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切重新回到原點吧,你不必贖罪,不必那麼委屈的過人生。」她緊握粉拳,讓指甲嵌進了掌心裡,可這樣的痛卻絲毫比不上此刻她心頭上的痛。原來,他並不愛她……
「原點?」宮鈞聿不解。
「再見。」
鄔小福突然道別,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外奔了出去。
跟夢境一樣的美好,有親愛的家人,有疼愛她的老公,她第一次享受愛人與被愛的幸福,這份好運,到此為止。
獲得一切的好運,接踵而來的就該是一無所有,不是嗎?
讓一切回到原點吧,什麼千金生活、什麼董事長夫人,這些都不需要,大起大落才是她的人生。
只是這一次,是徹底的墜落……
第9章
宮鈞聿沒有追出去。他的雙腳彷彿被釘住了般,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小福從他眼前離開,他卻沒有勇氣追出去,將她緊緊抱住,好好的跟她解釋。
或許是小福說的話力量太大,或是他還不知道該解釋些什麼?
她說,沒有人該背負著別人的十字架過活!她說,他根本不需要娶她,也不需要幫她外公,應該要過自己的人生。
什麼是自己的人生?這個名詞對他來說太過虛幻。
自從父母雙亡後,他就已經暗暗立誓,未來要成為一個有能力有地位的人,要盡一切力量找到周雪齡,要代替嚴芬妮孝順嚴薪成,這就是他的人生。
但為什麼小福說的好像他是在為別人過活?他困惑了。挽救父母造成的重大傷害,難道不是他這個獨子的責任?小福說不是,她用痛恨與嫌惡的眼神看著他,低吼著這不干他的事!她厭惡他的所做所為……厭惡他為了贖罪而娶她。
可這是無法抹滅的事實!他就是抱持著這樣的心態在做事,那十字架很重,他背負至今,從未後悔過。
為什麼小福要那麼難過?雖然他是因為歉疚之心而娶她為妻,可是那不代表他不愛她啊!
等他回到家,聽張大嬸說小福回來過一趟,又立刻出門,還拎著大大的手提袋離開,他心驚的打了幾通電話,都無人回應,打去外公那兒,當然只有被掛電話的份。
於是,他決定親自去嚴氏大宅一趟。
「對不起,老爺說……他不想見你。」管家很客氣的把宮鈞聿擋在門外。
「跟外公說,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有事要跟他談。」唉,果然連外公都知道他的身世了。
「不要叫我外公!你沒有資格叫我!」驀地傳來爆吼聲,嚴薪成晃著枴杖,從管家後頭硬是擠了過來。那枴杖在宮鈞聿鼻前揮舞,但他不動如山。
「外公!」他喚道。為什麼大家都不能冷靜的處理事情呢?
「閉嘴!就叫你不許叫了!」嚴薪成氣急敗壞的發抖著,「你這種人……憑什麼叫我外公?憑什麼娶小福?全天下就你最沒資格跟我們做親戚!」
看,小福,這就是他必須背負著十字架過活的原因啊!縱使他不願扛起,別人還是鄙視他呀!
「嚴老。」宮鈞聿瞬間改了稱謂,「我們可以進去再說嗎?深夜站在大門口吵鬧,我是無所謂,不過要是讓別人注意到了……」他暗指鄰居或媒體。
「我什麼都不想跟你談!」嚴薪成冷冷地扭頭轉身往裡頭去,但也沒讓管家擋住他。
所以他跟著走了進去,先環顧四周,沒在客廳見著小福讓他有點失望。
她決定要避著他了,是嗎?
