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鈴鈴鈴……
鬧鐘響起,及時拉住兩人的理智、衝散激情,他大口大口喘氣,迅速坐起身離開她的棉被,按下鬧鈴,吸氣、吐氣,在平抑氣息、壓制情慾後,才敢轉頭面對她。
他應該說對不起的,但看見她春水似的眼神,他換了另一句話。
「至少要到這等程度,才能告我性騷擾。」他試著幽默,試著把曖昧氣氛推回正常。
而她應該害羞別開臉的,但她卻悶著聲音直覺地說:「再下去一點點,就不知道是誰要告誰性騷擾。」
他聽見、大笑,於是他知道,她並不討厭這樣的騷擾了。
一翻身,他又翻進她的被窩裡,湊近問:「要不要再試一次?放心,我對上法院不感興趣。」
話沒說白,但已經表明得夠清晰:本人蘇凊文,歡迎郁喬小姐性騷擾。
臉上浮起兩坨紅暈,她把尷尬全都堆在臉上。
好吧,他同意,這種事做比說更自然,如果他想要繼續,不應該問可不可以,而是應該直接製造情境。
用力抱緊她、用力在她臉上親一下,他翻身下床,俯視床上的睡美人說:「起床吧,我們去海邊。」
「為什麼去海邊?」
「你的手冊裡寫的,要去海邊吹吹風、留下一排腳印。」
「你是說真的?真的要幫我完成所有夢想?」
「在你眼裡,我是個隨口說說的人嗎?」他瞪她,佯裝生氣。
不只這個,其實他也已經訂了機票,五天四夜日本游。他願意去更遠的國家,願意花更多時間完成她的出國夢,只是黃伯伯擔心她的身體禁不起折騰,旅行是很耗費體力的活動。
「不,在我眼裡,你是言出必行的男人,只是你為什麼要這麼認真看待,說不定我在手冊裡寫的只是無聊屁話?」
「因為,等我把你的願望全部達成,就輪到你來達成我的願望了。」
「什麼願望?」
「忘記了?我已經寫在你的手冊裡面。」
她想起來了,想起他補上的那些字:把好男人拐進禮堂,牽著他的手走紅毯,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相差兩歲到三歲,等孩子念國中後,重新回到職場,和丈夫一起拚命賺財產——
她想笑的,卻沒想到淚水比笑容更快呈現,因為她明白,自己永遠無法完成他的心願。埋進他懷裡,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愛她、追求她的男人。
他明白她為什麼落淚,卻假裝不明白,捧起她的臉,他刻意笑得很張揚。
「我知道,能被我這種優秀到幾乎瀕臨絕種的男人喜歡很不容易,那是要打遍天下多少無敵高手才能辦得到的事情,但你也不必激動到痛哭流涕,我還沒正式求婚,還沒帶著你走紅毯呢!」
她也跟著笑了,只是笑容裡帶著心酸。「你裝不來的,痞是大橋的專利。」
「眼裡看著新情人,心裡想著舊情人,郁喬,你太過分了!」
話一落下,他彎下腰伸手呵她的癢,他的手指頭在她腋下製造一波波的高潮迭起,於是她尖叫、她求饒、她放聲大笑。
肆無忌憚地笑,笑得站在門外偷聽的鍾裕橋和齊翔也跟著拉開嘴角。
齊翔望向他,眼底有兩分憐憫,鍾裕橋明白他的意思,低聲說:「沒關係,她的快樂比較重要。」
齊翔點點頭,勾住他的肩膀說:「走吧,我們去替他們準備野餐,外面賣的東西不健康。」
「不,你去弄吧,我回房間,幫小喬設計一件新娘禮服。」
齊翔深深看他一眼,點頭說:「好吧,我們合力幫小喬完成願望,不要讓阿董專美於前。」
起床後,他們去了海邊,是有沙灘的海邊。
他們脫掉鞋子,在沙灘上留下兩行足跡,蘇凊文還用照相機把足跡拍下來當證據,證明自己完成她另一個夢想。
他並沒有問她為什麼把在沙灘留下足跡當成夢想,但她主動說了。
「我幾乎忘記爸爸長什麼樣子,忘記他的聲音,忘記他為我做過什麼事情,但我還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爸爸帶我到海邊,他牽著我的手,在沙灘上,留下長長、長長的足印。
「海浪打上來,把我們走過的足跡抹去,我氣壞了,想把足跡重新印回去,但爸爸蹲下身子、把我抱在懷裡,指著已經看不見腳印的沙灘說:「別生氣,你看,足跡沒有被海水沖去。」我不懂,沙灘上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了啊。」
