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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湛露

  楔子

  東嶽富,富不過東川,東川富,富不過「南白北君」。

  這是流傳在東嶽國民間的一句歌謠,其意是說,東嶽國最富的地方,是一個叫東川的地方,而東川最富的地方,是城南的白家和城北的君家。

  白家和君家是何許人也,為何可以富甲東嶽國?

  城南白家是朝廷的織造戶,換句話說,是為東嶽國經營製造絲綢的大家,其所出絲綢做工精細、華麗考究,除了要奉交宮內之外,其餘的產品也可以銷售於民間。因為白家壟斷東嶽國七成的蠶絲和絲綢貿易,故而富甲一方。白家的當家主事者是大小姐白毓錦,因此被人稱作「萬金小姐」。

  而君家經營的是玉器生意,其作坊生產出的玉器精美絕倫,造型工藝皆是登峰造極,宮中每年都要定期和君家收購大批的玉器古玩,民間的玉器交易更是以君家為馬首是瞻。君家如今的當家者是二公子君亦寒,君亦寒的一雙手和一雙眼在業內堪稱「二絕」,眼絕,絕在任何玉器經他看一眼就能分辨真假好壞;手絕,絕在他雕刻和修補玉器的技巧無人可比。

  白家和君家同在一城,又同為如此豪富,雖然生意上並不相交,但是情意很厚,每一代都有聯姻。在白家大小姐白毓錦剛滿週歲時,兩家就為她和君亦寒定下了娃娃親,說好待女方十八歲的時候便迎娶過門。

  轉眼,已過了十六年……

  第一章

  她又來過了。

  撿起掉落在桌上的一根秀髮,他冷冷地笑了笑。

  最近她來得似乎特別頻繁。往年是一個月來一次,現在卻是七天就跑一趟,是因為她最近太閒,還是覺得他這裡防守鬆懈,可以如入無人之境?

  看看桌上那一排讓他這幾天費盡了心神的玉雕,看上去似乎都完好無損,但是……他瞇起眼,只見那株玉梔子樹上應該佇立的一隻白玉雲雀不翼而飛了。

  她總是要下手的,只是每次偷的東西不一樣,上次是個佛墜,再上次是個茶杯。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偷的是什麼?是他手腕上掛著的一把翡翠鑰匙,他君家掌權者的象徵,就在他累得睡著時被她悄無聲息地偷了去,從此讓兩人結下了難解的梁子。

  這次,她看上了這只雲雀?真的只是喜歡它嗎?還是……為了讓他難堪?

  在東川,人人都知道這株玉樹是為了慶賀皇后壽辰,由皇上親自指名要他監工雕刻的。如今距離上貢至東都的時間只剩不到十天了,他拚了性命才將這只雲雀雕完,本是樹梢上巧奪天工的一筆,沒想到會被她硬生生地割斷偷走!

  可惡!他狠狠地一拍桌案,從牙縫中蹦出一句話,「小桃紅,我若再放過你,寧可不再姓君!」

  他盛怒之下,拂袖大步走出工房,喝道:「來人,給我備車!」

  管家急忙跑過來,很吃驚地問:「少爺要出門?」

  在君家,二少爺君亦寒是個很難讓人親近的人,平時一有時間就忙於玉器的製作,除了生意之外極少出門,而眼下並沒有什麼玉器交易需要他親自打理,他怎麼會一大早就要他備車?

  君亦寒的俊顏上籠罩著一層冰霜,冷冷道:「我要去白家。」

  白家?管家心中又是一驚。本來他們君白兩家聯姻是地方上多年的美談,按道理,一年前二少爺該給和慶毓坊白家的「萬金小姐」白毓錦成親了,但是關鍵時刻白家小姐竟然要求退婚,而二少爺居然也答應了!這件事立刻轟動了全城,眾人紛紛猜測白家小姐退婚的原因。

  有人說是白毓錦風流,紅杏出牆,另結新歡。

  也有人說是君亦寒脾氣古怪,只認玉器不認美人,所以白毓錦擔心嫁過來會受氣。

  還有人說,是皇上不願意坐視兩家聯姻,使得兩家的巨財並作一處,所以強令他們的婚事作罷。

  傳聞甚囂塵上,但就連君家人也不知道其中的真實原因是什麼。按照常理推測,二少爺應該為此很記恨白家小姐吧?兩家平時甚少有交集,退婚之後更是不相往來,怎麼會突然間說要去白家?就是現在去找白家小姐算帳,會不會太晚了些?

