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冰兒臉色慘白,身子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清澈無垢的眸子裡,此刻盛滿不敢置信的驚愕。
她本是要來找君無痕放風箏,卻沒料到會聽到他們主僕所談論的事。
心緒紛亂,她無法思考,腦海不斷的浮現他們剛才說的話,搶臣子之妻?外頭流言?將曾見過她的人全都殺了?皇位?殺了大皇子?
怎麼回事?到底在她看不見的背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乍見到韓冰兒出現,展雲神色一僵,接著一語不發的退出房。
韓冰兒沒有見到展雲越過她身邊時,隱含深意的一眼,纖細的小手緊緊捏著風箏,嫣紅的唇瓣失了血色,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的牙齒在打顫,抖得讓她差點發不出聲音來,「展雲說的可是真?我是讓你動了殺機的禍水?」
凝視著她蒼白的嬌容,君無痕心頭攸地地一揪,該來的終究是躲不掉。
一將功成萬骨枯,想要登上皇位,就必須踩著與他敵對的對手屍骨踏上去,就算今日不是他登上皇位,換上其他皇子,殺戮之事,只會多,不會少,而這一切的血腥之事,他並不想讓她知道。
她單純,她善良,她就像是潔白的雪花,白得不該沾染一絲塵埃,所以自他決定要登上皇位的那一刻氣,他就已經決定,他要一手打造保護她的純潔天地,未料最後卻還是功虧一簣。
他暗吸口氣,慢慢的站起身,來到她面前,過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爭奪皇位本來就是血海腥風,與你無關。」
直視著他那雙幽暗深邃的黑眸,韓冰兒攸地發現,他眼底深處起了一道讓她進不了的高牆,而牆面裡的那個君無痕,是一個她全然陌生的男人。
驀地,她突然明白縈繞在胸口一年多的不安原因為何,她所認識的君無痕早已不在。
她壓下胸口攸地竄起的苦澀,硬是逼自己開口:「可是你本來無意角逐,不是嗎?」
「朕只是突然改變了心意。」他的語氣淡然得聽不出一絲情緒。
「那你又是為了什麼而改變心意?」她逼問,看的出來他的眼裡寫著他在說謊。
回望著她那清澈如水,如今溢滿憂傷的眸子,君無痕胸口緊窒得快要無法呼吸,他喜歡見到她的笑,只要她對他笑,只要她對他笑,他就算心煩氣躁,也會消失無蹤。
「面對至高無上的權利,誰會不上動心,朕也是一樣的。」他太瞭解她了,若讓她知道他是因為要保護她才會改變原本初衷,她絕對無法接受,最壞的打算就是她會離開他。
不過,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他絕不會讓她拋下他的。
自他決定要將她擁入懷中那一刻起,她便是他的女人,他的一切。
他的解釋並沒有讓韓冰兒釋懷,反而讓她肯定展雲說的話是真,她甚至懷疑他要她離開靜心莊,進玄武城的目的。
她回想到他剛才和展雲的對話,再加上他近日來不准她外出的命令,心頭攸地一驚,會是她所想的那樣子嗎?
「外頭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話出現?」
銀牙一咬,君無痕在心裡暗叫不好,還是讓心思玲瓏的她,嗅出了端倪。
雖是如此,他還是打定主意不承認,「你多想了。」
他騙她!她看得出來,可是,她沒有生氣他的欺騙,反而心疼他對她的心思,他是擔心她會受傷,熟料,在讓她知道真相後,只有更加心痛,甚至讓她感到不堪。
「你還要騙我嗎?你剛剛明明對展雲說,你知道朕沒有搶,你知道外頭傳的那些流言不是事實。」
君無痕聞言是臉色難看,膽顫心驚,她到底聽到了多少?
