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欣眼明手快地在她說錯話前摀住她的大嘴。"齊先生,她隨口說說的,你不要介意。"
"沒關係。"雖然猜得到自己每天辛苦燉的補品,曼翎大概一口都不會吃,不過當事實呈現時,心裡難免落寞。"我想曼翎或許最近沒有食慾,過一陣子應該就會想吃了。"
這分明是自欺欺人的話,不過想到他加諸在喬曼翎身上的所做所為,李可欣和何文靜真不知道該同情他,還是繼續討厭他。
"我們進去吧,我腳酸了。"眾人言語的主角喬曼翎,卻像處在事件中心外,冷冷淡淡地拋下一句話,連看也不看齊奕行一眼。
"噢,好。我來開門。"何文靜率先進門。
李可欣和喬曼翎跟在後頭,最後是齊奕行,只是在他失神地要踏進工作室的前一步,身前的喬曼翎突然停下,回頭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清脆卻冷漠的嗓音喚回他的神智,他低頭看著自己的皮鞋已踏進室內一步,連忙縮回。
"沒事了,我只是……只是想把這個交給你。"他將手中保溫盅塞給她,識相地轉頭離開,辦公室裡另外兩名女生見狀也只能搖頭,給予無限憐憫。
除了回來找她道歉解開誤會的第一天,他沒有一次成功地踏入她的地盤過,無論是家裡,還是辦公室。他知道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方法,因此也謹慎地不敢腧越她最後的防線,想不到今天一時受了打擊,居然差點忘了。
步履沉重地回到車上,他發動引擎正要開走,卻不意看到她由工作室內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他剛塞給她的保溫盅,一古腦地將裡頭的雞肉挑出來放在門外的大碗公里。
一會,隔壁養的狗跑出來了,大快朵頤地吃起他燉了一夜的東西。
原來如此。齊奕行苦澀一笑,先前看到她工作室外擺的碗,還以為她什麼時候養了寵物呢……
他突然對這一切感到十分無力,胸口也漲起一股酸氣。
沒關係,她遲早會吃的,只要他堅持下去,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他的心意……
真的會嗎?心煩意亂的男人拒絕再想下去,透過車窗看向天上,太陽的光芒令他微瞇起眼,眼眶都濕潤起來。
他今天才知道,原來一直看著天空,也是很刺眼的。
下午下了場大雨,綿綿不絕地傾洩到了傍晚。
"曼曼,你要下班了嗎?"李可欣瞧她一到下班時間就開始心不在焉,而平時早該候在外頭的高級轎車,卻在中午離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你先走好了,我想坐一下。"不知為什麼,那男人的遲到令她心神不寧,總覺得發生了什麼事。
抬頭看了看時鐘,李可欣索性放下包包,在她身旁坐下。"反正我不趕時間,你一個人在這裡我不放心,我陪你一起等好了。"
喬曼翎粉臉微窘,"我沒有……沒有在等誰啊。"
"是嗎?"看著好友久違的羞怯又回來了,李可欣興頭一來打趣道:"原來你沒有在等人啊。那我們今天一起去吃飯好嗎?現在就可以走了。"
"呃……好。"怕自己的心事被揭穿,喬曼翎為難地應了聲好,收東西卻像烏龜一樣慢。
李可欣在心裡都快笑翻了,故意皺起眉望著滂沱大雨。"這麼大的雨,能見度一定不高,幸好我們沒有開車,否則實在太危險了……"
被說中最擔憂的部份,喬曼翎又停下手中的動作,欲言又止。"可欣,我想我們改天再一起吃飯吧……"
"你唷!死鴨子嘴硬,擔心齊奕行就說嘛!我們從小一起在育幼院裡長大,我連你身上有幾根毛都很清楚,你那點小心思,瞞不過我的!"
覷著好友眼中的笑意,喬曼翎無奈地咬著下層。"是他堅持每天要來載我,如果真的發生意外,不是存心讓人內疚嗎?"