「那時爸爸長長的手指頭先指了指我的胸口,再指指我的頭說:「它已經烙印在你心裡、腦海裡,它是你一輩子都抹滅不去的痕跡。」」
第13章(2)
「我不懂爸爸的意思,爸爸揉揉我的頭髮,把我背起來,一面走、一面唱歌。那時我還太小,不明白什麼叫做眷戀,但我知道,有爸爸在真的很好。我悄悄回頭,看見爸爸的腳又在沙灘上印入長長的一排痕跡,便偷偷在心底祈禱,祈禱老天爺不要再派海浪來搗亂。」
蘇凊文靜靜看著她,擁她入懷,然後像是承諾似的對她說:「不要怕,以後我來當你的爸爸,抱你、背你,給你唱歌說話。」
那個時候,她或許還太小,不能理解父親的話,但現在她已經夠大了,他有把握,把握她能聽懂自己每句話。
彎下腰,他把她背在背上。
他輕輕地為她哼歌,那是一首她沒聽過的英文歌曲,他的嗓音很好,唱得婉轉動聽,讓她捨不得錯過任何一個音節。
她趴在他背上,環住他的脖子,緊貼著他的溫暖。
她真希望時空就定在這裡,再不要往前推進,就讓這刻永恆,讓這秒鐘永恆而清晰。
下意識地,她回頭,看見一行腳印,長長地連到天邊。
淚水刷過,如果爸爸那行腳印是孤獨,代表她將孤獨地走過童年、少年、青年,那麼阿董這行腳印是不是也代表,他將孤獨地走過壯年、老年?
心頭一緊,她想為他做更多的事情,脫口而出,「阿董,我愛你。」
聽見這三個字,他笑了,卻也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裡,淚水偷渡。
好消息有兩個。
第一:鍾裕橋在網絡上賣出第一件作品,賺到設計這條路上的第一桶金。
第二:經紀人幫齊翔安排一次面試,如果面試通過,他就可以替一間大廠牌的飲料做代言,公司打算在這支廣告上面投注數億的廣告經費,換言之,如果齊翔通過選角,將有一段時間密集地出現在觀眾眼前。
這天蘇凊文很忙,他必須在去日本之前把所有工作完成,所以由郁喬送齊翔過去選角。
鍾裕橋本來不想跟,但想想還是不放心,在最後一刻坐上車,把齊翔擠出駕駛座。
齊翔身上穿的衣服是他搭配的,收到通知的時間太晚,不然他還打算親手幫他做衣服。他們三個昨天逛一整個下午的百貨公司,才挑到足夠的行頭,然後他們帶齊翔進美容院換上新髮型,他整個人煥然一新。
一路上,郁喬嘮嘮叨叨念不停。「你不要緊張,要記住,表演這種東西沒有其他要件,只有一點——要能夠說服人。真誠一點,不要耍酷、不要擺譜,千萬千萬不要出現痞相,一定要把過去的紀錄丟掉,表現出百分百的真誠……」
眼見選角地點快要到了,她越講越快,好像要把所有的話全部交代清楚才肯罷休,她的樣子惹得鍾裕橋大笑。
「我看你比翔還要緊張吧。」
對啊,她真的太緊張了,她吐口氣,同意自己神經兮兮。
齊翔笑了,張開手臂把她抱進懷裡,笑說:「不要擔心,我會好好表現的。」
「嗯。」
選秀地點到了,鍾裕橋停車,齊翔打開門,她臨時又想起一句,「翔……」
「怎樣?」
「不管你表現得怎樣,你都是我心中的第一名。」
齊翔笑了,動手揉揉她的頭髮,說:「謝謝,我知道。大橋,帶小喬到附近繞繞、找點事情做,不要讓她在這裡窮緊張,面試結束後我再打手機給你們。」
「知道了,加油!」鍾裕橋朝他握了握拳頭。
齊翔轉身、邁開步伐朝大樓走去,他英挺帥氣的背影,讓郁喬回想起兩人初見時,他坐在公園裡蕭索落魄的身影。
他走出來了,走出過去陰霾,走向光明未來。
她轉頭對鍾裕橋說:「我有第六感,這次的重新出發,他會成功。」
「不需要第六感,我就知道他會成功。」
「為什麼?」
「成功是留給準備好的人、留給願意承受風浪的人、留給願意不斷付出的人,翔是這樣的人。」
她看著他,笑了。
「笑什麼?我說錯了?」
她對他笑不停,回答,「大橋,你也準備好了,你也儲存足夠的精力,你也願意承受風浪、願意不斷付出,結論是,你成功在望。」
她在誇獎他,鍾裕橋笑逐顏開,學齊翔揉亂她的長髮。
「所以,現在我又是你的英雄了?你又開始崇拜我、暗戀我,甚至……愛上我?」他一邊說一邊朝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