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房裡等她,僕人是送來了早膳,卻沒見她回來。他問了鳶兒,才知道她可能到校場來了。而他人才一到,就看到綾緋跟夏涅東站在小小的打鐵鋪裡聊得正開心。然後他娘子的笑容可燦爛了,眼裡閃動著的光芒就像今天稍早提到夏涅東時的神情,讓他心頭很難不發酸。
什麼時候綾緋跟夏涅東這麼熟了?
「你們倆聊些什麼,這麼有趣,連早膳都不吃?」閻九戒臉色平靜地走過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綾緋,你早膳都要涼了,怎麼不回來吃?」
「我剛好路過,遇到夏大哥,跟他聊了下。」綾緋看了夏涅東一眼,要他記得承諾,不要提起她的請托。「我現在要回去了,你呢?要留下來練功嗎?」
夏涅東自然接到她的暗示了,嘴角噙著一抹笑,朝她微微點頭。
瞧他們這「眉來眼去」,讓閻九戒暗暗咬牙。「我不餓,你先回去吧!我要跟涅東好好聊聊。」
「這樣啊?那我先走了,兩位,告辭了。」綾緋滿腦子都是釀酒的事,沒發現他的臉色僵硬,就這樣轉身離開。
「她找你做什麼?」閻九戒的臉色整個鐵青了起來。
瞧著他那擺明打翻醋桶的模樣,夏涅東差點笑出來。「嗯,我答應過她不說的,這是我們的秘密。」
「秘密?!你怎麼能跟她有秘密?她是……」閻九戒說著說著都氣結。他當然不會以為他們真的有什麼曖昧,但看到綾緋對別人有興趣,對別人慇勤,還是讓他很不是滋味。
「她說要喊我夏大哥,我看她既然是你娘子,你也該跟著認了我這大哥。」夏涅東調侃地說。
「夏涅東!」他吼了一聲,踢起牆角的劍就一把握住,朝他過起招來。
夏涅東閃得也快,一個俐落的翻滾,抄起旁邊的刀,開始跟他對打。「來得好,正好來試試這把剛打好的刀。」
「我看你小心你的腦袋。」閻九戒幾個點踏,手裡的招式又變換過幾回。
「哈哈,我說賢弟,你最近都沒練功,恐怕功夫已經退化了。」夏涅東口頭上還要佔他便宜。難得看閻九戒跳腳,不好好欣賞一下怎麼可以?
原來對什麼都不在意的他,也有在意的事了?
就連生死都可在笑談間隨意揮霍的閻九戒,現在就為了他娘子的小小秘密,硬要找他過招,這可真是太有趣啦!
「誰是你賢弟?我是你的恩公,當年要不是我,你早被仇人暗算啦!」閻九戒一邊打架還能一邊邀功。
「那上回你被那什麼何大人派人圍堵,又是誰救了你?你武功雖高,要一人抵二十個高手,畢竟還是危險。」夏涅東也反駁回去。要邀功誰不會?
「你不來也無妨,打久了我總會解決那些毛賊的。」閻九戒嘴硬。
「那我下回就不幫你了。」夏涅東應。
「不幫就不幫,你趕緊收拾行李,趕到凌玄關去吧!我看你今天就可以出發了,不必等到明天。」閻九戒手裡的劍翻起,再度朝他進逼。
夏涅東堪堪搭開,兩把精煉的武器交鋒,發出錚錚響聲,不絕於耳。
「那可不成,我就這樣走了,綾緋會失望的。」
「夏涅東,你找死!」閻九戒運氣,將功力都灌注在他的劍尖。
「哈哈哈,來吧來吧!好久沒活動筋骨了。」某人不怕死地朝發狂的野獸挑釁。
這場比試逐漸白熱化,一時間難以停止。
如果綾緋看到了,恐怕會瞪大眼睛,大歎不可思議吧!
第九章
閻九戒很悶。
自從昨天他發現自己的妻子對他的好兄弟夏涅東大感興趣,然後他又從夏涅東那邊問不出個所以然之後,他更悶了。
他知道這兩個人背著他在進行些什麼,但是他卻無法得知,所以渾身都不對勁。原本他是想在妻子面前保持顏面,所以才去問夏涅東,沒想到那傢伙居然說那是個秘密。真是見鬼了,夏涅東什麼時候對他有過秘密了?
昨天夜裡,趁著枕畔纏綿間想套問他的妻子,沒想到綾緋即使被他挑弄得意亂情迷了,嘴巴依然跟蚌殼一樣緊,說沒有就沒有。
他閻九戒是個什麼樣的人,連皇帝都不怎麼放在眼裡,瀟灑到不行的人,現在居然敗給了一個小秘密?他胸口那抹悶真的是無處可吐,因為說出去都丟臉哪!
