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很想很想只給他一個選擇,就是留在她身邊……
「小麟!」
見到堅強的她落淚,他忍不住上前緊緊抱住那具纖瘦的身軀。她頻頻顫抖的身子顯示出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有辦法說出這些話。不管有沒有愛情,她與他之間早存在著深厚的親情與友情,兩人一起長大的點滴回隱,不是說切斷就能切斷的。
「別說,你什麼都別說。除了我愛你這三個字之外,我現在不想聽到其它的話。你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安慰我。」她的眼淚撲簌簌直掉。「我愛你,很久以前就愛著你了,接不接受是你的選擇。如果你愛我,如果你願意試著愛上我,在你有這種想法的時候,請你告訴我。」
殷睿騏的回答就是緊緊地抱著她,不停地親吻她的發心,希望能夠藉由這個動作安撫她的情緒。
對不起或是我愛你,這兩句話他現在都說不出口。
她給的選擇太突然了,有如隱匿地雷炸得他措手不及,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也不知道該怎樣把傷亡減至最低。
感受到他溫暖的擁抱,她的眼淚掉得更凶了。這次一別,他們有可能終生不再相見。如果他無法愛她的話,那麼這就是她最後一次能抱著他的機會。一思即此,環抱著他厚實臂膀的纖手,抱得更加緊實了。
兩人就這樣緊緊相擁,誰也捨不得先放開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滴滴滴滴的鬧鐘聲響起,驚醒了殷睿麟的神智。這是平時的起床鐘,她該準備去公司工作了。
「我要去公司,你要去搭飛機,我們該去準備了。」鬆開緊抱著他的手,再怎麼不捨也總是要放開的。她低著頭準備走去盥洗,不想瞧見彼此的表情,只是直直的盯著地板。
「等等。給我一個親吻,好嗎?」他拉住她的一隻手,慎重的請求。「在美國,見面與道別的時候,我們都會交換一個親吻。」他解釋。
聞言,她的嘴唇抖了抖,終究沒說出什麼話,她怕自己一開口會忍不住叫他別走。小頭顱點了點,在地上點出兩滴水滴。他到現在都還沒有說愛她,看來不會回來台灣的機率大了些……
他輕輕抬起她帶淚的臉龐,在粉色唇瓣上柔柔地落下一吻,輾轉來回柔柔地吻著。他彷彿想藉由這個動作來表示什麼,又彷彿是要肯定些什麼,但是他卻連一句「等我」的話也說不出來。
只是一個吻,終究會有結束的時候。
她淚眼迷濛的看著他的臉緩緩地拉遠,紅唇上還留著他男性化的味道。
她緊緊的抿住雙唇,捨不得就這樣讓他的味道自唇中飄散在空氣間,彷彿藉由這個動作,就可以把他的感情含在嘴裡,藏入心裡。
「別哭。」他抬起手指,拂去她積蓄在眼眶的晶瑩淚珠。「我最驕傲的睿麟寶貝,你長大了,你已經是殷氏帝國的女皇了,只有優雅與得意才會是最適合你的表情。」他從小守護到大的小女孩呵。
他露出一抹柔情的微笑。
殷睿麟雙唇抿得更緊了,眼底很快地又積蓄了新的淚珠。別突然對她這麼溫柔,她的理智會崩潰的,她會忍耐不住,她怕自己會哭著求他別走。
「你走吧。」顫巍巍的聲音發自唇間,她硬忍著不眨眼就是不讓眼淚滑落臉龐,珍惜著能看見他的最後時間。
「別哭了。我記得你跟我一樣的強悍。」收斂的氣息緩緩地散出。他一身鬼神莫近的鷙悍氣質是長久訓練下來的結果,而她跟他一樣有著堅毅的心志。
「去刷牙洗臉吧,你該準備上班了。」
她不發一言的點點頭。再看他一眼,將他現在的模樣刻在心上。
他揉了揉她稍微變長的頭髮,然後目送她走入浴室盥洗。
趕快走吧!趕快走吧!別走……求你別走……她轉身依著從小養成的優雅步伐,踏進浴室裡。
等到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連門口那個沾滿沙塵的旅行袋也不見了。
不要說再見,是他們最好的分別方法。對他、對她,都好……
對他、對她,都好……
終於,殷睿麟再也忍不住的坐在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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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美國,殷睿騏依著地址,很快地找到照片中的洋房。
