
他的笑容扭曲,他的聲音中帶著微微的顫慄,她明白,那種感覺叫做心如刀割,在許多年前,她看著母親在自己眼前一點一點、慢慢死去時,她也有這種心痛。
他把染血的棉被推到一旁,回自己房間找來乾淨的換上。
他幫她把臉上、身上的血漬擦掉,為她換上最喜歡的那件洋裝。他找來梳子幫她把頭髮梳順,笑著說:「給我十分鐘換衣服。」
「阿董……」她虛弱地輕喚他一聲。
「怎樣?」他回頭,固執地讓微笑凝在嘴角。
「我想再吞一顆止痛藥。」
「好,等我一下。」
他又回到床邊,打開抽屜,準確無誤地找出止痛藥,拿著水杯餵她喝下。
躺回床上,她還在和疼痛拚搏,但卻迫不及待告訴他,「不要急、慢慢來,不差這一點時間,而且……你在我身邊,我很放心……」
他點頭,淚水隨著點頭動作失控,他的淚落到她唇邊,她舔進嘴裡,嘗到淡淡的鹹、淡淡的心碎。
他把被鮮血染紅的水桶和棉被拿回浴室,從自己的房間走到走廊,敲開齊翔和鍾裕橋的門。
他凝聲說:「我需要有人開車,我要送小喬到醫院。」
齊翔聞言,眼眶迅速泛紅,他明白,這意謂著……小喬撐不下去了……
「不許哭、不許傷心,不可以……讓她害怕!」蘇凊文緊緊握住拳頭咬牙切齒地說。
安靜的病房裡,一方陽光斜斜射進,金黃色的向日葵在花瓶裡綻放,蘇媽媽坐在病榻旁和郁喬分享照片。
郁喬把他們去日本的照片加洗一套送給了蘇媽媽,看見照片裡的蘇凊文從頭到尾都在笑,笑得蘇媽媽忍俊不住問:「這個,真的是我兒子?」
對啊,她的照片和蘇媽媽帶來的差好大,蘇媽媽照片裡的阿董又酷又冷,好像自己是孽子孤臣而非蘇家大少爺。
蘇媽媽指著一張照片對她說:「這是凊文十六歲拍的,看起來像不像小老頭?他從小就不愛笑,他外婆過世後,對人就更冷淡了。」
郁喬手指滑過蘇凊文的臉,清淺微笑。
蘇媽媽是很好的人,她還以為穿亞曼尼的貴婦,眼睛都是長在頭頂,雖然有高標低標之分,但和大橋的母親不會有太大差距,但蘇媽媽並不是她認知中的那種女人。
她聰明、睿智、溫柔、體貼,能娶到這種女人,是老董事長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住院這些天,阿董幾乎都陪在她身邊,她擔心他的工作,他告訴她,老董事長已經進公司坐鎮。
偶爾他不得不出席某些會議,蘇媽媽便會出現在她身邊。
剛開始她有些尷尬,但蘇媽媽態度自然,第一次見面先是一場自我介紹,然後拿出阿董的照片,開始介紹他的童年、青少年,也說了自己對於母親這個角色的不足,以及對兒子滿腔的歉意。
她告訴蘇媽媽,「在那個階段,您不能不將心力時間花在工作上,否則公司怎會有今天的規模,公司沒有這等規模,又怎麼能夠給阿董那麼大的發揮空間?阿董能夠變成傑出青年,您和老董事長居功甚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