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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湛清

  這個女子不只堅強,還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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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閻九戒靠著他爽朗隨和的態度,跟不時帶來的美食征服了沈家的小鬼們。而他殷實的工作態度,也征服了沈綾緋的心。

  一個月下來,他幾乎天天到沈家報到,如果沈綾緋做了粗活而沒等他,他就對她皺眉頭、擺臉色。搞得她都快懷疑起來,到底誰才是老闆。

  不過他這些霸道的方式,卻讓她覺得窩心,這一個月下來,她真的輕省了許多。其實釀酒的工作少不了粗活,酒桶都那麼大,有時候裡面裝滿了米或酒,重量相當驚人,憑她一個弱女子,若事事自己來,真是萬分吃力,而現在這些活兒都落到他身上了。

  但是今天不知怎地,半個早上都過去了,還是沒見到他人出現。她今天準備把洗好的酒桶拿去盛裝蒸煮出來的米,光搬動酒桶就是件吃力的事情。這些日子她都快讓他給慣壞了,粗重的活兒都沒在做,搞得眼前他不在,她竟然覺得進退兩難了。

  「這樣可不成,閻九戒以後總要離開的,我總不能依靠他一輩子吧?」

  沈綾緋雙手插腰,瞪著眼前那倚牆堆疊上去的大小酒桶,決定忽視那想到他要離開就覺酸楚的感覺。

  她考慮了一下,由於想要用的大酒桶堆在下面,但她又不想把上面的酒桶一個個搬下來,所以決定投機取巧,一邊頂著上面的酒桶,一邊把下面的酒桶抽出來。但是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困難,很快地她就發現自己被困住了。她頂著酒桶的手酸得要命,而底下的大酒桶那麼重,她根本無法順利抽出來。

  可是怎麼辦呢?

  眼前她是騎虎難下了,家裡只剩她一人,鈺晴上市場買菜去了,兩個小的則上學堂去了,也不在。她放手也不是,繼續蠻幹也不成,簡直快哭了。更慘的是還不能哭,因為哭了還沒手可以擦眼淚,萬一涕泗縱橫豈不是更狼狽?

  「閻九戒,為什麼你早不在晚不在,偏偏現在不在?誰來救救我呀?」她額頭已經冒出汗來了,托著酒桶的手酸得要命,要真的沒人來救她,她也只能放手。

  而她想像得到,一放手後,這堆酒桶肯定全部會坍塌下來,屆時不被壓成人干就算她好運了。

  「難道早死晚死都要死嗎?」她苦著臉,正準備咬牙放手,人盡快跳開時,一個男人的吼聲打斷了她。

  「沈綾緋,你在做什麼?!」閻九戒才踏進釀酒房,就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得冒冷汗。

  這女人為什麼干蠢事?如果他晚來一步,她豈不是要遭酒桶活埋了?

  「閻九戒,天哪,謝天謝地,你來了。」她感動得差點哭出來。

  「你別動,保持這姿勢別動,我把酒桶一個個搬下來。」他被她嚇到了,趕緊上前,小心翼翼地開始想辦法解救她這頭困獸。

  「你小心點,如果真的要塌了,你要跳……」她話才說一半,也不知道是他動作太猛,還是她撐不住鬆了手,整片酒桶牆開始鬆動,頃刻間這些碩大的酒桶一個倒過一個,整片倒了下來。

  電光石火間,她的耳邊儘是酒桶滾動的隆隆噪音,腦子已經整片空白了。恍惚間她被撲倒在地,整個人靠著另外一片牆,躲開了大部分酒桶的撞擊。

  即便如此,她還是被這慘烈的景況給震得頭暈。等到酒桶不再滾動,全都塌下來之後,她才呻吟著張開眼睛——

  一片狼藉。

  「你沒事吧?」閻九戒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那聲音像是咬著牙說的。

  「好像沒大礙,你呢?」她忽然明白過來,她之所以沒大礙的原因是剛剛有堵肉牆護住了她,而那堵肉牆就是閻九戒。他不僅在危急的時刻將她推開,還將她護進懷中,替她承受了大多數的衝擊。

  「嗯……至少還活著。」他勉強咧出一個笑。

  她緊張地轉身,看到他背上還壓著一個大酒桶,她緊張地跳起來,趕緊把酒桶搬開。「喔,快起來,我檢查看看。你撞得不輕,骨頭有沒有折了?」

  她拉起他,一雙手忙著檢查他的身子,此時也避不了男女之嫌了。還好除了之後必然會有的瘀青之外,他的骨頭應該沒斷。

  「應該沒事,頂多酸痛兩天罷了,沒什麼好擔心的。」他伸展伸展雙手,朝她笑著說。

  「你的手流血了!」她看到他袖子裂開一道口,上面有一條長達三吋的口子,雖不深,但還流著血。「還說沒什麼?都流血了,你這個笨蛋!」

  她兩手抓握住他的手臂,緊張地盯著那道驚人的口子,眼淚就這麼撲簌簌地掉下來。擔憂與害怕,此時化作淚水湧了上來。想到剛剛那驚魂的狀況,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她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意外。

