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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西嶺雪

  陸雨回到了大連,咪兒回到了上海,可意回到了北京。可是陳玉卻決定飛離北京,用一次新的旅遊來悄悄紀念自己的結婚十三週年。臨行前夜,四個好朋友在網上聊天。

  陳玉問大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還記不記得,我們之中是誰最先認識慧慧的?」

  大家一時沒反應過來。

  陳玉說得再明白些:「記不記得慧慧是怎麼加入我們的?」

  咪兒先想起來:「是她做了一個關於我的採訪。採訪我的記者不算少,可是她是最特別的一個,所以後來我們成了朋友,然後我通過她認識了你們。」

  可意說:「不對,是我安排她去採訪你的。此前她是我們雜誌社的一個編外娛記。她採訪了你以後,一直對你讚不絕口,說你不像普通的小明星,有個性有內涵,是可以做朋友的那種人。所以說,我認識她在你之前,認識你則在她之前,只不過和你做朋友卻是因為她。」

  陳玉也說:「這就對了,我就是在你們雜誌社見到她的。有一次她去交稿,我也去交稿,你替我們做介紹,然後咱仨一起吃了頓午飯,就這麼成朋友了。」

  可意全想起來了:「我記得是陸雨介紹我認識慧慧的。」

  陸雨不確定:「是嗎?我可記不清了。我怎麼覺得是我來北京考MBA的時候,你們介紹我認識她的呢?」

  「不是這麼回事兒。」可意說,「最早是有一次你打電話說,有個女孩挺喜歡寫作,寫了點東西,希望我給看看,批評指正一下。我說那你讓她直接找我吧。就這麼著認識了。」

  陸雨有點印象了,可是不確定:「好像是這麼回事兒吧。反正很多人知道我和你是老同學,知道你大名,都找我托關係要認識你,請你看稿,曲裡拐彎兒的多了,我還真記不得這個慧慧是托了誰的關係找我的了。」

  咪兒說:「那你應該收費,每介紹成功一次收取人民幣若干,如果有文章發表再收若干,說不定會發一筆小財。」

  眾人笑起來。陳玉攤開手:「還是一筆亂賬。到底這張曉慧是哪兒來的,底細誰清楚?」

  可意一一整理思路:「姓名:張曉慧;性別:女;年齡:26歲;職業:自由職業者;家庭住址:漂在北京,原籍不詳;家庭成員:無;社會關係:無。」

  咪兒說:「整個一無頭公案。要不怎麼連我們敬愛的公安幹警都束手無策呢?要是我們幾個能破案,我們可以成立私家偵探了。」

  陳玉不願輕易放棄,她繼續分析,提出新的疑點:「慧慧寫稿屬於玩票性質,跟我差不多,收入高不到哪兒去。那麼她住在北京的費用是從哪兒來的?穿名牌吃西餐的錢是誰供給的?她背後一定有個戶頭,說不定就是孩子的爸爸,那個男人是誰?」

  可意說:「一個男人只談戀愛不結婚、甚至連真實身份也不肯透露的情況無非三種:一,他已婚;二,他身居高位;三,他另有所愛。」

  陸雨點頭:「其中又以第一種情況最多。未婚少女愛上已婚男人的結局多半如此。」

  陳玉不明白:「你們說為什麼有那麼多女孩非要愛上已婚男人呢?按說這男人結了婚,優勢自動就減了一半,應該比未婚帥哥自卑才對。可是現在這世道邪門得很,硬是有那麼多沒腦子的女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咪兒說:「這很好理解,已婚男人有經驗有成熟魅力,而且也多半比未婚男子有地位,有財產。這就好比青果子和熟果子之間,人們更喜歡選擇熟果子一樣。而且未婚男子好比青辣椒,看著新鮮,可是貯存太麻煩,稍不小心就黃了蔫了干了爛了;而已婚男人卻是熬好的阿香婆香辣醬,又經吃又經放。」

  陸雨不同意:「阿香婆香辣醬之所以夠味,是人家阿香婆窮盡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心血一點點熬出來的,你偷吃了一口說夠香夠辣,可是這香辣本來與你是無關的;你要是真羨慕,應該自己動手熬醬去,熬不出香辣醬,至少也熬得出辣椒油、蘋果醋、芥末汁、火鍋料……隨便什麼,總之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你憑什麼不種不收,就想吃白食呀?」

  陳玉大力鼓掌:「說得好。你等等,再說一遍,說慢點兒,讓我記下來。」一邊打字一邊自我發揮:「我最不喜歡聽那些傻了巴嘰的女人說什麼『他老婆不瞭解他』的傻話,都是中了男人的毒,鬼迷心竅了。他老婆不瞭解他,也陪他那麼多年了,還沒你知道得多?他把這個告訴你,他就夠不是男人了。你不是說自己愛上他的成熟與寬容嗎?那他怎麼不寬容自個兒老婆去?反而跑到你這裡來找寬容?真是自相矛盾。」

