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個很平凡的普通人。」阮依儂羞澀地微笑,拿起桌上裝著檸檬汁的玻璃杯。
「不,你跟別的女人不一樣。」羅傑加重語氣,再肯定一次。
在這個物yu 橫流的社會裡,尤其是在標新立異的時尚界,這樣有原則,同時又潔身自愛的女人太少見了。
他喜歡她、欣賞她更想接近她,可他也看出她並不樂意接受他的追求和示好,甚至現在還禮貌又生疏地稱呼他「羅先生」,這令他沮喪。
「好吧,禮物我先保管著,你生日到的時候再送給你,還有大家都這麼熟了,別再叫我羅先生了,好嗎?」氣氛有點僵,他只好給自己和她同時找了個台階下。
阮依儂但笑不語,末了,點點頭。
「這次約你出來,是有個不錯的case,看你要不要接。」羅傑喝了口冰咖啡,說:「你知道「米蓮達公司」吧?那個歐洲很著名的內衣品牌,這一次他們打算在亞洲拍一系列平面廣告,地點就選在台灣,而且他們需要亞洲的模特兒。」
「內衣?」阮依儂遲疑地問。
「是的,公司有三個模特兒名額,如果你願意,明天去試鏡,米蓮達的酬金非常優厚,美芝說做這一票足夠她休息大半年,那些魔女們都躍躍yu 試。」羅傑斂起笑容,鄭重地說:「依儂,這是個難得的機會。」阮依儂沉默著,思緒飛揚。
三年前加洲的不幸遭遇,一夜之間幾乎帶走了她的家和所有親人,爸爸媽媽、姐姐及姐夫……現在他們都在天堂裡看著她吧?
那場災難,同樣也給了她生存下去的希望,姐姐留下的那對雙胞胎愷臣和愷睿,她那兩個調皮又貼心的小外甥,從那天起,就成了她在人世間唯一的寄托。
同年,她退學了,帶著兩個外甥從國外回到了台灣。因為要負擔高額的醫藥費,使她不得不提前結束學業投身於暗流湧動的社會中。三年來她做過很多工作,辦公室小妹、速食店員工、酒吧服務生,她拚命地賺錢,只想要愷睿的腿能快點好起來。
她今年二十四歲,還沒結婚,甚至還沒來得及和心儀的學長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就已經是兩個八歲男孩的媽媽了。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人生吧!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太陽還是每天都會升起,四季仍然交替變更,而日子總要一天一天地過下去,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愷睿能接受更好的治療,至於其他又有什麼要緊呢?
阮依儂深深地吸口氣,抬起頭輕輕地說:「我明天去試鏡。」
從咖啡廳出來,阮依儂與羅傑告別,謝絕了他要送自己的好意,一個人沿著馬路慢慢地走著。今天是難得的假期,她打算先去學校接愷臣放學,然後再帶他去醫院看愷睿,這會讓兩個小鬼高興得要命。
想起那兩張一模一樣的笑臉,腳步立即就變得輕快起來,以至於她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的身後,始終跟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一路尾隨,他頂著大太陽跟著她過了三條路口的紅綠燈,又拐過兩個街角,謹慎地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卻又不會跟丟。最後他看見她來到一所國小的大門口,於是便站在對面馬路的樹蔭下,遠遠地張望。
學校很快放學了,小學生如歡樂的流水一般湧出來,阮依儂很輕易的找到那個背著小書包,一蹦一跳的小男生。
「愷臣!」她笑盈盈地,搖著手叫他。
「阿姨?」八歲的衛愷臣驚訝地瞪眼,阿姨今天居然會有時間來接他!平時他都是坐車到住的地方,自己先回家的。
因為阿姨每天都好忙,所以他很乖,上幼稚園時就從來不像班上有的小朋友那樣哭哭啼啼地吵著要媽媽。
他雖然沒有媽媽,可是在他心目中,美麗又溫柔的阿姨就是自己的媽媽,不只他這樣想,在醫院住院的愷睿也是這樣認為的!
「今天乖不乖?」阮依儂跟衛愷臣的老師打過招呼,牽起他的小手,彎著腰詢問:「有沒有欺負小女生?」
「沒有!」衛愷臣心虛地左瞄右瞄,他今天又揪了前面那個胖乎乎的小肥妹的辮子,把人家弄得嚎啕大哭。
「真的?」阮依儂懷疑地瞅著他。
「真的啦,我們快走吧,我肚子好餓哦!」衛愷臣趕在事發前催促。
「那先去吃飯,然後我們去看愷睿,好嗎?」阮依儂好笑地看著他。
「真的嗎?我看還是先去看愷睿再吃飯啦!」愷臣一聽說要去看弟弟,急得跟什麼似的。
「不是說肚子很餓嗎?」
「看愷睿比較重要。」兩人手牽著手,親匿地向著公車站走去。
馬路對面,男人臉色晦澀不明,遠遠地盯著那漸漸走遠的一大一小。
她結婚了?怎麼可能?那小男孩看上去有七八歲的樣子,如果他沒記錯,她今年才二十四歲!