見他不回應,韓冰兒決定放棄追問,如果他肯說的話,那他剛才就會把事實說出來,不會先扯謊騙她,而後沉默以對。
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淡笑,她喃喃自語道:「難怪我會覺得你的身上有血腥之味,原來是我惹的。」
「這和你毫無關係。」君無痕急忙解釋,不願她心中有一絲折磨她心靈的罪惡感。
「真的和我無關嗎?」拾起淚眸,韓冰兒反問,腦海攸地浮上三年前君無天要欺負她的那一晚,他曾對她說過的話……她真笨,她早該發覺自那一天起,她所認識的那個脾氣無常,但心思卻極為柔軟的君無痕已經變了,唯一不變的是他對她的心意,「你是為了保護我才爭奪皇位的吧?」
君無痕臉色一變,還是讓她猜出來了,「同樣的話,不要再讓朕重複第二次。」
他還是不肯承認!可是,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到,他深邃的黑眸在他說著謊言同時,掠過一抹壓抑的情緒,洩露了他的心思。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承認,沒關係,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韓冰兒恍惚的神情令他心驚,再加上她臉上那抹似是看透一切世事的微笑,讓他心頭乍起一股即將失去她的感覺,恐懼的情緒攸地攫住他的心,讓他的心每跳一下,就抽痛一次。
「你要上哪去?」見她轉身要走,他急忙問道。
韓冰兒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身子,望著一臉驚恐的君無痕,攸地她感到有一把利刃在她猝不及防之下,狠狠的插進他的心口,淌出鮮艷的紅血,他是為了她才沾染上鮮血的。
別過眼,她不敢再看他,淡淡道:「請你讓我回房靜一靜好嗎?」
「冰兒!」驚恐的喚住她的腳步,見她遲遲不肯轉過身來面對他,君無痕在心中不由得暗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當皇帝是孤獨、寂寞的。」
韓冰兒聞言全身一震,腦中閃過一抹念頭,卻又因為閃得太快,她無法思索他話中之意,此刻的她,只想將紊亂的心沉澱下來。
沒有回頭,她移動腳步離開。
君無痕本想出手捉住她,但她剛才那接近心碎的請求,讓他到最後還是沒有伸出手,只能看著她逐漸遠去。
「該死!」低咒了聲,熊熊的怒火在瞬間爆發,胸臆間掀起一股想將展雲大卸八塊的念頭。
要不是他多嘴,冰兒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夜深人靜。
韓冰兒坐在燭火錢,神情木然。
下午自書房回到她的房間後,她再也沒有踏出去一步,而君無痕他……聽送晚膳過來的銀心說,在她回房沒多久,宮裡傳來邊關急報的消息,他便急忙的趕回宮。
他是皇子,宮廷的爭權奪利,原本與她毫無關係,可是,當他會登基為君主,真的是因為她的關係的話,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還有,那傳言又是怎麼一回事?
韓冰兒很想冷靜下來,可是混亂的思緒讓她捉不著一絲頭緒,她忘不了要離開書房前,君無痕那張驚恐的俊容。
他害怕失去她,而她又何嘗不是。
無法平心靜氣,腦子又一片混亂,教她根本就無法整理思緒。
正當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之際,砰的一聲,門被撞了開來,她還來不及抬頭看是何人,一道疾風劃破空氣往她面門襲來。
「住手!」
一道喝聲伴隨著兩抹纖細的身影扣住了持劍的手腕,只差一寸,陰寒的利器便將刺進韓冰兒的心臟。
展雲見阻撓他行動的竟然是紅袖和銀心,又驚又怒,「放開!」
「你瘋了是不是?你要殺了小姐,皇上會饒過你嗎?」紅袖緊緊的抓住他手腕,無視展雲凌厲的眼神。
「這個禍水不能留,殺了她以後,我自會向皇上以死請罪。」憤怒的眸光直視著慘白嬌容,冷硬的心起不了半點憐惜。
韓冰兒抬眸對上一雙堅決的眼眸,心很痛,但有更多的不解。
禍水?恍恍惚惚間,耳畔響起了葉離的話,他也是這麼說她的。
她只不過是一介女流,又沒做什麼事,為什麼展雲和葉離都要這麼說她?單純的愛一個人,有錯嗎?就算有,她是錯在哪裡?她這個平民百姓的身份嗎?
「為什麼?」她知道展雲對君無痕忠心耿耿,他是那種會為了主子的未來,剷除阻礙在主子前面的人,她不怕死,但至少她要知道自己為什麼該死。
「皇上剛登基,君威末立就傳出葉離一家之所以入獄,全都是因為皇上要奪臣子之妻,若皇上真堅持立你為後,那不就等於證實流言為真,所以你不能留。」
聞言,韓冰兒全身一震,混亂的思緒豁然開朗,難怪君無痕會這麼生氣,他沒有搶她,她和他在一起時,葉離已解除婚約。
可是,百姓們並不知道事情的原由呀!
她深吸口氣平復心頭的紊亂,「可就算是如此,我也不至於該死吧!」
「你……」
「展雲!」
「紅袖,讓他說下去,我不想枉死。」
「當年大皇子對你起了邪念,皇上又看出二皇子對你也有意思,所以皇上才會奪取皇位,目的就是想保有你,為了你,皇上才願意犯這種險,你不是禍水,那又是什麼?」
面對展雲的指控,韓冰兒臉色更白了,身子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