  這些日子以來,跟他一起相處的時光,不知不覺間競對她如此重要。因為同樣失去了家人,因為同樣有不想回首的遭遇,她感覺彷彿多了個戰友,使她平淡的日子多了許多歡樂與依靠。她老早把他當成家人般的相待,怎麼有辦法接受他因她而受傷,甚至搞不好丟了命呢!

  「綾緋,你哭了?沒……我沒事,真的,這只是點小傷。」見到她的眼淚,他居然手足無措起來。

  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男人,在朝廷裡興風作浪時,動輒數條人命在手上來去,他都不眨下眼,而現下居然被一個小女子的眼淚給打敗了。

  「我真的被你嚇死了,萬一你……萬一你死了怎麼辦?」她抿著嘴,眼淚在臉上泛流成了兩條小河,她平日的老成已蕩然無存。

  他訝異地張大了眼睛看她。眼神再也無法移開。她不是害怕自己的處境,她哭是為了他?

  頓時間一種極少體會到的溫柔圍繞著他,他喉頭梗住了似的,說不出話來。

  很多人都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但是很少人會先為他想,想他要什麼。而這小女子才相識多久,竟如此真心待他好、關心他。對別人來說這或許沒什麼,但對嘗盡生命涼薄的閻九戒來說,可是難得的溫柔。

  原本他還在生氣她把自己置於危險之境,沒想到她的眼淚馬上滅了他的火氣,整顆心不僅軟了,還跟著揪了起來。當她這樣仰頭望著他,眼中只有他的時候,原本壓抑住的柔情全在此時氾濫開了。

  「綾緋。」他終於能開口,低啞的嗓音裡滿足溫柔。他伸手拭去她頰邊的淚,那略微粗糙的手掌捧起她的臉。

  她停止了哭泣,揚眸望進他熾熱的眸中,再也無法移開。

  然後他歎息,在她來不及問他為何歎息時,他的唇覆上了她的,堵住了她唇邊的喘息。

  她微微睜大了眼,不知所措地僵立。直到他溫柔的摩挲沿著她的唇瓣來回,她才逐漸放鬆,逐漸被他拖進溫暖的接觸中。

  她的眼眸逐漸低垂。

  她的唇也逐漸灼熱。

  他的人暖了她的心,他的吻燙了她的人,而他的身影佔滿了她閉上的眼眸,堵滿了她的心思。

  她的酒醉了他的人,而他的吻則醉了她的魂。

  第四章

  自從那天發生酒桶坍塌的意外之後,每次沈綾緋與閻九戒的目光相遇,兩人就忍不住想起那意外,還有跟著意外而來的親密。

  她練習了好多次,終於能不再臉紅。而他則越來越習慣用那種佔有的目光看著她,彷彿她待在他身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那天閻九戒的傷被她包得很嚴實,教他回到王府後還被一堆大驚小怪的僕人給折騰好久。隔天他就把裹傷的布全給拆了,家裡的僕人拿他半點辦法也沒有,但是他一到沈家立刻得到報應了。

  沈綾緋眸光帶譴責地看著他的傷口,然後一句話也沒說,就朝他勾勾手指,他只得乖乖跟上,讓她再把他的手臂裹成火腿。

  沈綾緋已經快要變成他的小管家婆了。

  就像現在,兩個人運了一車的酒到城裡,抵達萬通酒樓的卸貨後門,她還在嘮叨——

  「你的傷還沒好,我讓你待在家裡又不肯,現在你還想搬酒罈?」她雙手插腰,露出母老虎的凶樣瞪著他。

  「你不是說這樁生意很重要嗎?這萬通是大酒樓,如果能持續地跟你買酒,以後就不用跑那麼多家店送酒了,我不跟來怎麼成?」閻九戒反駁得很理所當然。

  「以前你不在時我也都自己幹活,怎麼就不成?」她皺著眉頭盯著他剛結痂的傷口。

  「除非我死了,不然怎能教我站在這裡看你搬酒罈?」他毫無妥協的意願,說他大男人也好,說他專制也罷,從那天酒桶坍塌意外之後,他就嚴禁她去動那些大酒桶了,所有粗活更是不准她做,大有不遵從就要跟她翻臉的意味。

  「你這人……你這人真是……我敗給你了!」她猛跺兩下腳,只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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