他的母親再婚了。那棟房子裡面,有一位他不認識的男主人。
媽媽的模樣比起記憶中只老了一些,卻多了很多笑容,看得出來這十九年的時間她過得很好。
妹妹長大了。她變成一個他完全認不出來的年輕女子,充滿笑容的快樂模樣,就像是一個普通幸福家庭的孩子。而且似乎有好幾個男孩子正在追求她。
到美國的這六天,每天他都只是遠遠地望著那一個普通又幸福的家庭。
遠遠地看著她們進出家門,他不曾走近,也不曾假裝問路的過去攀談,即使對象是她們的鄰居,或是在公園運動認識的朋友。
看到母親與妹妹幸福的模樣,他知道這就是他要的,即使在那個家庭已經沒有他可以存在的位置了。這個結果,在他當年離開時,他就預料到了。
現在,他的身份特殊——他曾是一個傭兵,在戰場上殺過人,手上流淌過許多恐怖份子的鮮血;他在富可敵國的殷家裡長大。一個普通家庭禁不起報復的暗殺與綁架的威脅,媽媽和妹妹都是普通人,她們沒有能力自保,就不應該擁有一個有軍事傭兵背景的親人。
他知道她們很幸福,這就夠了。
他知道他當年的離開是有價值的,這就夠了。
一位溫柔的母親、一位愛撒嬌的妹妹,這是他曾經擁有過的家人。
他轉身,離開。沒有眷戀。
心底原有著一個小小的遺憾,雖然多年來它不曾擴大,然而在今日它被彌補了,而他將在日後將這個遺憾給逐漸淡忘。他的心裡不會再有它的位置了。
他知道自己以後不會再來到這個地方了。
他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了。
拿起手機,他訂了最近一班回台灣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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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你結不結婚啊?拜託,全部的人就只剩下你了,你就當作做善事也好,找個人嫁了吧。」今天的逼婚陣仗是輪到封家人上場。封磐一出現就祭出苦肉計,希望頂頭上司高抬貴手,放過他們那群哀怨的單身男子。
八天了。看來小睿是不會回來了。殷睿麟看著窗外,悠悠歎了一口氣。
「老闆,我說話你有在聽嗎?」封磐伸手在那雙失神的眸子前揮了揮。
為什麼她還要工作呢?公事煩死人了,公司吵死人了。
她好想一個人靜一靜,慢慢地哀悼她逝去的初戀與最深的愛戀。
失戀的人可以心情低落吧?失戀的人應該消沉失志,不理人間俗事。她可以用酒精麻痺自己吧?為什麼她仍然照常上下班,繼續走著日理萬機的女皇之路?她可以當個只參加宴會的小公主吧?她應該有放長假的權利吧?一堆雜七雜八的想法在腦袋裡繞了繞,還是沒有理出一個具有建設性的結論。
她可以去找小睿嗎?她好想去找他啊!雖然那份資料只有一份,可是在交給他之前,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即使只有一眼,那串住址卻在她腦海裡生了根,她不敢將它忘記,唯恐忘了任何一個字母,就會從此失去他的消息。
不行不行!猛力地搖了搖頭。她不能去找小睿,她不可以去干擾他的決定,她要相信他的決定,並且祝福小睿做出的決定。
可是……她心中一直在天人交戰。啊——好煩啊!
最後,所有的煩躁與無力,只化為一個深深的歎氣,「唉!」
「誰?」封磐突然感受到一股犀利的氣息,習武者具有的警覺性立即豎起。
「小麟,你為什麼歎氣?」殷睿騏以他著名的冰塊臉走進辦公室。
「小睿!」她的眼睛愈睜愈大。
他回來台灣了!他回來找她了!這代表什麼?
「小麟,我愛你。」他走近,低頭就給她一個熾烈的深吻。
她的雙手立刻緊纏他溫熱的後背,再也捨不得讓他離開自己的懷裡。
他不斷地親著她柔嫩的唇瓣,雙手抱緊這熟悉的嬌軀,心貼著心、身體貼著身體,唇舌追逐著彼此,糾纏再糾纏……
他知道他不想再跟她分開了。
他確定他要陪伴著她、守護著她,一輩子。
雙唇乍分,殷睿騏堅定的笑著道:「我從美國帶回來一個紀念品要送給你。」
聽到美國這詞,殷睿麟緊張地道:「你不會再去美國了吧?」他口袋裡沒有其它機票吧?
「小傻瓜,聽到有禮物就要趕快把手伸出來討禮物啊。」
「先說哦,我不收去美國的機票,也不收在美國的房地產。」右手微微顫抖的伸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