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遊戲。」憤怒燃燒了他的理智,迫使他說出更多傷人的話。
不過是個俘虜!不過是顆棋子!
不准她擾亂他的心!
「這場遊戲,你開心了嗎?」她的眼角蓄著淚水,已經能忍住不掉下來。
可悲啊!她從頭到尾都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目前為止,愉快;明天,就開心了。」他無法忍受她這副憔悴的嬌容,所以俯下身,不去看,但抱緊她。
不過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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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很深。
抱緊紅紅紫紫交錯的身軀,太儀又把自己縮得很小。
分不清是冷還是什麼,她只想抱著自己。
她想,為何溫羅的人沒來?為何溫羅也沒來?
但是一想到仲骸身上帶著的血腥味,她不敢問了,怕問了,心就真的死了。
也許是時間還沒到吧!
那麼必須盡早起來,趕快回寢殿才行,只要裝作沒發生事情,等到了明天,她還不至於太難堪。
起來吧!
她暗暗催促著自己,但是全身無力,動彈不得。
背後有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接著床下陷了些,一根心跡未明的指背在她的臉龐來回滑動。
想起了剛才的事,太儀立刻緊繃、僵硬。
感覺到她輻射出的抗拒,仲骸的眼色旋即轉暗。
穿妥衣裳的他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在她的耳邊低喃:「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
溫柔得不可思議,仲骸式的冰冷。
太儀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一句,也沒有聲音回答他。
仲骸似乎執意喚起她的記憶,用更細、更輕的聲音告訴她,她聽著,雙眼圓瞠。
朕永遠也不會是你的……
確定她想起來了,仲骸溫聲說道:「孤一輩子都不會娶你。」
他起身離去,毫不戀棧。
聽到他離開的聲音,太儀終於找到力氣,彈坐起身,心慌意亂的用眼神追逐他。
儘管他這麼對待自己,一察覺他離開,她卻下意識的想追上去。
是不是傷得不夠深?或者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暖燙了她的心的男人?
想放,又放不開。
啊……如何留住一個不要自己的人?
太儀倒回大床上,彷徨無措,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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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來臨前,特別寒冷。
孫丑和房術在接風宴結束後,立刻被仲骸召喚到跟前。
此刻三個人,三種不同的情緒,充塞四周。
最為氣憤的孫丑在沉默片刻後,再也忍不住,率先開口,「現在可好了。」
房術泡著茶,同樣神情凝重,心事重重的模樣。
「說留她一人,必殺千千萬萬人的是你。」仲骸面無表情的說。
「但也沒要您去殺厲坎陽!現在和厲氏撕破臉,沒有好處。」孫丑快要氣炸了。
他深心善計的主子竟然無視他們苦心布下的局,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個大紕漏,殺了厲氏當家厲坎陽!
哈,誰能告訴他這只是個笑話?
「孤佈局從不只看近利。」仲骸很冷靜。
招來兩名軍師,是為了告訴他們,他已經下手,人命無法挽回,可不是要他們來數落他的。
「為了一個女人而殺不該殺的人,還不是近利?!」孫丑一直認為太儀是個需要小心處理的麻煩,早知道會釀成這種結果,他會在一開始就力勸仲骸誅殺太儀,保風曦。
「安排得當即可。」仲骸凝視著眼前飄散白煙的茶水。
看不透。
彷彿擺在眼前的僵局。
「怎麼安排?明天御茗宴上少了個厲坎陽,不用多久,大家就會知道厲坎陽死在皇宮的消息,你想想,厲家軍會如何?」
「孫丑,你冷靜點。」房術對他喳呼的聲音感到頭疼,「總是有辦法的。」
「我最討厭替人擦屁股!」孫丑冷哼一聲,滿腹不悅。
當然不是沒辦法,只是他討厭這種意料之外的「驚喜」。
