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她會滔滔不絕,比平日多話,還非常坦白,該說的話也說,不該說的話少不了一個字,讓他哭笑不得,也無從發飆,意外發現,自己面對染醉的她,竟然感到沒轍。
他盯住這張嫣紅的臉蛋,朦朧的眼神少了平日的小心翼翼,神態舉止也不再卑微,她醉,但眉宇之間卻更有神,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她那張小嘴,繼續嘰哩呱啦的沒完沒了。
「你知道嗎?其實我可以一走了之的,但我沒走,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當然不會回答一個喝醉女人的問題,抱起她,交代其它人繼續幹活後,便命令石樵。「叫車伕把馬車駕來。」
毫無預警的,兩隻小手猛地諂住他的兩頰,用力扯著。「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眾人一陣屏息,由於眼前的畫面太令人吃驚,一個個成了木頭人,呆呆的瞪著他們。
他們的老大,無比威權的老大,從來沒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老大,英俊威武的面孔竟被這個不要命的丫鬟扯成了大餅臉,就連向來面無表情的石樵,也瞪傻了眼。
「喂,說話啊。」紫薇氣呼呼的抗議。
「……」臉頰被扯成這樣,叫他怎麼講話。
他該發怒的,實際上,他卻不太生氣,反倒升起秀才遇到兵的複雜情緒,難以言喻,看樣子,他再不回答,這女人會不死心。
「你為什麼沒走?」他選擇順著她的要求而問,心中卻在想,她不走,當然是因為受制於契約。
她滿意了,放開他的臉,整個人軟軟的靠在他身上。「如果我走了,弟弟妹妹怎麼辦?他們還小,沒有我保護,那女人一定會傷害他們,如果我偷不到你們酒坊的秘方,說不定她一氣起來,就會把鼕鼕和豆豆賣給別人,就像她賣掉我一樣。」
鼕鼕?豆豆?大概就是她口中的弟弟妹妹吧。
那雙玉手突然又抓住他的衣襟,拉近兩人的鼻息,她用無比堅毅的眼神和堅定的語氣告訴他。
「我一定要保護他們,因為我是他們唯一的姊姊,我答應過娘,我一定要保護他們,你明白嗎?」
他盯著她,沉默了會兒,回答。
「明白。」
那瞪得大大的眼眸,又恢復了朦朧,似是得到滿意的答案了,雙手放開他,甚至露出一抹笑。
「你明白就好,我……我才不會被打敗呢……」朦朧的美眸閉上,軟綿綿的嬌軀往他懷裡依偎去。她就這麼偎在他懷裡,呼呼大睡去。
望著懷中不省人事的她,那睡得毫無戒心的臉蛋,令他沉默良久。
她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全記在他腦子裡了。
酒坊裡靜悄悄的,眾人依然屏息,全盯著他們老大,就不知他們老大做何打算?
*****
良久後,終於有人開口。「老大,她是來偷秘方的。」
敢打如意酒坊的主意,等於找死!光是他們這群死忠的手下,便不會輕易放過任何心存盜念之人。
空氣中,凝聚濃稠的烈意。
姜世庸深不可測的眸光,掃視所有人,眼中的霸氣,凌駕於任何人。
「沒我的命令,不准動她。」
這意外的命令,令大夥一陣詫異,但在老大的逼視下,沒人敢有反對的聲音。
這片酒業鴻圖,是老大帶著大伙弟兄打下的江山,帶著大夥一路從北來到江南,並定居下來,打從效忠他的那天起,不管他說什麼,大夥一定聽命。
大伙沒反對的另一個原因,便是察覺到老大對那妞兒,態度似乎有些特別。
姜世庸抱著她,走出酒坊,石椎則靜靜跟著。
上了馬車後,車伕揚起馬鞭,駕車離去。
簾內,姜世庸深思的眸光,落在懷中精緻的小臉上,禁不住思忖:這張看似單純的面孔,背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
當她醒來時,已經是半夜了。
杜紫薇睜開惺忪的睡眼,措著仍有些昏的頭。
「咽……水……我想喝水……」
她的喉好燒,口好干啊……
一股力量溫柔的將她扶起,半臥著,溫熱的唇,貼上她微乾渴的**,一涼冰鎮緩緩送入她嘴裡。涼水入喉,紓解了她的不適,讓她舒服得輕歎,禁不住貪婪的想要更多,響應她的需要,另一張唇將更多的涼水徐緩的送入她嘴裡。
她乾澀的唇,因為這份滋潤變得更為紅潤,原來迷糊的意識也逐漸清明,發現,**上那溫溫燙燙的軟嫩是怎麼回事——那是大少爺的唇。
姜世庸離開這唇,望著好雙呆瞪的眸子,不再朦朧,而是意識清明的。
「醒了?」他發整以暇地問。
紫薇呆呆的望著他,感到不可思議。
「大少爺?我、我怎麼了?」
「你喝醉了。」
她想起來了,當時自己喝了酒,然後……後面的事都不記得了。
他用嘴餵她喝水?在她昏睡期間,他都是這麼餵她的嗎?
