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江敏霞猝不及防的被她推倒在地上,立刻不顧形象的大哭起來。「嗚哇……」
陸槐南提著公文包從書房裡出來,看到的就是這副混亂又狼狽的景象——自己的媽坐在地上大哭,妻子低著頭站在一旁,但顯然也啜泣著。
他覺得自己的頭快爆炸了,為什麼別人可以有那麼和樂幸福的家庭,他的家就要像戰場一樣,每天有不同的衝突和爭執?
「槐南!」一見兒子出來,江敏霞先聲奪人,像演戲般挪著屁股滑動到他身邊,捉住他的褲管,甚至還沒有站起來。「你看!那賤女人居然敢推我?」
他母親已經有太多次報假案的紀錄了,陸槐南根本不會相信,而且看文曦盈的樣子,顯然也受了委屈,誰打誰還不知道呢?
「我是出於自衛才推媽的,不是故意……」文曦盈想解釋,卻看到陸槐南緊皺的眉頭,心裡涼了一大半,說出的話也戛然而止。
他分明不想幫她……或者說,他兩邊都不會幫。
她對他太瞭解了,這時候的他,不會是個好兒子,更不會是個好丈夫,只是個自私的男人。
文曦盈猜對了,陸槐南不想管,他煩心的事已經夠多了,不想再添上這一樁,反正娶老婆來,就是要替他解決這些麻煩事的。
他沉下臉邁開腳步,江敏霞不由得鬆手,「你們煩不煩?不要再吵了!讓我安靜一下!」趁這個機會,他頭也不回地出了家門。
門一關上,裡頭的風暴也隨之被隔開,他或許有點掛心裡頭的爭吵,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風暴過去,造成了滿地瘡痍,一時仍無法收拾。
文曦盈紅腫著一張臉,身上被江敏霞打到的地方還隱隱作痛,可是她卻不療傷,因為她的心,已經碎了。
她癡癡地呆坐在沙發上,期待能有個人來幫她從痛苦中復原。
可惜,由日落等到日出,一夜過後,她還是沒能等到那個人。
江敏霞氣極而去時,大門甚至沒有關上,直到現在,洞開的門口還冷冷地吹進外頭的風,文曦盈只覺得自己經歷了一場苦難的仗,輸得一敗塗地。
門口走進了一個人影,她抬起頭,卻只能苦笑。
這個人來得不是時候,因為她已經疲憊得無法再打下一場仗。
「你怎麼回事?」能從大門口橫行無阻的走進來,陸柏東已經覺得很奇怪了,再看到文曦盈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上,臉上儘是紅腫的痕跡,更教他狐疑。「陸槐南呢?」
好一會兒,文曦盈才幽幽地道:「他出門了,你有事找他,下回再來。」
她很清楚陸柏東和陸槐南一向交惡,沒有兄弟之情也就罷了,還互相競爭,她不認為陸柏東來會有什麼好事。
陸柏東沒有這麼好打發,他察覺事有蹊蹺,便大大方方的在她身旁坐下。
「怎麼?你們夫妻吵架了?」文曦盈都還沒有回答,他便又自顧自的道:「也對,遇到那種事,依陸槐南的脾氣應該氣炸了,找你出氣也是自然的。」
「他遇到什麼事?」即便對於陸柏東的口氣很不滿,文曦盈還是捺著性子問。
她也很想知道事情的始末,陸槐南從來不告訴她。
「喔?他沒告訴你嗎?那麼丟臉的事,我想他也不會說吧。」
陸柏東故意賣關子,事實上他也沒打算說,因為畢竟是自己使手段陰了弟弟。「曦盈,看看你憔悴成這樣子,怎麼像我認識的那個小美人呢?我記得第一次看見你時,還驚艷了一下,沒想到你卻選了槐南。」
他自我感覺良好的曲解文曦盈默然不語的反應。當年他和陸槐南同時看上這個念會計的小學妹,誰知她卻從來不理他。
「現在他在工作上捅了個大摟子,我看他以後只會越來越難過……你也該好好考慮和他的婚姻了。」
「我和他的事,我自己會處理。槐南不在,你請回吧,我會告訴他你來過。」
她起身想走,卻被他按住肩膀坐下。
陸柏東靠近她,試圖採取溫情攻勢,他自負有幾分俊俏,不會輸給陸槐南那個大老粗。「何必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曦盈,我從來沒輸給陸槐南過,你是唯一的例外,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放心,你只要離開槐南,我不會嫌棄你的。」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文曦盈想掙脫他手卻掙不開,只能凜著臉,試圖用冷然的氣勢逼他放手。「你根本不喜歡我,你只是想贏過陸槐南,離間我們夫妻的感情,想看他一無所有。你的詭計太陰險了,我不會中計的!」