  「怎麼還站著不動?難道要我親自套馬?」君亦寒一離開工房,全部的耐性似乎都在陽光下蒸發乾淨。

  管家不敢多問,急忙吩咐僕從備車馬。

  從君家到白家,一路上有不少人認識君家寶藍色的車廂,都紛紛在路邊嘀咕,「君家二少出門?可真是少見啊!會有什麼事呢?他怎麼好像是要去白家?」

  當馬車在白家門口停下時,把白家的小廝也嚇了一跳,亦步亦趨地出迎,「君二少,你怎麼來了?」

  君亦寒問:「白毓錦呢?」

  聽他似乎口氣不善,出言直呼大小姐的名字,小廝心知來者不善,一邊對身後的其他小廝做手勢,示意他們進去通稟,一邊陪笑道:「我們大小姐在後面的繡房,皇上急著要幾匹絲綢,說是要繡上梔子花,讓我們大小姐這些天都忙得腳不沾地,你稍等,我們給你進去通稟。」

  「不必那麼麻煩了。」君亦寒冷著臉,懶得聽他囉唆,逕自邁步進了大門。

  ☆☆☆☆☆☆☆☆☆☆  ☆☆☆☆☆☆☆☆☆☆

  白毓錦在繡房裡得到了消息,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笑瞇瞇地迎了出來,「君二少,好久不見,怎麼今日有空閒來我這裡作客?」

  君亦寒打斷她的話,「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密談?」

  她一怔,收斂了笑容,低聲道:「跟我來。」

  將他領到自己的寢室內,她關上門,問道:「是不是出了大事?」

  「有人偷割了我要送給皇上的玉樹。」他一字一頓,「幫我找出這個賊來!」

  白毓錦眨眨眼,「你把我當作神捕門的人了?」

  「我來,不是聽你和我說些沒用的廢話。」他鐵青著臉,「別告訴我你和江湖上的那些人沒有半點關係。」

  「這個……」她做了個鬼臉,對外揚聲道:「劍平,你聽見了吧?該怎麼辦?」

  門外傳來一個人聲,「屬下只負責你的安全,不知道怎麼找人。」

  君亦寒哼了一聲,「你就是這麼管手下人的?說話如此沒規矩。」

  白毓錦愁眉苦臉道:「沒辦法,誰讓她不是我的手下,而是我的老婆,我再大,也大不過老婆啊。」

  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白家的大小姐白毓錦其實是男兒身,而如影隨形守在他身邊的護衛邱劍平卻是個女兒身。這也是白家和君家退婚的真正原因,但是知道這秘密的人,在這世上並不多。

  君亦寒盯著他的眼睛,「我記得我平生沒有求過你什麼事。」

  白毓錦點頭,「的確沒有,反而是我經常求你替我保守秘密。」

  「所以你現在在這裡和我閒扯淡,覺得好笑嗎?」

  「不好笑。」白毓錦歎口氣,「好,既然你難得來請我幫忙,我一定會鼎力相助,只是眼下什麼線索都沒有,你叫我怎麼替你去查?」

  「那個女人叫小桃紅,大約十七八歲。」君亦寒說出自己所知的訊息。

  「小桃紅?是個女賊?你和她打過照面了?她竟然連名字都敢留下?」白毓錦一連串的問題。

  「她不是第一次來偷,只不過以往偷的東西不多,每次都是夜半時分來,天不亮就走。」

  白毓錦笑道:「聽上去好像個多情的女鬼,你確定她真的是人嗎?」

  君亦寒瞪著他,「又和我貧嘴,你就不能正經聽我說話?」

  「你這個人啊,成天淨是做玉雕,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有時候就好像一塊大石頭似的,連玩笑都開不得了,這樣活著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他搖搖頭,又道:「我知道那玉樹花了你很多心思,其實我這些日子也不好過,皇上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要我在銀白色的絲綢上繡上一萬朵金色的梔子花,還趕著要馬上交上去。」

  君亦寒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似乎不大好看,連眼睛周圍都有些發黑,顯然是最近趕活兒累出來的。

  他不禁發出一句不滿的感歎,「只為了取悅自己的老婆,皇上都不顧別人的死活了。」

  白毓錦卻笑了,「等你哪一天也有了老婆,就知道皇上的心情了。為了討老婆的歡心,男人有時候的確會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這就是『烽火戲諸侯,千金買一笑』的由來吧?」

  君亦寒不屑地撇撇嘴,「為了女人而沉迷?我看那是傻瓜。我以為萬歲和你都是明智的人,沒想到也會做出愚蠢的事。」

  「你說這種話要小心哦。」白毓錦挑著眉毛,低聲道:「劍平在外面,她看起來好脾氣,其實是母老虎。而皇上呢,看上去很和氣,其實疼起老婆來也是六親不認的。」

  君亦寒有些不耐煩,拒絕繼續這個話題,問道:「我拜託你的事情,你到底能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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