本就紅潤的雙頰,升起一股躁熱,心下訝異,他一直這樣陪她嗎?
她想離開他的懷抱,才一有動作,腰間的手臂又將她摟回來,貼在那衣衫單薄的胸膛上。
「夜深了,你想去哪?」明知他言下之意,但她還是故意道:「這是大少爺的床,奴婢不該佔了你的床位。」
他看起來似乎很不高興,她該不會在喝醉時,做了什麼不應該的事,還是說了什麼不應該說的話?
「你的膝蓋什麼時候受傷的?」
她呆住,繼而往下望,這才發現,自己的兩腿膝蓋都已經上了藥,纏上紗布。
「不小心跌倒的。」
「為什麼不說?」
「小傷而已。」她老實回答,盡量把這種事給淡化,因為她是真的覺得沒必要說。
他在不高興什麼?受傷的是她,又沒給他添麻煩,難道說,他不喜歡為他暖床的女人身上有不好看的傷疤?
她一副與他無關的態度,令他沒來由的升起一把火,同時恍悟,原來那時候她趴在地上,是因為跌倒,而這個女人,居然還跟他說花兒挺美。
雖然是皮肉之傷。但從傷口瞧得出來,在跌倒的那一刻一定很痛,她卻完全沒表現出來,就因為如此,他才會升起莫名的怒意。
腰間的手臂鉗制住她,意思很明白,只要他不許,她哪兒也不能去。既然掙扎也無用,她只好認命地由著他去,反正這人是不喜歡別人反抗他的,要不然,她當時也不被逼著喝酒,而醉倒了。
到現在,她頭還昏昏的呢。
他玩味的瞧著她一臉繁榮庸懶,對她若有所思;一想起白天她醉酒的樣子,這個大發現,熱鬧感他的唇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
他一直不說話,目光令她十分不自在。
「為什麼一直看我?」
濃眉提起。「不行嗎?」
她低頭,小心翼翼的回答:「大少爺怎麼說都行。」
當酒醒後,她又回復那個表面服從的奴婢,不抬槓,不忤逆,卑微得沒有個性,就跟其它奴才一般。
別的傭僕對他百依百順,他沒感覺,但她的百依百順,卻讓他十分不爽,因為他嗅得出,她只是在敷衍他。
但今日發生之事,令他對她感到玩味。若非她喝醉了,他便不會發現她的秘密,而她無意中說出的實話,仍盤旋在他腦子裡。
「奴婢的今天喝醉時,是否有做出失禮的事?」她試探地問,心中有些不安。
他沉吟了會兒,才道:「你一喝醉,人就倒了。」
聽到這,她才放下心。
「奴婢失態了。」
她嘴上說著歉意,心下卻慶幸不已。其實她不但嗅覺好,味覺更是好,只要一口,她就能辨識好酒,但同時,她的酒量奇差無比,所以她只聞,不喝。
「奴婢去打盆熱水,為少爺洗腳。」她想下床,繼續做她分內的工作。
「不必。」
「那……奴婢為你準備溫水,沐浴更衣。」
「今夜不必你侍候了,回你的房吧。」
她訝異的看他,心下感到不可思議。他會這麼好,放她早點休息?對於他頭一回表現出的體貼,她還不習慣,就怕是自己想太多了。
發現她還杵著,姜世庸唇角勾起椰榆的邪笑。
「怎麼?捨不得走,原來你這麼想侍候我?」
她吸了口氣,這男人真惡劣,就是不放過任何可以嘲諷她的機會,心下懊惱,可笑的是,自己竟對他產生不該有的期待。
杜紫薇眼簾低垂,避開他的視線,將情緒隱藏在恭敬的表相下,不隨他的話起舞,福了福。
「奴婢告退。」
說完,便退出房外。
*****
如果她以為酒坊那次喝醉,只是個意外,不會再發生這種事,那她就錯了。
隔日,姜世庸又找她喝酒。
她能拒絕嗎?不,她一點機會也沒有。
這次,他拿來的酒,不是玫瑰玉露,也不是力石酒,她一聞,便猜出,是花彫酒。
在他的命令下,她不得不喝上幾杯。
姜世庸期待的等著,果然不超過三杯,試圖隱藏真性情的那張臉,漸漸轉為嫣紅,眼神因為染醉而撫媚朦朧,往常的柔順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帶點刁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