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員一怔,有點生氣地道.「你……你做什麼?」
「角川先生?」此時,一名身著便衣的警官走了過來,他是銀座署的高級公務員——室伏廣。
因為無二在銀座一帶有不少夜間營業的店,所以跟負責這項管理業務的室伏廣有一些交情。
警員見他與長官相識,臉上的表情和緩許多,而無二見到熟面孔,也立刻鬆開了那名警員。
「室伏,裡面有人嗎?」他問。
看他一臉緊張憂急的模樣,室伏廣眨眨眼,「你半夜不睡覺,跑來關心火災?」
他濃眉一皺,懊惱地問道:「別跟我抬槓,Air有沒有任何人受傷?」
室伏廣挑眉一笑,「沒人受傷,不過那位年輕的女老闆到現在還不肯離開。」
「什麼?」他陡地一震,「她還在裡面?」
「放心,火勢都撲滅了,她只是捨不得離開。」室伏廣睇著他,「聽消防隊說是她報的警,可能是電線走火吧,這楝大樓已經很舊了。」
「我要進去。」他對室伏廣提出要求。
室伏廣微怔,「一般來說是不可以的。」
「我問你只是尊重你。」無二直視著他,語氣堅定。
室伏廣一頓,旋即笑了起來。「看來,裡面那位年輕的女老闆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隨手拉起封鎖線。「好吧,我就當自己沒看見好了。」
無二對他一笑,「我欠你一份人情。」說罷,他彎腰通過封鎖線,快步地衝進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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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Air所在的三樓,只聞到嗆鼻的燒焦味,儘管火勢已撲滅,還是感覺到熾人的熱氣。
被強力水注灌救過的火場泥濘不堪,活像是經過戰火摧殘般。
雖然電力已經中斷,但消防員在這裡留下了緊急照明燈,還是可以清楚的看見現場的狀況。
「ㄟ,你是……」兩名警員迎面而來,看見他,立刻盤問,「你不可以上來。」
「我找人。」他說,「室伏同意的。」
兩名警員微頓,「這樣啊……你找那位小姐嗎?」
「你勸勸她吧,她不肯離開呢。」
「我會負責帶她離開這裡的,需要做筆錄的話,等她情緒平復一些再說吧。」
「那好吧,我們就把她交給你羅。」經過了近一小時的火場折騰,警員們都累斃了,此時有人願意幫他們照顧業主,他們當然相當樂意。
無二點頭一欠,「辛苦了。」說完,他走進了燒得面目全非的店內。
一進到店裡,他發現店裡真的是慘不忍睹。木造桌椅燒得如火炭,牆上的壁紙也全燒焦剝落,吧檯、收銀台……沒有一處逃過大火肆虐。
他往前走了幾步,赫然發現演奏台上的鋼琴也已燒掉了一半,而一個纖弱的身子蜷縮著蹲在地上。
只一眼,他就看出那是她。而她的模樣讓從未體會到心痛的他,知道了什麼叫推心刺骨。
他想立刻衝上前去抱住她,但又怕驚嚇到此時情緒不穩的她。於是,他按捺著焦急的情緒,慢慢的走上前去。
她全身濕透,灰頭土臉,身上披著消防人員給她的小毯子,模樣既可憐又狼狽。
室伏廣說是她報的警,也就是說,發現失火的人是她,想必在消防隊來之前,她一個人就已經開始進行撲滅火勢的工作了吧。
想到她一個人在這裡努力的救火,他又是一陣心疼。那個琴師呢?為什麼發生這件事時,他不在?她不是把店交給他管理嗎?
想著的同時,他已走過滿地的泥濘髒亂,來到她面前。
她慢慢地抬起了瞼,像沒有靈魂的娃娃般看著他。他的心一陣絞痛,懊惱著自己今天沒到金湯匙去。
要是他今天去了,那她不會獨自面對這一切……
「緋紗……」他慢慢的在她慢前蹲下,伸出手試探地撥開她臉上濕亂的發。
她的身子微微一震,「不……」她的視線慢慢有焦點,而且是落在他不捨的臉上。
「不要碰我。」她虛弱卻堅定地道。
他眉心一擰,「別待在這裡,很危險。」
「爸爸的鋼琴沒……沒有了……」她顫抖著聲音,眼裡飽蓄著淚水。
他聽出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想必是被濃煙嗆傷了。
「我送你去醫院……」說著,他又伸出了手。
這次,她轉身閃開他,然後緊抱住鋼琴的腳架,恨恨地瞪著他。「不要……不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他一震。貓哭耗於假慈悲?要不是心急如焚,要不是真心在乎她,他何必大半夜的趕到這裡?