或許正是因為無處可發悶氣,他一早就去把夏涅東挖起來,叫他趕緊準備好上凌玄關去。
夏涅東一臉興味地盯著他瞧,只丟了一句「綾緋不肯告訴你,對吧」,然後就自顧自地去梳洗,收拾要帶到凌玄關的物品。
閻九戒簡直快被他氣死。
結果一用完早膳,他就來確認夏涅東是否真要出發了,誰想到連綾緋也要跟來。
「你為什麼要去送涅東?你什麼時候跟他感情那麼好?」兩人並肩走在王府的小徑時,閻九戒還在問她。
「送送他有什麼不對嗎?此去也有幾天路途,送他也是應該的,他人很好啊!再說我也準備了些東西,讓他帶上路……」綾緋不以為意地說。她心思單純,根本沒察覺閻九戒心裡的酸味,只覺得他有點奇怪,好像也對夏大哥的行動很關心。殊不知他關心的不是夏涅東的行蹤,而是她的。
「準備東西?」他瞇起眼。
「嗯。」可惜她根本沒看到他的表情,只是漫不經心地應。「到了,都準備好了的樣子,這好幾車都是兵器啊?」
兩人站在王府門口,夏涅東正在指揮人將最後的貨品運上車,見到他們兩個過來,朝他們揮了揮手。
「都準備好了嗎?」閻九戒問。
「交給我吧!西北戰事不用幾天就可以結束了。」夏涅東擔保。「綾緋也來啦?」他說著轉身朝她點了點頭。
「對啊,我請人準備了些乾糧跟水,讓你們帶在路上吃,以免途中找不到休息的地方。」綾緋笑著說。
「那就謝謝你了。」夏涅東拱手,然後朝她靠近一步。「對了,你交代我的東西給你辦好了,就放在你工作的地方。」
「真的?這麼快?」綾誹驚喜地眨了眨眼。「我真等不及要試用了。等等,夏大哥,你等等我,先別出發喔!」她說著就轉身小跑步進王府。
兩個男人看著她歡喜地跑開,表情迥異。
「你給了她什麼東西?」閻九戒臉黑了一半。綾緋那開心的模樣好像得到了金山銀山一樣,從來沒見她這麼開心過。
夏涅東只是挑了挑眉不應聲。
「秘密?」閻九戒低吼。
夏涅東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引來閻九戒的怒瞪。
然後夏涅東繼續盤點物品,閻九戒也亦步亦趨跟著,好像想用眼神的壓力逼他就範,可惜某人很喜歡玩他,不說就是不說。
沒多久綾緋就去而復返,旁邊還跟著幾個下人,每個都捧著一罈酒。
「夏大哥,這一路上可能很辛苦,也說不定買不到好酒。這幾壇是我剛釀好的,口感清爽,應該很適合這天氣飲用,不嫌棄的話就帶上路喝吧!」綾緋笑吟吟地將酒罈遞出去。
夏涅東接過,然後看了一眼閻九戒。「新的?連他都沒喝過?」
她不疑有他地點了點頭。「對啊,真的才剛出窖。為了幫我,你昨天肯定忙到很晚,我還以為你回來才會幫我做呢!」
「那沒什麼,我怕我一去好幾天,你等著等著會犯愁,所以昨晚就先做給你了。不合用的話回頭跟我說,我可以改良。」夏涅東說。
「好的、好的,謝謝你,祝你一路順風。」她依然溫柔地笑著。
閻九戒悶得一句話都不說,就直用那雙嚇人的眼睛瞪著他們。
誰想到這兩個一點都不受影響。夏涅東是很故意,而綾緋則是落落大方,也沒轉頭去看閻九戒的表情。
然後夏涅東領著車隊走了,綾緋轉身要進府,才發現閻九戒還杵著。
「咦,你不進去嗎?」她停步,回頭問。
閻九戒這才惱怒地瞪她一眼。
「怎麼了?我惹你生氣了?」她訝異地問。
「你把我的酒送人。」他咬牙。
「可是他不是別人,是你的朋友啊!」她無辜地說。她是有想過把剛釀好的酒先給別人喝,他可能不高興,可是夏大哥就那麼湊巧今天出發,她舊的酒又沒來得及拿出來整理,只好先拿新出窖的給他。
「誰都一樣,就連皇帝也不行。連我都沒喝過的酒,怎麼可以送人?」他依然一臉不快,就是說不出口他不喜歡她對別的男人那麼熱絡。
其實他想問的不是酒,他想問的是她怎麼會跟夏涅東那麼要好,他不喜歡她對別的男人笑得那麼可愛。可是這如何能說出口?萬一她問他為什麼,那他怎麼回答?難道說要承認自己就是個醋桶?當酒桶是一回事,但當醋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一個大男人那樣吃醋太難看了,會在妻子面前抬不起頭。
綾緋愣了一下,然後唇邊緩緩漾起一抹溫柔的淡笑。既然他是為了酒發脾氣,自然只有酒可以安撫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