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小福的,從小到大都戴著。」鄔小康沒好氣的解釋著,「她從四歲就戴到現在,所以你要想找借口佔有,就省省唄!」
四歲?嚴薪成瞬間雙腳一軟,往後倒去,若不是管家早先攙著,恐怕已經摔上沙發了。
四歲,二十餘年前,他那個甜美的、可人的、總是喜歡坐在他大腿上玩搖搖的小外孫女,不就是四歲!
他永遠忘不了她最後的笑容,小女孩堅持自己要像大人般獨自坐著,坐在旋轉木馬上的寶貝,笑著跟他招手喊外公,然後木馬轉了一圈後,寶貝就不見了!
換來的是一封勒贖信跟噩夢連連的夜晚,無數個警方與無數個電話,價碼越抬越高、地點不停更換,女兒跟女婿哭得泣不成聲,他們沒有人責怪他,反而讓他更自責。
最後,在某一次交付贖金時,心急的女婿疑似速度過快,連人帶車撞上了迎面而來的砂石車,他瞬間失去了唯一的女兒、唯一的女婿以及寶貝外孫女。
從此以後,外孫女那一聲外公跟最後的笑容,就深刻在他腦海裡,像一種無形的責備,如影隨形的跟了他二十年。
歹徒沒有再聯絡,警方就手上的線索也破不了案,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花再多錢請私下偵探找尋外孫女的下落也沒有結果,別人給他的答案都是請他看開,歹徒不再勒贖,顯示肉票已無用處。
四歲的小女孩,怎能逃得過凶殘綁匪的手掌心?
想起往事,淚水自老眼淌下,管家連忙將嚴薪成扶上沙發坐穩。鄔小康兩人交換了神色,卻不動聲色的繞到另一端的病床邊,不打算再與他接觸太過。
「董事長!董事長!」管家看著臉色發白的嚴薪成,憂心的喊著。
董事長?這三個字沒聽漏,兩個女孩挨近彼此,心裡想的是一樣的事—小福這次受這麼大的傷,好運應該也會大一點吧!
「雪齡……雪齡!」嚴薪成喃喃念著,老淚縱橫的望著病床上的鄔小福。
是啊,那天在遊樂園時,她吵著想戴媽媽的新鏈子,女兒就把鏈子取下來,親自為她戴上頸子的。
他突然激動的又站起身子,衝向病床邊,攀著欄杆望著靜謐的鄔小福。
那輪廓、那五官……他怎麼一直沒注意,跟他女兒簡直長得一模一樣啊!
「她是雪齡,周雪齡!」嚴薪成沒頭沒腦的突然望向她們喊著,「我嚴薪成唯一的外孫女!」
鄔小安亮了雙眼。果不其然!
院長從不讓小福拿下那條項鏈,是因為當年她撿到小福時,她身上只有那條鏈子。大家心思都一樣,上頭有刻字,或許將來能成為小福身世的線索之一。
「真的假的?老爺爺,你會不會認錯人啊?」其實鄔小康也猜到這個可能性,又怕只是空歡喜一場。
「不可能……她、她過得好不好?你們是她的姊妹嗎?」他焦急的望著她們,「她真的是我的外孫女,不是你們父母親生的……」
「我們沒有親生父母。」鄔小安嫣然一笑,「我們都是在育幼院裡長大的。」
聞言,嚴薪成忽然又激動的哭了起來。
育幼院啊!堂堂嚴氏集團的外孫女,竟然流落在外二十餘年,還在育幼院裡長大!
鄔小福忽然抽了口氣。她覺得好吵喔!睡個覺旁邊吱吱喳喳的,還有人叫罵、有人在哭,吵得她睡不著。
問題是身體好重,她動動手指,忽然有人緊緊握住她的手掌。
「小福!」鄔小康俯身,注意到她的動靜。「你醒醒,我是小康!」
她的雙眼如同出蛹的蝴蝶羽翅,微顫後,才緩緩打開。
而這間病房非常熱鬧,幾秒前又跑進一個西裝筆挺的陌生男人,他擰著眉走進病房時,跟那位管家頷了首。
「我聽說嚴董事長出了車禍……」男人的憂心全掛在臉上,卻困惑的看向完好如初,這會兒正趴在病床上的嚴薪成。
「沒事,可能是訛傳。」管家連忙上前,對著男人低語數句,交代車禍過程、鄔小福的出手相救,然後現在戲劇性的演變到那女孩可能是嚴家二十年前被綁架的外孫女。
宮鈞聿吃驚的圓睜雙眼。他當然知道嚴家外孫女被綁架的事情,當年可是一場莫大的悲劇,贖金交付過程中,孩子的父母雙亡,而綁匪連同肉票一同銷聲匿跡。
他皺起眉心,握緊拳頭,一個箭步上前,站到了床尾。
是不是真的嚴家外孫女,他比誰都能斷定。
「嗯……」鄔小福轉醒,眨了眨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男人。
哇,她在作夢嗎?竟然看見帥哥耶!還挺有味道的,看起來好聰明的樣子,濃密的劍眉跟略方的雙眼,那輪廓看起來酷呆了,比小康的王子還酷呢!