什麼人該在什麼時候殺,這些都必須好好的算過才行,此次御茗宴,他們的目標在解除太儀的婚約和殺戰慈及宰父治,連兵卒都已經部署好,隨時能在殺死戰氏兩大勢力後,直攻戰慈所在的扶風,這下錯一步,他們要面臨步步錯的可能。
「即使這人是你的主公?」房術挑起眉頭,低聲斥問。
孫醜的斗笠一轉,咕噥了幾句,不再氣焰旺盛。
房術會跳出來罵他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他不出面,這句難聽的話可能就是由仲骸來問了。
「主公在下手前當然知道咱們把兵力部署在扶風四周,現在殺厲坎陽雖然早了些,但是我有一計,可以扭轉乾坤。」房術一番話明褒暗貶,意在提醒仲骸下次行事要更謹慎。
房術也在責怪,但他怪的是自己沒能早一步看穿主子的失控,阻止他,於是收尾落在他們這些軍師身上一點錯也沒有。
他們英明的主公為了主上而出亂子,老實說,他並沒有太驚訝,但是殺了厲坎陽確實很費事。
仲骸轉動眼眸,看向他。
他不後悔現在殺了厲坎陽,只要想到厲坎陽和太儀可能深情款款的相望……沒挖出他的眼睛,已經算便宜他。
不過現在的重點是,處理厲坎陽的死帶來的接踵麻煩。
他們目前的兵力配置,無法應對厲氏堅強的軍容。
「主公把屍體擺在哪兒?」
「扔進先帝故居的井裡了。」
他比太儀早到先帝的故居,當時厲坎陽已經在那兒,於是他便殺了他,處理完屍體後,才回到先帝的寢房。
「孫丑,你快點去把屍體撈上來,設法弄乾他身上的衣服,不然也要找一套一樣的衣服給他換上。」
儘管覺得很麻煩,孫丑可不懷疑房術的做法,隨即去辦。
接著,房術喚來最近的衛卒,要他去準備一個精緻且能夠裝下頭顱的箱子。
仲骸任由他發落完後,才開口問道:「你想怎麼做?」
「咱們現在不適合與厲氏為敵,那麼就來一招借刀殺人吧!」房術雖然善守,但同為軍師,並非不善使計,而是他的計謀不像孫丑那般陰狠。
不過這一招……
仲骸瞇起眼,思量片刻,頓悟。
「這招恐怕孫丑也自歎弗如。」
「這種招數是跟他學的。」房術的眼底閃著無奈的笑意。
若非情況危急,他也不想用這招。
舉措得當的話,這將會是他們一舉拿下扶風,並中傷厲氏的絕妙計策!
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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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之道,國之道。
所謂的帝王,儘管不確定,都要裝作自己很肯定。
面對眾人的時候,要抬頭挺胸,縮下顎,目光直視前方,說話的聲音內斂穩重,要能騙過眾生。
她是帝王,深諳此道。
極陽宮外北面,有一片高聳參天的白樺林,在這樣的季節,樺木如雪的白皮和雪地相互映襯,有股深遠寧靜的意境。
仲骸把御茗宴設在此地。
從聖旨下達的那一刻起,便要人加緊趕工,搭建一座半開放的精緻小閣,在今早才險險趕上御茗宴的開始。
未時剛過,四大諸侯和其部將依照仲骸安排的順序,繳交兵器,拿取令牌入座。
小閣內已經充滿茶香。
太儀是從極陽宮出發的,仲骸則騎馬,跟在她的玉輦旁。
一路上,沒人開口。
直到可以看到小閣,他才開口,「溫羅呢?」
太儀面無表情,隔了一會兒,反問:「房術呢?」
「先到小閣去了。」他瞟了玉輦內朦朧的人影一眼。
「那麼溫羅也是。」她漫不經心的回答。
「孤以為溫羅不會離開主上。」
「沒有人離不開朕,是朕離不開別人。」她的語氣空洞得嚇人。
「也許主上今日可以學到如何離開他人的幫助,尤其是錯誤的人所出的餿主意。」強壓下對她語氣的不悅,仲骸瞇起眼,意有所指的說。
太儀的臉彷彿凝結了,不再開口,但她的手始終捏得死緊。
不消多時,玉輦停在小閣前。
小閣沒有一窗一門,全是用輕透的帷幕覆蓋,風一吹,輕靈飄逸,猶如仙居。
太儀無視仲骸伸出來想要攙扶她的手,逕自踏出玉輦,立刻有宮女前來替她拉長拖曳的裙擺,從玉輦到小閣主位的這段路,她端出最莊嚴的帝王聖氣,徐緩的走著。
深梅色的冬裘下是純白的內裳,腰間掛著發出輕響的琉璃彩珠,冬裘外加了同樣白的披肩,太儀濃妝淡抹,額頭點了梅瓣,頭上綰了個簡單的髮髻,上頭只戴著雕金鑲玉的鸞冠。
踏上主位,宮女立刻在她面前掛上一層薄幕,朦朧了她的身影。
一直都是這樣,除了玉座之外的任何地方,她的座位前都少不了這層看不清的薄幕,但她還能確認風曦的位置,能猜測左右兩方坐著的是誰。
太儀躬身,準備坐下,過大的鸞冠意外落下,滾出了薄幕。
小閣內的歌舞聲驟歇,只有鸞冠滾落的叮噹聲響。
鸞冠停在小閣的正中央,每一雙眼睛都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