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回答他,只是將臉埋在他胸口,以行動代替了回答。
「那天……」她輕聲地,像是無意識的低喃,「你說愛我,是真的?」
「我這輩子從沒隨便說過那三個字。」說著,他溫柔的端起她的臉,「我現在可以吻你嗎?」
她微怔,眼底閃過一抹嬌怯。
伸出手,她輕輕的撫摸他在抱她時不小心弄髒的臉頰,「可以。」她沒有一絲的猶豫跟掙扎。
低下頭,他小心翼翼地吻上她的唇,彷彿她是什麼易碎的珍寶。
他的唇自她唇上離開,輕輕的喟歎一記,與她臉貼著臉,像是一對交頸的天鵝般。
此時,浴池裡的水在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已滿溢出來……
「水滿了……」他輕推開她,伸手去關水龍頭。
突然,她環住了他強健的胳臂,像撒嬌的貓咪般。「也讓我重生吧。」
他一震,差點要跌進浴池裡。「緋紗,你……你在說什麼?」
他不是十五、六歲的小毛頭,當然知道這是句帶著暗示及一定程度的挑逗的話,只是……她怎會這麼大膽?
「我不是小女孩,而是個二十五歲的成熟女性。」她直視著他,「我知道我在說什麼,要的是什麼。」
「我愛你,緋紗……」他眉心一擰,「但你可能只是受到驚嚇,所以……」
「我想更確定……」她說,然後輕輕的抓住了他的手掌,往自己微微敞開的衣襟裡一按,「我對你的感情。」
他瞪大了眼睛,面紅耳赤地看著她。該死,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因為摸到了女人的胸部而臉紅。
「緋紗,你這是……」
「不要小看我身為女人的決心及勇氣。」她眼神堅定地凝視著他。
迎上她堅定的目光,他心頭一撼。她是認真的,不是因為受到驚嚇而做出什麼不合常理的事。
「再想想……」他濃眉一皺,「我讓你再多考慮一分鐘。」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單手將上衣往下輕拉,露出她線條美好的裸肩。
他將被她抓著按在胸口的手一抽,雙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拉向自己。
低下頭,他火熱的唇吻住了她的肩……
「我明白了。」他低聲地說。
第十章
緋紗幽幽地自睡夢中醒來,一睜開眼睛,她看見的是正以一種滿足的、愉悅的表情及眼神凝視著她的無二。
她臉頰微微潮紅著,「你……沒睡?」
「捨不得睡。」他說,「我想一直這麼看著你。」
她耳根一熱,嬌羞地將臉靠在他胸前。
「你睡覺時面帶著微笑,怎麼了嗎?」他溫柔地問。
「我……夢見了爸爸。」她說。
「噢?」他將手繞過她頸子底下,環住了她纖細的肩。
「我夢見了小時候,我跟爸爸一起坐在那架鋼琴前彈琴的景象。」她柔聲地訴說著童年往事,「爸爸是個農村子弟,但因為熱愛音樂而離鄉背景到東京來,他在鋼琴酒吧工作,利用空閒的時候去學琴,然後認識了我媽媽。」
他靜靜地聽她說話,感覺她的聲音像是鎮定心神的音樂般。
「我媽媽是個鋼琴老師,出身良好,為了跟我爸爸在一起,她跟家裡斷了關係。」說著,她輕歎一聲,「可惜我媽媽在我還小的時候就去世,要是她在,也許爸爸也不會那麼早就……」
「緋紗……」他眉心一擰,心中充滿歉意。
「不,」她凝視著他,淡淡一笑,「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我爸爸的死也不是你的錯。」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無二總覺得這事跟他脫不了干係。
「如果不是為了開發案,也許……」
「你也有你要做的事,有你想追求的夢……」她伸手輕撫箸他的臉龐,「你不也說了嗎?不管是什麼樣的夢,對作夢的人來說都是珍貴的。」
「緋紗……」
她將臉貼在他胸前,聲線軟軟地說,「你知道我爸爸為什麼把店名取為Air嗎?」
他微皺著眉,想了一下,「你告訴我吧。」
「他說音樂就像空氣一樣,看不見、摸不到,可是卻不能沒有它。」她一笑,「人沒了空氣就無法生存,沒了音樂就會枯竭,所以空氣跟音樂是他活著的兩大元素。」
「你父親有詩人的性格。」
「可不是嗎?」說著,她突然有點感傷,「我……很想他。」
「緋紗……」他一怔,端起了她的臉,而她已潸然淚下。
他心頭一緊,不捨地將她緊擁入懷。
「這兩天讓我把椎名的事處理完以後,我們一起去看看你爸爸吧。」他說。