"曼曼,你真的不原諒他?"李可欣不再捉弄,言歸正傳。
這小倆口分明是餘情未了,何況造成現在這種情況的只是個誤會,曼曼固然無辜,但齊奕行也是一時被蒙蔽了,而非故意為之,確實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這是一向拒愛情而遠之的曼曼第一次這麼愛一個男人,齊奕行也充份地展現他的誠意了,她不希望好友因為賭氣而喪失一份真感情。
李可欣這個問題在喬曼翎心裡翻騰了一陣,她喟然道:"我不知道要怎麼原諒他。一看見他的臉,我就無法忘記那場婚禮帶給我的羞辱與痛苦,那種以為自己到了天堂,卻在下一瞬間狠狠跌下地獄的恐怖感受,我不想再體驗一次。"
沒有得到就不怕失去,如果他做不到,當初何必承諾?她越想越心酸。
"在美國答應和他在一起,我甚至不敢奢望和他有未來,可他卻說要給我一生幸福……可欣,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有多珍貴。"
停頓片刻,她拿下臉上的平光眼鏡,下意識地握住。"但到頭來,是他自己背棄了諾言,教我如何再相信他?甚至到現在,我都還不敢光明正大不做偽裝在街上走,怕又有好事的人會對我指指點點……"
"曼曼……"一路走來都陪在她身邊的她,又怎麼不知道她這陣子過得有多艱苦?"畢竟我不是你,無法體會你的痛楚,所以不敢說你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總之,你只要對自己的決定不會後悔就好,我和文靜一定都會支持你。"
"謝謝你。"她終於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其實對於齊奕行的種種付出,她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不願面對現實,更不願面對他。現在她尚無法做出任何決定,或許讓時間沖淡一切刻骨銘心的感受後,她會更理智地知道該怎麼做吧?
雨仍不停地下著,喬曼翎也無心再等。說不定他是閉門羹吃多了,耐心到了極限,這樣也好,她也用不著再這麼困擾了。
兩人收拾好東西準備離去,門卻在此時被推開,進門的不是齊奕行,而是想都想不到的季凌陽。
"好久不見了。"他向她打聲招呼,又朝李可欣微頷首致意,然後手指著自己身後,"外面那個笨蛋不敢踏進來,問你要不要坐我的車回家。"
"他為什麼坐你的車來?"喬曼翎疑惑地透過玻璃窗,隱約看到齊奕行坐在季凌陽的車裡等著,不敢踏入她的禁地。
"那傢伙下雨天開快車出了車禍,堅持不先去醫院,還打電話猛催我載他來接你下班。"季凌陽瞧她猶豫不決,索性替她拿起皮包,直接擄了人就走。"雖然他傷不重,但一直流血也是會死人的,給個面子快走吧!不送你回去,他不會願意到醫院去的!"
回到家中,喬曼翎仍忘不了齊奕行痛到臉色發白,還堅持先送她回家的淒慘模樣。他全身濕淋淋的,左手臂及額頭上還有血跡,雖然傷得不重,但已夠讓人觸目驚心了。
想著想著,她不禁為他的執著感到難過。其實這種事可以交給別人,他何必這麼拚命、這麼討好?她明明都好冷淡、好無視的對待他,為什麼他還能一直堅持下去?
心念一轉,又想到方才上車前,季凌陽在工作室前的騎樓替她撐開雨傘,趁著齊奕行不在時對她說道:"車裡那個男人,每天都睡眠不足來上班,我想應該讓你知道他在忙些什麼。"
雨傘撐起,他卻沒有馬上走過去,反而繼續說著一些擾人心扉的事實,"奕行掛名董事長,主要卻是負責研發。最近公司在準備跟美國可頌電腦簽約的事。他忙得昏天暗地,還要抽空送你上下班兼當煮飯公,半夜再繼續工作。而且搬到你那公寓去,離奕陽可是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季凌陽暗地觀察著她益發黯然的神色,更加了把勁替好友陳情,"這些他全沒跟你說過,對吧?跟他兄弟這麼多年,我沒有看過他這麼愛一個女人,幾乎到了沒自尊的地步。"
當時,她只是沉默,才一個月的相識相知,當真可以讓一個人深深愛上另一個人?
其實她是知道這個答案的,只是那痛依舊鮮明,讓她一直不願承認。
季凌陽終於帶著她走向車子,可並沒有停下勸說。"你有沒有想過,當初那場婚禮,他越愛你,受的打擊就越大。雖然你真是委屈了,但若今天換作是你站在他的立場,聽到自己可能被欺騙了感情,你真也會毫不遲疑地完全信任他?同樣的,今天若是你犯了錯,乞求他的諒解,你有把握能做到像他這樣嗎?"
不能。喬曼翎在心裡苦笑。說不定防備心原本就重的她,反應會比他更大。
在替她打開車門前,季凌陽語重心長地撂下最後一句話。"何況你們現在情況不同,還要考慮到孩子的存在,我不是逼你原諒他,只希望你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