慢著,瞧她瞪著他的眼神那麼的怨恨,該不會是她以為這場火的元兇是……
「緋紗,你……」
「你得意了?」她打斷了他,恨恨地道,「你終於毀了Air,毀了我跟爸爸共有的一切……」
「這場火跟我無關。」他說。
「你說謊!」她尖叫著,然後痛苦的咳起來。
見狀,他趨前抱住她,「別叫,別喊,別說話。」
「放……放開……」她神情痛苦的想說話,但卻無法出聲。
他緊緊抱住不斷掙扎抵抗的她,只覺得心如刀割般。該死,他真希望自己能代替她承受這樣的痛苦。
「你為……為什麼要……」情緒完全崩潰的緋紗痛苦的叫著,「我恨你!我……唔!」
他伸手,一把搗住了她的嘴,然後將她牢牢的抱緊。
「不要再叫了……」他心痛不捨,「拜託,我拜託你……」
她不斷地掙扎,直到氣力用盡,整個身子完全的癱下來。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求過任何人,也從來沒這麼想哭過,但這一刻,他真的幾乎快掉下眼淚。
因為她的恨、她的痛、她的淚……他的心也像是被撕裂了般。
他將癱軟且已幾乎要暈厥過去的她抱在懷中,親吻著她又濕又髒又冰冷的額頭,深情的、溫柔的……
「緋紗,你嬴了,你打敗我了。」他在她耳邊輕聲地說,「我投降,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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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二抱著昏過去的緋紗走出了大樓,而外面等著他的是服戶。見他們出來,服戶迅速上前。
「角川先生,她……」
「她暈了,先送她去醫院吧。」他說。
「好。」服戶點頭,立刻轉身跑到車旁,先行打開了車門。
突然,有個人跑了過來,擋住了無二的去路。「等一下!」
無二目光一凝,神情陰騖駭人。因為擋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而是香取牧男。
「塚本小姐她……」縱火後,就立刻在椎名亮介手卜的接應下逃離現場的香取牧男,在一個多小時後回到火場。
他沒想到緋紗會在火場中,他以為她人應該安全的待在金湯匙。
「你在哪裡?」無二銳利的目光鎖住了他,口氣嚴厲,「火災時,你什哪裡?」
「我……」
「她不是把店交給了你嗎?你為什麼麼沒替她好好的看著店?」
「什……」在他的注視下,香取牧也不自覺的心慌起來,「這關你什麼事?今……今天店休,所以……」
「滾開!」無二冷冷斥喝道。
「你……」香取牧男又惶恐又焦急地問:「你要帶她去哪裡?」
「沒你的事。」無二掠過他,將昏迷的緋紗放上了車。
見狀,香取牧男急了,他不想讓角川無二再一次從他血前把緋紗搶走。因為,他就是為了這個才答應跟椎名亮介合作的。
伸出手,他不知哪來的膽想把緋紗搶回來。
無二猛地攫住他的手腕,狠狠地瞪視著他。
香取牧男的手腕被他用力一扭,痛得五官全擠在一起。
無二捏住他的一根手指頭,沉聲地道:「你還想彈琴的話,就給我滾遠一點。」
「你……」香取牧男懊惱卻又無奈。
此時,無二不經意的往他手上一瞥,發現他手背上有輕微的灼傷。
他心頭一震,猛地將香取牧男甩開。從頭到尾沒參與滅火的他,為什麼有那樣的灼傷痕跡?
他不動聲色地坐上了車,關上車門。「服戶,開車。」他說。
「是。」服戶答應,然後將油門一踩。
無二將緋紗抱在懷裡,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服戶覺得他實在太安靜,「角川先生,你怎麼了?」
「沒事。」他淡淡地說,「服戶,查一下這場火跟椎名有沒有任何的關連。」
「咦?」服戶一怔。
「不要聲張,也不要打草驚蛇,懂嗎?」
服戶從後照鏡中瞄到了他的表情,那深沉、陰騖、懊惱憤怒的表情……
「是,我明白了。」服戶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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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妥適的處理,再打了一針鎮定劑,緋紗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睡著。
在醫生的診療下,無二才知道她不只嗆傷,就連雙手也有輕度的灼傷。雖然醫生強調不會留下疤痕,他還是因為她受到這樣的傷而心疼不已。
他一個人守在病床旁,兩隻眼睛沒有一秒鐘離開過她。
想來也算慶幸,至少此刻她人還完整的在他眼前;因為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就算要他為此殺人,他也絕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