這夢真好……
「鄔小福!」有個討厭的聲音一直在叫她。「你醒了沒啊?」
鄔小康注意到她眼神的方向。厚,竟然在看床尾那個穿著西裝,看起來硬邦邦的男人。
「看帥哥看傻了啊!」她不客氣的拍拍她的臉頰。
「咦!」鄔小福嚇了好大一跳,蹙著眉心望向左手邊的人,「小康……哎喲,我正在作好夢耶!」
「還作夢!」鄔小安輕輕笑了起來,「我看她還沒清醒,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快醒醒吧,鄔小福,你出車禍,是大事喔!」鄔小康窩在她耳邊說話,「大慘事接著就是大好事了。」
啥米啦?她根本有聽沒有懂,扭扭頸子,掙扎的想伸出手把罩在臉上的東西給拿掉,卻發現兩隻手都被人握著,左邊是小康就算了,右手邊是哪位啊?
再眨眨眼,是一個陌生的老爺爺。
「您是……」育幼院裡沒有爺爺啊!
「你救了他。」鄔小安適時補充。
「……喔!」她瞬間憶起,忽地睜圓眼睛,「老爺爺,你有沒有受傷啊?」
邊喊著,她邊要坐起來,「有沒有撞到哪兒?我衝過去時超用力的,你被我推倒了對吧,啊腳有沒有怎樣?」
「沒事沒事,我好好的……可是你受傷了。」嚴薪成感動的哭著。真是個好孩子!
「我沒事啦,怎麼會—」鄔小福頭暈目眩,突然發現腳好重喔。
她定神一瞧,這才看見自己的左腳用支架給吊在半空中,上頭裹著一圈厚厚的石膏。
她、她……鄔小福不安的看向姊妹們。她骨折了嗎?
「請躺好,你現在動不得。」沉穩的聲音自床尾傳來。宮鈞聿移動腳步,皮鞋在地板上發出清亮的聲響。
咦?剛剛夢裡的男人?鄔小福瞪圓了眼,直盯著他不放。
「是啊,躺好吧,雪齡。」嚴薪成抹著不止的淚水。
「雪齡?誰?」她左顧右盼。這房裡誰叫雪齡啊?
「你啊,你是周雪齡,我的外孫女啊!」他緊緊扣住她的手,哽咽的聲音聽來很悲涼。
鄔小福半坐著,用手撐著病床。她的確出了車禍,而且恐怕撞昏頭了。
「應該還在作夢……」她喃喃自語著,拉過被子,準備躺回去再睡一輪。
「是誰擁有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命格啊!」鄔小安忍不住笑了起來,「車禍沒死算大難喔!」
鄔小福仍然不信。為什麼眼睛都閉上了,小安的聲音還是傳來了?
鄔小康直接往她手臂上狠狠捏下去,逼得她發出一聲驚叫,「哇呀—」
好痛喔!她瞪著她。幹麼那麼用力啦?就算要讓她知道不是作夢,也不必這麼狠……等等,不是夢?
倒抽了口氣,鄔小福倏地轉向右側,看向那滿面風霜的老先生。
「……你?」她支支吾吾的。
「我是你外公啊!」嚴薪成用力抱過她。這失而復得的孫女是上蒼的恩賜啊!
鄔小福完全意會不過來。這會不會太誇張了?因為救一個老爺爺而發生車禍這等大事,跟隨而來的好運竟然是—他是她的外公?
她找到自己的家人了被緊抱在懷裡的她完全無法呼吸。這好運也太大了吧?
「這、這能憑一條項鏈斷定嗎?」管家身兼建言的責任,「還是等DNA 報告出來再說吧。」
「她是雪齡……她長得跟芬妮一模一樣啊!」嚴薪成根本聽不進去,一味的認定鄔小福就是他的寶貝。
「可是……」
「她是。」宮鈞聿忽然斬釘截鐵的開了口。
管家不禁錯愕。宮先生是揚升企業的董事長,雖然跟嚴家非常接近,對董事長也如同對待親生外公般敬重,但是他怎能斷言這種事呢?
「鈞聿也這麼覺得吧?她很像她的母親啊!」嚴薪成捧著鄔小福的臉。
望著老人家的淚水,讓她不禁心疼。
「嗯。」宮鈞聿隨口應著。
她跟嚴芬妮像不像他並不清楚,他憑借的是自己的記憶力。
二十年前,他才十歲,父母有一天帶了一個小女孩回來,交給他照顧—他憑藉著的是這個記憶力,一個綁架犯之子的記憶力!
他專注的望著鄔小福,那五官跟臉龐,的的確確就是當年那個喜歡偎著他睡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