怎麼不可能?心底另一個聲音在說。現在年輕媽媽也不少,報紙上不是才登過英國有個十四歲的女生懷孕生子的新聞嗎?有什麼可驚訝的?
突然出現的現實,是小說中沒有預料到的章節,電影裡出人意料的情節,徹底讓雷馭風亂了。
方纔在咖啡廳裡深情款款的男人令他嫉妒,可眼前的情形卻讓他如遭雷擊。
在他好不容易再見到她後,萬一她已嫁為人婦,正與丈夫孩子過著幸福的生活,他要怎麼做,才能將她的影子從自己的心中徹底抹殺掉,不再臆測,不再幻想?
第2章(1)
雷霆集團,一直是建築業的龍頭老大,八年前更開始涉足於金融、保險業,成為新一代炙手可熱的天之驕子,其總部就坐落於市中心的黃金路段,四十一層的大樓裡。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裡,那張大得嚇人、價格不菲的古董辦公桌前,高大的男人猶如籠中困獸,不停地來回走動。
落地窗前的豪華真皮沙發上,還坐著兩個男子。
「老闆,如果您肯好好坐下來休息一會,我們會感激不盡。」其中那個看上去淡漠安靜的,正是雷霆的總執行長駱繹,他正俯首於一大堆文件中翻閱,有時候會靜默到讓人忘記他的存在,可是也受不了似地發出抗議聲。
「是啊,晃得我眼睛都花了。」另一個長得俊美倜儻的就沒那麼安份了,身上那件囂張的夏威夷風情花襯衫只有兩顆鈕扣還在盡職盡責,袖子全部捲至肘上,長年拿手術刀的手中端著杯紅酒,整個人就像沒長骨頭一般,懶散到怎麼舒服怎麼坐,他是雷馭風的好友,大醫師官夜騏。
「靳在搞什麼鬼?兩個鐘頭前就說已經辦妥了,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雷馭風完全沒理會他們的抱怨,抬起手腕,看著鈦合金歐米茄海馬表上的指針一格一格地跳躍著。
「靳大律師號稱從不遲到,也絕對不會早到,他肯定會把在路上塞車花掉的時間都算進去。」官夜騏笑嘻嘻地說。
「這個時段是塞車的高峰期,除非您給他配備一架私人飛機,或者將您的專機撥給他,那麼靳的辦事效率絕對會高出許多。」駱繹面不改色地捋虎鬚。
「這個提案值得考慮。」官夜騏立即投了贊成票。
雷馭風突然止步,高大陽剛的身軀靠坐在辦公桌邊,大手焦躁地猛扒一頭濃密黑髮。
「不會吧?」官夜騏納悶地問駱繹,「就這個小小的提案,也能讓咱們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雷傷腦筋成這樣?」
他跟雷馭風認識十幾年了,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一臉急著趕去投胎的鬼樣子,活像是銀行裡的保險箱被盜、家裡的老婆跟人私奔了。
問題是,雷總裁對錢財的概念,只是多個零少個零而已,至於「老婆」,他的字典裡有這個名詞嗎?
外頭傳他是個GAY,事實上他是最正常不過的男人了,潔身自愛,從不與女人糾纏,也是最愚忠的男人,可以為一個記憶而放棄全天下的紅粉佳人,官夜騏甚至覺得那只是他的幻覺罷了。
「你們倆最近是不是都太閒了?」雷馭風眉宇微蹙地睨著他們。
這倆個傢伙不只閒,還把文件搬到他這裡來批閱,他可不認為他們跟他的感情會好到這種程度。
只有一個可能,靳亟絕對已經向他們洩露了某些敏感的字眼,導致這兩個工作狂,分別從醫院和自己的辦公室跑來這裡磨牙閒聊外加看免費好戲。
「你也太沒良心了,我在醫院加了一個星期的班,明天還得飛去美國開研討會,今天特地找機會來跟你們告個別。」官夜騏一臉委屈的樣子以示自己的清白。
很好,這傢伙或許不清楚,但駱繹絕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在整個雷霆集團裡,蛛絲馬跡都逃不過駱執行長的眼睛,可那傢伙繼續裝聾作啞地翻閱文件,絲毫不見心虛。
雷馭風冷冷地哼了兩聲,正要說話,此時門從外面推開了,一個拎著公事包的男子從外頭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