「何必這麼說?」陸柏東不否認她聰慧的猜中了大部分,但他確實對她很有好感。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抓住她的手。「陸槐南那傢伙我很清楚,他根本配不上你,他這陣子才吃過我的虧,如果他看到我們這麼親近,不知道會怎麼樣……」
「你無恥!」她想伸手打他,用盡力氣卻只能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握中抽出來,還不小心被他的指甲刮出一道血痕。
「你們在做什麼?」
此時,陸槐南進門了,見到沙發上糾纏的兩人,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陰鬱。
「你說……我們能做什麼?」陸柏東顯然很享受自己同父異母弟弟那副吃癟的樣子,「你冷落了曦盈這麼好的女孩子,我當然要來安慰她,現在反而是你打擾我們了……」
「不!槐南,你別聽他胡說!」文曦盈急忙替自己解釋。
「你過來!」工作上失利,老婆又和敵人走得那麼近,陸槐南的口氣自然不會太好。
文曦盈知道現在不是和他爭辯的時候,也沒有必要在陸柏東面前夫妻反目,她只是急忙跳離陸柏東老遠,走到陸槐南身後。
「你可以滾了!不管你來幹什麼,我都不想知道。」想也知道沒好事,陸槐南懶得和他多說。
「嘖嘖嘖,真是無情,我可是來道謝的。」反正把他和文曦盈關係弄擰了,也算達到他某種程度的目的。「感謝你在工作上對我的幫忙,爸爸可是很開心,直讚美我的能力呢!這一切都要多謝你,你在荷蘭辛苦啦,讓我不費吹灰之力撿了個大便宜……」
陸柏東瀟灑的起身,再將了弟弟一軍。
「滾!」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顯示陸槐南真的氣炸了。
陸柏東大笑而去,把一室的爛攤子留給這對關係岌岌可危的夫妻。
「槐南,我——」終於等到人走了,文曦盈想解釋,卻被不客氣的打斷。
「你什麼?你放心,我沒有懷疑你和他有什麼勾搭,我看上的女人眼光不會那麼差,最重要的是,我聽到了你罵他無恥。」陸槐南的一番話安了她的心,但下一句話又將她狠狠打落地獄。
「但你他媽的不會保護自己嗎?還讓他有機會乘虛而入?要是我晚一步回來,會發生什麼事?」
文曦盈驚呆了,不敢相信他說了什麼,難道現在被害人還要檢討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才引來壞人的覬覦?
這個社會怎麼了?他又是怎麼了?「我如果打得過陸柏東,還需要怕嗎?還需要掙扎嗎?」
「我常常在國外忙,不在你身邊,你就更應該提高警覺,如果不是你開門,陸柏東怎麼會進來?難道我在國外時,還得天天擔心你是不是又出事了?」陸槐南覺得荒謬極了,什麼時候他才能擺脫這一切吵鬧混亂?她的粗心帶給他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他煩心的事已經夠多了!
聽聽!這是多麼沒有良心的話?文曦盈很悲哀的看著他,他再一次蹂躪了她對他的信任與愛。
她以為,他會保護她、會站在她這邊。可是她大錯特錯,他根本沒有同理心,心中只有自己。
她知道攤牌的時間已到,她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們夫妻終是要走到這一步。
「為什麼無論何事都是我的錯?你媽無理取鬧、阻止不了她是我的錯;你哥哥在工作上為難你、跑來找你耀武揚威也是我的錯;每次我只是待在家裡,卻被人找上門欺負,都是我的錯?」她紅了眼眶,卻不知道是因為身上的傷,還是心裡的痛。「陸槐南!你可以再過分一點!」
她為什麼要這麼想他?陸槐南自覺不可能故意傷害她,便粗聲粗氣地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這個意思?你表現出來的就是這個意思!」她傷心的哭嚷著,將自己的頭髮撥到耳後,再拉起袖子,「你給我看清楚,我臉上的傷是你媽打的,手上的傷痕是你哥哥抓的,但心裡看不見的最深的傷痕,卻是你留下的!這些究竟都干我什麼事?」
她所受的一切傷害,確實都源自於他,如果當初她沒有選擇嫁給他,根本不必受這些苦。
陸槐南這麼一想,不禁有些內疚,他回憶起自己最近對她的態度的確有些過分,他怎麼會以為她的忍耐是永無止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