「先生……」被吵醒的傭人恭敬行禮,回身就要泡茶。
「不許給他茶,他沒資格喝!」嚴薪成嚴厲的下令,讓傭人們錯愕。
「沒關係,我看我就站著說話吧。」照嚴老的標準,他也沒資格坐他們家的椅子了。「您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世的?」
「哼!」嚴薪成不屑的別過頭去。
管家上前一步,簡單的跟他解釋。從警方那兒發端,直到老爺要挾警官調查宮氏夫妻的下落為止。
「原來啊,是阿財叔吧?」宮鈞聿指的是被抓到的竊盜慣犯,「他也參與了綁架,只是出事之後,就把我爸媽扔下。」
「哼,我就知道!我看那男人獐頭鼠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嚴薪成就著身邊的沙發坐了下來。「我看他八成也知道你父母早死了,才敢說出來!」
宮鈞聿淺笑,「他是知道,我父母的後事就是他幫忙辦的,我還簽了借條,他說等我長大後要還他喪葬費。」
嚴薪成皺了皺眉。下三濫!竟跟十歲的小孩簽借據。
「所以嚴老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那我也就不必再多費唇舌了。」他挺直了腰,早有準備要接受所有責難。「我的確對一切事情都知情,而且為了彌補過錯而努力。」
「不需要!」老人家厲聲一吼,「把我孩子殺了、外孫女搞丟了,再來談什麼補償?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們嗎?做不到!」
「我從不祈求原諒,也不敢奢望。」他明白做再多,也已挽回不了所有的錯,「我只想要您過得好、過得舒適快樂,然後小福也……幸福就好。」
他只祈求前半生的不幸,用後半生的快樂去挽救。
「幸福?小福怎麼可能會幸福!」提到寶貝外孫女,嚴薪成怒不可遏,「她值得更好的男人、更乾淨更清白的人家,而且應該被真心真意的對待!」
「我是真心真意!」宮鈞聿飛快地澄清,「我愛小福!」
「少來!現在你說什麼我都不會信!」甚至連正眼都不瞧他一眼,「我甚至懷疑你贖罪的動機,根本是想要把我的一切都奪走!」
什麼變他詫異的望著老態龍鍾的長者,用多疑的眼神望著他。
「你爸媽當年跟我勒索三千萬,他們沒得到半毛錢就去世了,你這兒子不繼承志願?」嚴薪成惡狠狠的瞪著他,「現在好了,你有了我的嚴氏集團,還把當年綁走的小福給娶走了,你們姓宮的個個心如蛇蠍,我嚴薪成沒剩什麼了,要拿你儘管拿去吧!」
望著怒氣騰騰的他,宮鈞聿心裡湧起無盡悲涼。原來這些年來的努力、這麼長久的相處,即使他付出再多的真心,把嚴老當成自己的外公一樣孝順,到頭來因為他的出身,全歸為零。
因為他的父母,所以他過去所做的一切,都是心機、都是城府、都是蛇蠍。
「小福呢?」他不想再繼續討論下去,生怕自己會絕望。
「你還有臉跟我問小福!」嚴薪成別過頭去,「管家,送客!」
「小福!」宮鈞聿突然往前跨步,對著樓上大喊,「鄔小福,你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說什麼?你這人說的話沒有一句是真的!」嚴薪成氣急敗壞的怒斥,「送客!不,不要再讓我看見——」
他倏地瞠大雙目,臉色迅速發青,捧著心臟往後一倒——
客廳響起一片驚叫,宮鈞聿卻比誰都還要快步的上前,及時抱住他,不讓他的頭撞上地板。
「藥!」管家心急如焚的喊著。當他擔憂的回神時,卻見宮鈞聿已經將硝化甘油塞進老爺的口裡,回首向他要了杯水。管家怔愣在原地。
「我隨身會攜帶嚴老的藥物,以防萬一。」多年前就如此,沒想到有用得上的時候。「趕快叫醫生來看,別拖了。」
「是……」管家雙手不住的顫抖。老爺很久沒發病了,所以把藥放在房子另一端的書房裡,不再隨身攜帶。
但是宮鈞聿,雖然老爺不承認他是外孫女婿,他卻把老爺的藥帶在身邊!
管家接過嚴薪成,他老人家臉色蒼白,虛弱的躺在沙發上,傭人們忙進忙出,倒水的、叫醫生的,亂成一團。
宮鈞聿冷靜地掃視一周後,確定妻子不在這裡,要不然樓下發生這麼大的事,她不可能無動於衷。
「我先走了。」他禮貌的向管家頷首。
「小福小姐她……不在這裡。」管家急忙出聲,「她請你不要去找她!」
他回首,淒涼一笑。這是不可能的事。
「她也沒回育幼院,只說有地方去……」管家上前,不捨的望著宮鈞聿難過的神情,「小福小姐跟老爺商量了,他們決定宣佈破產。」
「什麼?」他驚訝的失聲喊出。
「小福小姐說,要讓一切回歸原點,這樣就能徹底切斷跟你的關係。」說這些話,管家也不好受。明明很快樂的家庭,為什麼一夕之間變了樣?「所以你不需要再援助嚴氏集團了。」
「嚴老同意了?」宮鈞聿緊握雙拳。
為什麼大家只想到自己?
一旦嚴氏宣佈破產,在集團底下有多家庭會因此失去經濟來源,陷入困境!
管家點了點頭。破產後,說不定連他都不能再在這間宅子裡看顧老爺了。
宮鈞聿深吸了一口氣後,往外頭走去。這就是小福說的回到原點嗎?破產的嚴家,他不需要去經援集團,也不需要再照顧破產的落魄千金。
「鄔小福啊,你怎麼能將我們之間的感情,看得這麼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