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他會這麼說,韓冰兒有些錯愕的看著他,眼前這個公子哥,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斷氣,但從他眉眼間所流露出來的狂妄,以及睥睨一切的氣息來判斷,應該只有別人順從他,絕沒有他順從別人的道理,這樣看似目空一切的人,竟然會口出謝語,要人怎麼會不感到驚訝,不過……
「你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若不是他此刻開口說話,她真的會以為眼前這個不是人,畢竟他的臉色蒼白到接近透明。
「放心,死不了,不會連累你的。」君無痕沒好氣地道。他一天到晚不是發燒,要不然就是昏睡的,所以臉色差到什麼地步,他自己清楚得很,不過就是張死人臉吧!
一見到他不快的神情,韓冰兒有一種說錯話的感覺,連忙道:「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想說,你需不需要我上你府上報訊,請他們派人來接你。」
聞言,君無痕沒有半點感激之意,只有氣惱。
好歹他也是個堂堂七尺以上的男子漢,卻因為這個破身子,要依靠一個女人救助,讓他深深感到高傲的自尊心受損。
再者,真讓她回靜心莊求救的話,那幾個奴才一定會大驚小怪,搞不好還會來個以死謝罪。哼,他又不是頭一次昏倒,都習以為常了,就不知道他們在咋呼什麼勁。真煩!
「我自己回得去,不需要。」他語氣堅決的拒絕。
「可是……」
下面的話,韓冰兒不知道該不該直說,他那凌厲如嗜血猛鷹般的眼神,讓人感到不寒而慄,一點也不像是病人。
多事的女人!君無痕在心中冷哼了聲。
「你知道我府上是做什麼的嗎?」他打斷她的話,突然間。
韓冰兒搖了搖頭,「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君無痕嘴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慢條斯理的宣佈答案:「勾欄院。」
韓冰兒震驚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的話。
她再次的打量他,他眉眼間透露出一股尊貴的霸氣,若不是貴族高官,也會是富甲一方的公子哥,但絕不會是生活在看人臉色討生活的家庭裡。可是,他應該沒必要騙她才對。
君無痕見她不再說話,故意道:「你還要去報訊嗎?像你這麼漂亮的姑娘,一踏上勾欄院的地盤,我敢保證,你絕對沒有辦法全身而退,咳……」
雖然是語帶恐嚇,但卻又點出事實的言語,令韓冰兒一時之間無法認真思索他話中真假,若非家逢變故,她還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勾欄院那種煙花之地,她只耳聞,不曾去過。
但一見到他咳嗽不止,彷彿要將心、肝、肺都咳出來的痛苦模樣,韓冰兒牙一咬,心一橫,問道:「在哪?」
正捂著嘴咳嗽的君無痕,聽到韓冰兒的話後,一陣錯愕,他抬頭對上一副決定要豁出生死的她一眼,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她的表情明明是強忍著害怕,但為什麼她的眼中會散發出一股堅定的光芒?
「你不怕?」收起不正經的笑容,他問出心中疑惑。
「怕又如何?怕就能見死不救嗎?」她做不到。
君無痕沒半點感動,只覺得可笑,他撇了撇嘴,「笨。」若他心腸狠一點,絕對利用她的同情心,把她騙去賣了。
不在乎他的嘲諷,韓冰兒瑰麗的唇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或許吧!」
如果她夠聰明的話,就應該看得出來,葉家的人已經變了,而她卻傻傻的被羞辱了一個月後,才看清他們的真面目,若不叫笨,那要叫什麼?若她聰明一點,或許就不會落到讓人趕出來的狼狽地步。
第1章(2)
為什麼她明明是在笑,卻讓他感到一股她正極力壓抑著哀傷的感覺呢?
君無痕打量了神情幽幽的她好一會,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決定放棄,她的死活與他無關,「我這是老毛病,休息一會就好,你還是趕緊回去,別在這逗留,小心被人捉去賣了。」
回去?
韓冰兒身子微微一僵,掛在唇畔的微笑融入一抹悲傷,「我沒有家,我的親人都不在了,就算有,也容不下我。」
哀怨自嘲的語氣,竟觸動了君無痕那顆從小就自認為冷硬的心,有感而發道:「原來你也和我一樣。」在某些家庭中,最親的人,反倒是致命的毒藥,有時候倒寧可沒有。
韓冰兒詫異地看著他,「公子?」
無視她疑惑的目光,君無痕凝視著她絕美容顏一會,突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姑娘長得倒挺美的,雖然比他娘親還差了那麼一點,但是,看過環肥燕瘦、嬌媚清純的一群女人,她輕靈脫俗的美,可算還在他們之上,這樣的女人在外遊蕩,很容易出事的。
「韓冰兒。」她小小聲地回答。
他的打量令韓冰兒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不過,幸好他眼神清澈,並沒有色慾,只是,為什麼讓她有種穿透她靈魂的感覺。真是奇怪,一個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斷氣的人,眼神怎麼會如鷹般銳利?