  陸雨接著說:「夫妻生活是人與人之間所能達到的最親密的交流了,不僅僅是靈肉的結合,更是一種徹底的授與受的關係。他不承認這種關係而去建立新的關係,其實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行為,怎麼會有好結果?」

  可意又拿出主編腔調來做總結性發言:「最重要的,是他再不愛自己的老婆,他的身上也早已打上婚姻的烙印。他是她的課堂,她是他的戰場,一番不見硝煙與烽火的廝殺之後,兩人互為俘虜,交付了自己清白的過去,而共同走進集中營,在婚姻的圍城裡相依為命,相濡以沫。忽然有一天,他覺得寂寞了,厭倦了,想走出駐地去攻打別的城池,以被她培訓出來的豐富作戰經驗重新披掛上陣,企圖到別人的領地中去跑馬圈地,馳騁表演,你認為這是合理的嗎?」

  陳玉十指如飛,叫著:「哎,慢點慢點,我都記不過來了。」

  咪兒笑:「你們幹嘛都衝我來呀?我又沒愛上已婚男人。我們家李佳可是頭婚。」

  陳玉不管,自顧自地說:「還有更噁心的一種男人,一邊跟小姑娘膩歪,一邊兒還裝君子,說什麼看到你這個樣子真讓我心疼,我覺得咱倆這樣兒對你是不公平的,我不能讓你愛我十分而我只愛你七分,要不,你結婚吧,那咱們就扯平了……」

  陸雨搶著說:「對對,還有更經典的——我不愛我老婆,可是我不能不要我兒子,為了兒子,我不能離婚。我和你在一起一天就會好好照顧你一天的,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個好男孩,我會恭喜你新婚……」

  可意也說:「還有還有——相遇是一種不得已的緣分,我也覺得這樣對你不好,可是沒辦法,從一見面我就很喜歡你了,當我知道你也喜歡我的時候,我就陷進去了……」

  陸雨搶著接過來:「我不想的,可是你這樣對我,就是鐵石心腸也動心了,所以我現在,哎,我真對不起你……」

  可意也笑著搶話:「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時候降臨的,但是它已經來了,我們只有面對,讓我們好好想一想,如何可以不傷害每一個人……」

  陸雨笑得幾乎喘不過氣兒來,卻還要搶話:「我何其幸運遇上了你,又何其不幸相遇遲矣,這世上,我並不是第一個為兩個女人所愛的男人,可是為什麼我就這樣痛苦……」

  四個女伴都快笑倒了,連陳玉也笑得沒力氣記錄了。

  咪兒說:「這就是男人和男孩的不同了。多會說話呀。那是一幫子久經沙場,有本事把絕交信寫得跟求愛信似的主兒,把你賣了你還幫著點錢呢。他們在每件事開始前,早把後路給自己留好了,什麼叫步步為營,什麼叫恰到好處,什麼叫量入為出,全套武藝都精著哪。其實想想也很不容易做到呢。」

  陸雨說:「所以他才會假惺惺地說為對方著想,動員女孩結婚,太虛偽了,其實不過是為了逃避責任和良心譴責給自己留後路罷了。」

  陳玉歎息:「其實想想這些把戲一點也不新鮮,擺明了騙三歲小孩的,可是就有那麼多無知少女喜歡上當。」

  咪兒說:「要不怎麼說女人在戀愛中的智商等於零呢。」

  陸雨說:「她們上當是因為她們渴望上當。」

  陳玉說:「你這句話有點繞,能不能解釋明白點,讓我記下來。」

  陸雨認真地想了想,說:「每個女人都有著不同程度的悲劇情結,林黛玉式的,朱麗葉式的,或者安娜卡列尼娜式的。這種尋求悲劇美的性格特徵導致了少女們的自討苦吃。說得刻薄點,是一種自虐傾向。遇到一個未婚的男孩子時,因為明知道他是有可能性的,有發展前途,於是便不自覺地矜持起來,考慮挑剔,猶豫躊躇……」

  可意接下來說:「可是已婚男人,自打認識他那一天起,便知道他是不屬於自己的,沒可能的,還沒等真正愛上,已經被那種絕望感打敗了,被故事的悲劇精神打敗了,被自己的可憐與無奈打敗了,於是一跟頭栽進苦戀中無以自拔,再也沒有精力和空閒去想這男人究竟是不是值得自己去愛。因為所有的時間與氣力,都用來想方設法,殫精竭慮,從對方的老婆懷裡去搶、去奪,那一分分、一秒秒,那一點點、一絲絲,全不顧及自己即使得到,也只是一些剩餘物資,無論時間與溫存,都是批發之後的零售,二次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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