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墨一愣,他聽得出來蕭湛青的口氣是一點喜悅之情都沒有。
「你真的如此難接受?」他鳳眸一黯,難掩失望之情。
「我接不接受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反正交易取消,我們就各走各的,再無瓜葛。燕羽那邊,我會想辦法安撫。」
「你眼中真的只有交易?」他臉色鐵青地問。
「不然呢?」如果不把這件事情看成交易,她的心恐怕已經碎一地,再無恢復的可能。
「蕭湛青,感情不是生意,不能稱斤論兩,更不能拿來當交易。」可惡的女人!為何還如此固執,她明明……
「我們之間除了交易,還有別的嗎?」她冷冷問道。
此時兩人之間幾乎已經沒有距離,可是東方墨卻覺得與她相距千里,他的黑眸漸漸冷卻。
「我原以為有,沒想到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蕭湛青一愣,什麼自作多情?
「湛青、湛青!你還好嗎?」溫達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東方墨背上的重量突然被移除,他順時軟倒在地,但意識是清楚的。
「東方白?」溫達驚訝不已,立刻上前扶起他。
原來是東方白。剛剛溫達聽見回喊的竟是男聲,錯愕之際只覺聲音耳熟,卻一時想不起是誰,沒想到是他和湛青在一起,看來兩人之間關係匪淺。
「謝謝溫掌門及時相救,蕭當家還被壓著,麻煩你了。」東方墨氣虛地說完後,立刻盤腿坐下運氣調息。
溫達一驚,趕緊回頭把蕭湛青身上的假人移開。
「你沒事吧?」蕭湛青的臉色非常差,眼神有些混亂,他略驚,立刻替她把脈,發現經脈中隱隱有股混亂之氣,顯然之前動過武,還險些入魔。該不會……
「湛青,你是不是練過假人身上的招式?」溫達一臉擔憂。
「嗯,我只是一時好奇……對不住,溫老。」偷練其它門派武功,是不被允許的,她這樣的行為,無疑是一種小偷行徑,被抓到,對方是可以廢她武功,甚至取她性命的。
「唉,早知道我就毀了這些假人,就不會害你……」
蕭湛青搖搖頭。「是我不對。」
溫達猶豫了一會才又說道:「我禁止門人上來這裡,你知道原因嗎?」
她心一凜回道:「因為這些假人身上的招式,非正常練武之法?」
溫達點點頭。「沒錯。其實這些招式,是幾年前我和橫山派的無塵道長苦思山來的刀劍合一之法。」
「刀劍真能合一?」她果然沒看錯,那些招式是混合刀、劍而來。
「一般來說是不行。但無塵的蟬翼劍法並非真正的劍招,而是劍氣。所以我們才能將兩者合一。」
「你們為何要將兩者合一?」
「你還記得五年前五大門派合攻魔眼的事嗎?」溫達問。
蕭湛青驚愕點頭。這件轟動武林的大事件誰人不知?
曾經肆虐江湖的魔眼本已退隱,沒想到卻在五年前再度重出。當時五大門派為圍剿他,特別訓練柳伏風,也就是溫達的乾女兒,聽說她是個武學天分極高之人,他們希望她能與五大門派聯手對付魔眼。
但是後來大家才知道,犯下幾件駭人血案的兇手並非魔眼,而是另有其人。其中原委蕭湛青並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在那次圍剿行動中,若不是魔眼後來現身解救,包括柳伏風在內,所有人都會死在望遠峰。
「你們是為讓柳伏風同時學會刀劍才特製這樣的假人?」蕭湛青恍然大悟。
溫達點點頭。「沒錯。當時為讓她刀劍合一,我和無塵特地設計了這些假人,並借五行陣法之力,好讓伏風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只是,這畢竟不是正統學武的方式,功力不足的人很容易走火入魔。」當時伏風因本身功夫底子不弱,才能進入這個假人陣中。
「事後我和無塵本要將這些假人毀去,但我們發現,結合一刀流與蟬翼劍的結果,光能發展出一套全新又詭異莫名的劍法,這讓我和無塵既驚又喜,才遲遲捨不得將這些假人毀去。」溫達苦笑。
「原來如此。但這件事遲早會傳開。」蕭湛青忍不住提醒。
