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雨說:「我覺得你應該嘗試與他好好溝通。你不是喜歡旅遊嗎?約他一起去,兩夫妻實行二度蜜月,如果他仍然顯得無精打采,再不妨攤牌,做一次開誠佈公的交談。」
可意率先表態:「我贊成。」
陳玉仍不起勁:「好用嗎?我才不信。我還是想先查電話單。」
可意深吸一口氣,一本正經地說:「綜上所述,最行之有效的方法無非三種:一,跟蹤。雖然不夠光明正大,但卻是最保險可靠的;二,旁敲側機。要想瞭解一個人,就看看他身邊的朋友,查查那些人在做什麼;三,布下天羅地網,跟他周圍的每一個人哭訴,讓所有的人幫你監督,使他再也沒有做案時間與心情。做齊這三點,我保準你能抓到老公花心的證據,不論他有多少瘡疤劣跡都將大白於光天化日之下,與之同時潰爛的,將還有你們的婚姻。」
陳玉又一次像被點中啞穴一樣地收聲了。
咪兒嘲笑:「既沒膽量離婚,又何必窮追猛打弄得自己不開心,別人也不開心?你都快得強迫症了,不找到老公偷腥的把柄絕不撒手。可是被你找到真相又怎麼樣呢?」
陸雨也說:「夫妻鬥法只是過程,家庭和睦才是宗旨。你要先找準目標,然後再決定採取什麼樣的方式與步驟,可別本末倒置了。」
可意下結論:「等下我給你老公打電話,讓他來接你,然後雨過天晴,好好過日子,別再追究了。」
陳玉一直不說話,半晌,忽然滴下淚來。她的心仍然很不舒服,可是,她也知道女友們說的都是金玉良言,忍耐與遷就,便是婚姻的真相。
窗子忽然無緣無故,在這時候跌落了一塊玻璃,那清脆的巨響把女友們嚇了一跳。
陳玉尖叫:「真的有鬼。」
可意一向感性,立即開始發揮豐富想像:「也許是慧慧想跟我們說什麼,可是因為陰陽相隔,怨憤之氣衝破了窗子。」她從那扇沒有玻璃的窗戶望出去,「你們相信死不瞑目嗎?」
陸雨不信:「別自己嚇自己,大概玻璃本來就有裂紋,我們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把裂紋震得更大了,便碎了。」
陳玉站起身說:「你們走不走?我反正是呆夠了。」
可意微笑,趁機再一次規勸:「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比自己的家更舒服了。」
敲門聲起,陳玉驚得又一次尖叫起來。
咪兒說:「最近的不速之客沒一次有好事兒,天保佑不要又有什麼壞消息。」
門外是一位怒氣沖沖的男士,迎面便說:「是你們往下砸玻璃?」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可是看到咪兒紅粉緋緋的臉,愣了一愣,聲音立刻低八度,自動轉頻說,「你是要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我注意嗎?」
咪兒笑了:「我可不是潘金蓮,你也不像西門慶。」
男士聽了這兩句,忽然臉紅起來,不好意思地說:「我差點被砸著了。」
「沒傷著吧?」咪兒稀罕地看著男人臉上的紅暈,溫柔地說,「真不好意思,玻璃忽然自己落下去,我們也嚇了一跳,我們真不是故意的。」
男人越發臉紅,搓著手說:「沒關係,沒關係。」可是卻不捨得就這樣離開,期期艾艾地問,「這是你家?」
「不是,這是我朋友的住處,她不久前去逝了。我專門趕到北京來幫她收拾房子的。」
男人眼前一亮:「你不是北京人吧?你要是想去哪兒轉轉,我可以當導遊。」
「好啊,我正想去香山走走呢,最近楓葉該紅了吧?」
「紅了,紅了,我明兒借輛車,拉你去吧。去香山的路我熟,我去過好幾次了。」
「明天我不一定有時間,我再打電話給你好嗎?」
「好啊,我叫孟海峽,這是我的名片,你記得打給我啊。」
咪兒拿著孟海峽的名片轉過身來,看到女友們看怪物一樣地看著她,心虛地抗議:「幹嗎?我不能交朋友嗎?」
陸雨不滿:「在慧慧的百日裡?」
陳玉補充:「也就是你結婚一百天。」
可意則明明白白地諷刺:「你這是演的哪一出?算是息影后復出的前奏嗎?」
「我不過是認識了一個男人,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嗎?」咪兒抗議,「就好像我犯了什麼彌天大罪。」
可意說:「你現在沒犯罪,可是已經在蓄謀犯罪。」