「既然有家歸不得,那你今後有何打算?」他再問。
韓冰兒遲疑了片刻,最後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此刻我的腦子有點亂。」
就是因為不知道,她才會感到痛苦。家逢變故後,葉離是她唯一的希望,可如今希望破滅了,她已不知該何去何從。
君無痕看著她故作堅強的模樣,心頭一動,難得破天荒的大發慈悲,「看在你剛才照顧我的份上,我可以收留你一陣子,算是兩不相欠。」
「不用了,多謝公子的好意。」她婉拒。
「你拒絕?」聲量微揚,君無痕眸底揚起不快的怒火,深覺得這女人真不知好歹,他的好心腸可不是常有的。
慍怒的神情讓韓冰兒不自覺地縮了縮肩膀,怯怯地囁嚅道:「公子居住之處,並不適合我思考。」
君無痕怔仲了一下,隨即想到剛才自己對她說的話,笨蛋,她還真好騙。
撇了撇嘴,他沒好氣的道:「我剛才是騙你的。」
韓冰兒怔愣的瞪視仰高這下巴,一副不將天下人看在眼底的男人,心頭不免有氣。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子!」雖是很生氣,但是很少發脾氣的她,指責人的語氣反而像是在撒嬌。
君無痕完全不理會她氣嘟嘟的表情,事實上他根本連一簇怒火都沒看見,他哼了一聲,語氣不快,「我討厭人家多管閒事。」
「我是出自好心。」要不然她可以不管他的。
「我討厭同情。」他的語氣不是很好。
韓冰兒本欲反駁,但一見到他黑如墨的眸子掠過一抹厭惡至極的憤恨、悲痛,突然有些明白,看似高傲、自負的他,同情對他而言,是一種羞辱,縱使她沒有那意思。
「對不起。」
君無痕愣住了,「你道什麼歉?」這個笨女人有做錯事嗎?
韓冰兒本想跟他說明原因,但隨即一想,說不定愈解釋他會愈生氣,更覺得她在同情他,那倒不如不要說。
君無痕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啟齒欲問,但是由遠而近傳來的呼喚,讓他當下皺眉頭,這下子他耳根子甭想清靜了。
「三爺。」
同樣也聽到喚聲的韓冰兒,下意識的抬起眼,還來不及一看,二道人影如閃電般的飛掠來到君無痕面前,讓她當場傻了眼,他們為什麼會飛?
「你沒事吧?」站在左方的男子展雲,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浮上擔憂。
「沒事,別大驚小怪。」君無痕語氣很淡。
「三爺,可否讓紅袖為你診脈?」站在右方的女子紅袖,見主子臉色比早上見到時還要蒼白,心裡滿是擔憂。
「不必了。」君無痕不耐煩的回絕,他自個的身體,自個非常清楚,不會死,只會讓他痛苦的活著。
紅袖掀唇欲勸,眼角餘光瞄見展雲示意要她別再多說的眼神,只好作罷。
展雲見主子還有力氣罵人,擔憂的神情自動恢復平日探不出任何情緒的面容,「三爺,太陽快下山,夜晚風大,請你馬上回去。」
君無痕沒說話,目光望向韓冰兒,口氣不善地道:「走呀!」
韓冰兒一臉錯愕,「可是……」
「你到底走不走?」打斷她的話,君無痕眉頭一皺,不滿她的囉嗦。
被他這麼一催促,韓冰兒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一個黃花大閨女,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去男人家住,更何況他們還是頭一次見面,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不跟他走,她又能去哪?她已經沒有家了。
聽到主子的話,展雲、紅袖兩人相視一眼。心裡浮上同樣的疑問,一向對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的主子,怎麼會去管他人的事?這番舉動對主子到底好還是不好?
見韓冰兒還在猶豫、考慮,君無痕索性替她做了決定,「紅袖,她交給你了。」
語畢,他由著展雲扶起身,邁開大步往靜心莊的方向走。
韓冰兒愕然瞪大了眼睛,只覺得他未免也太過霸道,連讓她思考、回答的時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