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還不錯,我三十分鐘後就到。」
不到三十分鐘,何紀川就到了。進了門,他先親江明珠一下,然後挽起衣袖,洗手炒飯。
一盤蛋炒飯很快就炒好,也不分盤,一人一支湯匙,舀著吃著。江明珠倒了兩杯水,一人一杯。
「一杯就夠了。這樣妳沾我的口水,我吃妳的口水,才能你儂我儂。」何紀川還有心情開玩笑。
看樣子,天還不至於塌下來。
「好了。你大姑為什麼生氣?」江明珠吃口炒飯,再喝口水。
何紀川也如她吃口炒飯,再喝口水。瞧瞧,連吃飯都這麼有默契,順口氣,才說:
「氣我不聽她的安排。」
「嗯,別一段一段說,還是一起說出來,讓我心裡有個底。」
「我怕一次說出來,妳會受不了,掉頭就跑掉,那我損失就大了。」
「你說說看吧。」
「妳保證不走人?」
「這是我的住處,我要走去哪裡?」
何紀川咧嘴笑了笑。「也是,所以我才過來的嘛。」
江明珠又吃口炒飯,再喝了一口水。
何紀川也依樣又吃口炒飯,再喝口水。
「我大姑對我們來往有意見,但她中意的人我不中意,雖然她是我姑姑,我也不能讓她決定我的事,她生氣了,說不再管我的事。」先保留了尾巴那一截。
江明珠安靜又吃兩口炒飯,才,說:「你大姑有意見的是我,你真的沒關係嗎?」夾在當中,到最後,愉快不了。
何紀川舀了一口炒飯餵到她嘴邊。「哪,把嘴巴張開。」餵她吃口炒飯。然後說:
「這種『餵飯』樂趣我才捨不得放掉。」事到如此,他已經很容忍。他三十四了,不是十四、二十四,就算是尊敬長輩,也是有限度。
「依我說,我乾脆來個先斬後奏。」
「怎麼叫『先斬後奏』?」江明珠依然慢條斯理吃著炒飯。
「就是給它來個『生米煮成熟飯』,要不就跑到拉斯維加斯去註冊。」
江明珠正喝著水,差點噴出來。好不容易嚥下,平平靜靜說;「好啊,還可以順便度蜜月。」
「正經點,明珠。我是認真的。」何紀川擺出一臉正經。
「我是正經啊。沒想到要當你的女朋友這麼複雜。」
「我也沒想到,」何紀川笑一下,又舀口炒飯餵她。「哪,再吃」
江明珠也舀了一口餵他。然後看看被他含過的湯匙,突然說:「其實想想,這樣餵吃東西,挺不衛生的。」
何紀川正要把飯吞下玄,差點嗆到,連咳了幾聲,噴出大半飯粒。
好不容易止住咳,他抽出張衛生紙收拾殘局,才喝口水順氣。不防傾身越過桌子,彈了彈她額頭。
「嘿!」江明珠叫痛,撫住額。
「挺好玩的,再讓我彈一下。」作勢又要彈她額頭。
江明珠當然不肯。何紀川乾脆起身,將她抓在懷裡。江明珠躲下開,笑伏在他胸膛上。
「就會欺負我。」她抬眼瞋他。
「沒良心的,我是為誰辛苦為誰忙?」狠狠親吻她額頭。
「是是,大人你都是為了我這個沒良心的。」她忍不住笑。跟著,斂住笑,說:「你大姑也就罷了。要是你爸媽也有意見呢?那你打算怎麼辦?」
「那的確很麻煩。」
「你爸媽要是反對,我們分手算了,各過各的日子——」
「噓,」他伸出手撫按住她嘴唇。「我爸媽要是有意見,我們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過,先要緊的是,我爸媽要回來了,想見見妳。」總算說出尾巴那一截。
江明珠抬頭望著他,沒說話。
「妳答應過我,如果我請妳幫我一件事,妳一定會幫我的,對吧?」他摟著她,臉龐低俯,兩兩相望。「我還沒見過妳父母,所以為了公平起見,明珠,妳也該帶我回去見妳父母吧。」
見她父母?