陳玉說:「並且你在教唆剛才那個男人與你同謀犯罪。」
陸雨勸:「我們也只是未雨綢繆,難道一定要等到你犯了罪才來聽你事後懺悔嗎?」
「我根本沒打算懺悔。」咪兒宣佈,「你們注意到沒有?他根本沒認出來我。」
陳玉「哈」地一聲:「親愛的,這可不算什麼新聞,事實上你走在大街上,能認出你的人實在不多,儘管你還穿了這麼一身聖誕火雞似的衣服惹人耳目。」
「現在我算知道什麼叫損友了。」咪兒咬牙切齒,「你們根本是在嫉妒我,因為我可以三秒鐘俘獲一個男人。」
可意冷笑:「還是等你三分鐘煎好一隻雞蛋再來讓我嫉妒你好了。」
陸雨也說:「咪兒,一旦受到批評就認為是別人在嫉妒你,這是娛樂圈的慣用伎倆吧?你不應該是這種人。」
咪兒頹然:「我沒什麼別的意思,只不過想去看看楓葉而已,我這還是第一次跟普通人約會。」
可意更加好笑:「對,你以前約會的都是外星人。」
陸雨解釋:「咪兒是明星,認識的男人非富則貴,她同我們的確不同世界。」
陳玉聽不慣:「你不如說我們來自不同星球更乾脆。」
可意好奇:「是嗎?據說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阮咪兒是來自哪個星球的?」
咪兒投降:「好了好了,你們要為一個男人跟我吵架嗎?我明天不去香山了。這是他的名片,我現在就撕掉,現在就撕好吧?」她賭氣地將名片一撕兩半,拋在地上。
女友們一時都沉默了,不由自問:她們真的在嫉妒嗎?嫉妒咪兒的年輕、美貌、明星的身份、傳奇的婚姻,還有三秒鐘俘獲一個男人的超凡魅力?
2、
屋子總算清理完了——舊衣服捐給街道,書籍與照相簿搬到可意處,幾隻水晶浮雕花瓶和鐵藝盆架被陳玉選中,陸雨只拿走了原來掛在牆上的那張照片,而咪兒收藏了慧慧的筆記本。
那個曾經存在卻始終沒有露面的BABY,則為四個女人所共有,一直橫踞於她們的心頭,沉甸甸的。
她們帶著各自的紀念品下樓的時候,又遇到了險受玻璃之災的孟海峽。
咪兒不等女友們發話,壯士斷腕一般地走過去說:「我明天就要離開北京了,沒時間去香山。」
孟海峽一愣,滿眼不捨,卻還強笑著說:「香山的楓葉明天沒有今天紅。」
「你沒看見我今天已經有約了嗎?」咪兒向後胡亂一指,就把可意三個都指控為被告了,而她自己則像個無辜的原告,正面對著自己的律師在求助。
孟海峽看看可意等,明白了,卻還在做最後爭取:「我借了輛三菱吉普,坐你們四個也還是挺寬敞的。」
咪兒眼圈兒一紅,很委屈地說:「可我們還有別的事兒。」
「我能幫上忙嗎?」
可意悄悄地問陳玉:「我都已經不忍心了,你們怎麼說?」
陸雨說:「咪兒也難得出來玩,不過是去趟香山,沒什麼大不了的。咱管她那麼多幹什麼呀?」
陳玉也說:「就是,李佳又沒雇我們幫他監督老婆。」揚起聲音說,「你們倆別依依惜別的了,麻溜兒上車奔香山,該看楓葉看楓葉去,回來跟我們講講清楚『花兒為什麼那樣紅』就行。」
咪兒回過頭來,燦爛地笑:「因為『幸福像花兒一樣』。」
看著咪兒上了孟海峽的車絕塵而去,陳玉忽然又覺得可疑:「你們說剛才咪兒那樣兒,是不是在演戲呀?」
「誰知道呢?」可意也回過味兒來,「不過是一面之緣的香山之約,去也罷不去也罷都沒什麼,用得著那麼煽情嗎?」
陸雨笑:「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要不咪兒怎麼叫小魔女呢?她沒紅可真是可惜了。」
「也許恰恰是她的幸運。」可意深思地說,「如果她紅了,反而不會這麼早嫁,說不定要在娛樂圈一直打滾幾十年都結不了婚,過不上平淡是福的日子。這樣看來,不紅也許是件好事。」
陳玉也笑:「藝術的舞台謝幕,人生的舞台卻寬廣。我只恨她動不動就跟我們訴委屈,讓我們同情她,就好像有錢是一件多痛苦的事兒似的。」她抬手看了看腕表,「今天我兒子回家吃午飯,我得趕緊回去了。」
陸雨說:「現在很少人戴表了。是不是當媽的特別有時間觀念?」
可意笑:「她呀,那是為了給自己找個買鑽石的理由——有什麼比手錶更能容納十二顆鑽石而不被人笑話珠光寶氣的?買名牌時裝,上美容院,報名參加芭蕾舞培訓班——一句話,重塑青春,花錢買漂亮,這是闊太太們在受了刺激後的標準表現,還是比較積極的那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