「沒錯。因為過沒多久就有人偷偷跑來想一闖那劍陣,結果當場經脈盡碎而亡,所以我才會嚴令禁止所有人上後山山頭,並嚴令門人不得把後山的事情傳出去,這事因此沉寂了好一陣子,直到去年有個武當弟子莫名來訪,他雖未直言後山劍陣的事情,卻藉故想留宿天刀門一陣子與門人切磋武藝,後來無意間被我察覺他擅闖後山,就被我趕出去了。」幸好這人沒有大礙,否則他很難對武當掌門交代。
可是後來他們未將那些假人劍陣毀去,因為除了伏風,至今尚未有人做到刀劍全一的境界,而她又已和魔眼退隱江湖,至於他和無塵,則無力闖劍陣,將劍法落譜,所以他們才會遲遲沒有動作,私心期待有朝一日能有人闖此劍陣,完成刀劍合一的劍譜,好提升武術更高境界。
但如今看來,這樣的期待不僅是奢望,更會害到無辜的人。
「我待會就毀上這些假人,以免不小心又害到人。」溫達歎門氣說。
蕭湛青忍不住看向東方墨,只見他眼睛緊閉,頭頂還冒著絲絲白色的氣。
「溫老,他還好嗎?」
溫達走過去替他把脈,神色凝重,好一會,看得蕭湛青好擔心。「如何?」
「內傷頗重,但好好調養應該不會有事。」
「我們是不是要將他搬下山,找人醫治?」蕭湛青臉色更加慘白。
溫達搖搖頭。「他已經在自行療傷,現在不宜亂動。」
「嗯。」蕭湛青抬起頭看天色,夜已深,月近西垂,略驚:「溫老,你的壽宴……」
「沒什麼,明日過也行。」反讓他也只是想趁此交棒,並非真的想過生日。
「害你耽誤時辰,我真是過意不去。」
「真的不要緊,倒是你,」溫達憂心僕僕地看著她說道:「就快到論劍會了,你和東方白走得這麼近會惹人爭議的。」
「我和他真的沒什麼。」她落寞的神情實在讓人很難放心,溫達皺眉。
「湛青,我知道天下第一是你從小盼到大的,現在總算有機會,你可不能因為東方白而讓人說你贏得不清不白……」溫達話說得有些重,可蕭湛青知道他是為她好。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她無比堅定地說。
蕭湛青的神情讓溫達想起十幾年前,蕭遠揚帶著她來天刀門的事。
還記得她當時曾當著大家的面發下豪語,未來她將是蕭家堡第二個天下第一,她會吃盡天下美食,要什麼有什麼。當時他雖瞠目,卻也對這小女孩留下了深刻印象;爾後蕭遠揚辭世,他看在好友份上,對年紀輕輕就成為當家的湛青多所照顧。他知道湛青並非蕭家親出,但他看得出來湛青是全心全意在護持蕭家堡,因此也將她當侄女般疼愛。
一轉眼,她也已經二十二歲了,而且再過三個月,她就有機會實現願望,成為天下第一。
只是,身為女子,最幸福的莫過於嫁個好郎君,她既錯過了最好時機,現在又要去奪那天下第一……看來,終身大事早被她拋在腦後。
溫達忍不住輕歎。「湛青,身為女子,你是不是該為自己的未來想想……」
「溫老,別再說了。湛青此生若不是遇到爹,恐怕活不到現在這個年紀,所以為回報他的恩惠,在燕羽得到幸福之前,我是不會有其它想法的。」
溫達苦笑。
「溫老,東方……白就麻煩你了。真是對不住,沒想到我一人的任性,竟連累天下莊莊主,也攪亂了你的計劃,改日我定親手煮一桌菜向你請罪。湛青就先告辭了。」她拱手作揖後,頭也不回地走下山。
速度快得讓溫達來不及阻止,只好看著她的背影,再度輕歎。
蕭湛青走後沒多久,東方墨舒出一口氣,微微張開眼睛。剛剛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進了他的耳朵。
溫達轉身看見東方白緩緩起身,神色也稍稍恢復,頓時鬆了口氣。可不能讓天下莊的人在他這裡出事啊。
「你沒事了嗎?」
「恢復一半,剩下的慢慢調息即可。」東方墨若有所思地看著蕭湛青離去的方向。
「那我們下山吧。」溫達轉身欲走。
「溫掌門,我可以請教你一件事嗎?」
溫達一怔……
離開天刀門前,蕭湛青寫了一封信請嚴總管轉交給東方墨,然後就離開了。
不久後也下山的東方墨打開信只看一眼,隨即合上,目光是既憤怒又疑惑。
嚴毅有些好奇。「不知蕭當家……想通知公子什麼事?」怎麼這麼快就看完啦?還氣成這樣……難不成是分手信?這下嚴毅更好奇了。
「沒什麼。」東方墨口氣僵硬得不得了,信已被他揉成紙末,消散在空中。
嚴毅咋舌不已。看來二公子的實力果真比大公子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