「可是……」他們認識不過四五個月,一切未免太快,昏了人眼。唉!「我可不想快快『生米煮成熟飯』。」
「那麼,拉斯維加斯註冊呢?妳覺得怎麼樣?」二選一,應該很民主。
「聽起來也不怎麼樣。」
「那麼……」他抱起她,快速轉了兩圈。「這樣怎麼樣?」
「啊!」江明珠不禁輕呼出來。
「就這麼說定了。」趁她頭暈,他自作主張,自下決定。
「你賴皮!」
「啊,彼此彼此。比起妳這個沒良心的,我賴皮有理。」
啊——唉!甜甜蜜蜜中,江明珠卻不禁歎起氣。
「談個戀愛這麼辛苦,何必呢?」低低的,像說給自己聽。
但她就在何紀川懷抱中,儘管低語,他聽得清清楚楚。他親親她,笑笑,說:
「太成熟有理性也是麻煩,顧全這個、考慮這個。若是十四、二十四,就不顧一切豁出去了吧。」或者反過來,屈服在家庭壓力下。
談個情、說個愛,都那麼不由己。
不禁又歎口氣。「何紀川,我想我愛你,但我不會為了愛你沒有了自己。」
言下之意,他父母反對就反對,她也就算了。
何紀川略略緊張,稍微用力抓緊她,臉上仍笑著。說:「要是那樣,我們就私奔去。」
「私奔到哪裡去?」
「私奔到海角天涯去。」
「聽起來好像還不錯。」她勾勾嘴角,隱隱起了笑。
何紀川手臂又緊了緊,將她攬得更密實一些,她整個人仿似都是他的了,沒再放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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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珠父母屬於木訥不多話的人,所以十句話,何紀川說了六句,江明珠說兩句,她父親說一句,她母親說半句,另外半句摻著笑。
只是時時勸何紀川吃飯和吃菜,兩張樸實的臉,帶著不慣招呼人的笑容。
何紀川也不客氣,大口大口地吃,江明珠父親扒兩口飯,看著就笑笑。江明珠母親挾一口菜,慢慢吃著,看得出來,很有幾分拘束。
結果,多半的飯菜都被何紀川吃光,小半被江明珠吃掉。江明珠爸媽只是訥訥地笑。
「伯父,伯母,我跟明珠打算結伴一起旅行,想先徵求你們的同意?」吃飽喝足,何紀川又提出要求。
什麼時候要去旅行了?江明珠不解地看他一眼。
江明珠父親還是訥訥地笑。「明珠喜歡就好了。」
也就是說,江明珠自己作自己的主,他們做父母的全沒意見,不替女兒作決定。
由江明珠的脾性,何紀川多少也猜到三、四分大概會是這樣的答案。在這樣自由——或者說沒「家教」的環境下長大,江明珠多少有些「無政府」的氣息,沒束沒縛。但反過來說,什麼事自己拿主意、作決定,也算另一種「負擔」吧。自己作決定,對自己負責,然後後悔或不後悔,又談何容易。
離開後,回程車上,江明珠問:「我們什麼時候說要去旅行的?要到哪裡?」
何紀川手握著方向盤,分心轉頭,嘻皮笑臉說:「到天涯海角呀。」
江明珠怔一下,抿唇笑了笑,沒說話。
何紀川伸手去握她的手,她捉起他的手似要親吻,頓了一下,突而咬了一口。
「啊。」何紀川叫痛,瞪瞪眼。「妳什麼時候有這種壞習慣的?」
「我一直想咬人試試看。」盯著他的胸膛,還有脖子。
何紀川沒漏掉她那搜索什麼似的眼光,趕緊說:「先說好,咬胸膛可以,脖子可不行。」
「為什麼?」
「要是留了印,不有點奇怪?」
「我會輕輕咬的。」
何紀川看看左右。公路左右無人,只有前方來車錯身而過,他出聲輕笑。「在這裡?不太好吧。」
「我沒說現在就咬你。」
「我還以為妳迫不及待了呢。」
又是那一副嘻皮笑臉,還故意壓低嗓音摻進幾分噯昧。忽地語氣一轉,也不看她。說;
「明天我會到機場接我爸媽。後天晚上我們請我爸媽吃飯,怎麼樣?」
「好。」飯總是要吃的,鴻門宴也是宴。
接下來兩天,江明珠照常工作,還抽出時間去健身中心跳操運動。當天下班時,何紀川先來接她,然後他們才一起上何紀川小姑家接他父母。
「伯父,伯母。」江明珠沒有特別準備,就平常上班裝束。見了面,微笑禮貌的打招呼,沒有特別的熱絡。
「江小姐。」何紀川父親點個頭。何紀川母親倒比較熱情,拉住江明珠的手拍了拍,笑咪咪的。
因為他大姑鬧脾氣,所以自然不出席,這頓飯也不吃了。何紀川父母住在小姑家,同時出席也就加上他小姑跟小姑丈。
到了餐廳,坐定了,點菜時,何紀川母親說:
「江小姐,妳喜歡吃些什麼?」要讓江明珠點菜。
「只要不是苦瓜,其它的都可以。」江明珠老老實實的說。
何紀川柔聲說:「不是說不可以挑食嗎?怎麼不聽話。」拿她沒辦法似的。
何父何母互視一眼。何母說:「江小姐不喜歡吃苦瓜?」
「我不怎麼喜歡吃苦的東西。」
「我倒是好,就是怕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