聞言,她一怔,「你……」
「基於禮貌,我該跟他打聲招呼的,不是嗎?」
緋紗心裡一暖,激動地撞進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
** ** **
銀座,金湯匙俱樂部。
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無二慎重其事地將以京友禪妥善包覆著的金湯匙放在桌上。
「物歸原主。」他說。
坐在他對面的綾子若有所思,瞼上有一點點的惆悵。
伸出手,她將湯匙拿回手上。「我收到了。」她說。
「我去了一趟京都。」他直視著她,「也解開了心中的迷惑。」
她微微一怔,眉間抽動了一下。
抬起眼簾,她略帶歉意的看著他,「對你及令堂,我非常抱歉。」
「不,我一點都不怪你。」他撇唇一笑,「我想我的年紀跟歷練,已足以讓我平靜且冷靜的看待你跟家父的事。」
「角川先生……」
「請別再叫我角川先生。」他說,「雖然你並沒得到任何的名分,但在我心裡,你已經是我小媽。」
綾子心頭一震,既驚又喜。
她沒想到自己能得到他的諒解,她以為他會因為她跟他父親過往的一段情,以及她利用緋紗對他進行小小報復的事而生氣。
「叫我無二吧。」他誠摯地說,「就像家父跟家母那樣叫我就行了。」
綾子一時激動,忍不住掉下淚來。「謝謝你的諒解,我……我真是……」
「家父說你是他最佩服的女人,不但獨力撫養女兒,又從未企圖公開真相傷害任何人。」說著,無二低頭致意,「謝謝你考慮到家母的立場,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
「不,是我闖進了令尊跟令堂的婚姻裡,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而且……」她露出歉疚的神情,「我並非像令尊所想的那麼偉大及豁達,我……我心裡不是完全無怨。」
他微怔,不解地看著她。
「雖然我從不後悔認識了他,並生下他的小孩,但身為一個女人,怨尤卻難免。」她輕輕拭淚,「這二十幾年來,我獨力撫養女兒長大,其中有不少的辛酸及困難,是無法向外人道的,對於女兒在父不詳的現實環境中成長所必須經歷的攻擊及訕笑,我一直覺得很……」提及女兒,她忍不住哽咽難言。
「綾子小媽……」他伸出手,握住了她微微顫抖的手。
綾子感激地看著他,「我為了一吐心中怨氣而利用緋紗為難你,我實在不配讓你叫我一聲小媽……」
「不,關於這點,我才真的要謝謝你。」他一笑,「因為你『從中作梗』,我才能遇上緋紗,對我來說,你是我們的恩人。」
她微怔,「你現在跟緋紗……」
他點點頭,「她現在住在我那裡。」
「是嗎?」她訝異地瞪大了眼睛,然後放心的邊哭邊笑著,「那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是個好女孩,值得被你這樣的男人愛著。」
「綾子小媽,」他話鋒一轉,問道:「我的妹妹叫什麼名字?」
她頓了一下,「奈步,丹下奈步。」
「奈步,很可愛的名字。」他一笑。
她蹙眉一笑,「她的個性可不像名字那樣可愛,是個倔強又彆扭的孩子。」
「我很想見見我唯一的妹妹。」他衷心地說。
「會有機會的。」她說。
** ** **
奧澤,天城墓園。
站在塚本連平的墓前,無二跟緋紗雙手合十,低頭閉目,誠心的默禱著。
墓碑上是一張塚本連平咧著嘴,開懷大笑的照片,此時看來像是在歡喜著他最寶貝的女兒緋紗,可以遇上一個願意用生命守護她的男人。
祭拜完,兩人坐在墓前的空地上,無二輕握住她的手。
「緋紗,」他深深凝視著她,語氣認真且堅定,「回美國去吧。」
聞言,她一怔,「什……」
他溫柔一笑,撫摸著她的臉頰,「回去把未竟的學業完成,那是你的夢,也是你父親的夢。」
「無二,你……」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心裡竟有這樣的打算,而且選擇在她父親墳前說出。
「難道你不想?」
「不,我想,可是……」她眉頭一蹙,「我已經沒有能力回去把……」
「ㄟ,」他打斷了她,笑說:「難道我供不起你?」
「咦?」她一震,驚疑地望著他,「無二……」
「學費或生活開銷的事,你都不必擔心,我會替你張羅好的。」說著,他輕捏了她鼻頭一下,「你只要記得完成學業後回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