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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季可薔

  相國退下後,希蕊飲茶讀書,侍女在一旁焚香搖扇,氣氛靜馨,她卻無法寧定,腦海不時浮現無名那張譏消的臉孔。

  總覺得那孩子似曾相識,究竟,是像誰呢?

  王命真雅為中軍元帥,統領兵馬前往馳援盟國。

  「殿下,不能去!」

  接下王命後,真雅於兵部執務室與兵部令及兒個心腹大臣相商,眾人都是力勸她不可於此刻離宮。

  「殿下,這必定是希蕊王后的詭計,不可不防啊!」

  「是啊,殿下,雖說衛國與我國是盟國關係,盟國有難,我當馳援,然而我聖國上下人才濟濟,未必要公主您親征方可。這事我瞧交給承熙也行,就讓他帶兵去吧,您就留在宮裡坐鎮。」

  說話的是官拜兵部令的曹儀,也正是曹承熙的父親,如今己上了年歲,但當年在戰場上亦是虎虎生風,威震四方。

  他是曹氏兄弟的父親,又是軸佐兩代君王的老臣,對他,真雅是十分敬重的。

  「曹大人都這麼說了,就請殿下重新審慎思考此事為宜。」

  「殿下,就讓我代替您去吧!」曹承熙也熱切請纓。「我必會不負所托,凱旋歸來。」

  曹儀見真雅沉吟未可,接著說道:「相國大人之所以向陛下建言由殿下率軍馳援,背後必然是出自王后娘娘之旨意,為的就是調虎離山,日前德芬公主獲領天命,朝中勢力蠢蠢欲動,若是殿下於此時離宮,咱們的人倒戈向德芬公主那邊就不好了。咱們勢薄,等

  於王后與王子一派勢厚,若是日後召開圓桌會議,恐怕於殿下繼承王位一事不利。」一番針對將來情勢發展的剖析,娓妮道來,甚是合情入理。

  這道理,真雅並非不曉,只是——

  「曹大人,各位,你們的意思我明白,但此次我不便違背王命,尤其這詔令是父王於朝堂中當眾宣佈的,我若拒接,有違臣下之禮,也令父王顏而無光。」

  「陛下一向最疼愛公主,您若婉拒,他也無可奈何啊!」

  「話非如此。」她搖首。「正因陛下最疼愛我,我更不能恃寵而驕。近年父王權勢遭王后架空,許多朝臣早已暗中瞧他不起,連我也公然違抗,他要如何坐穩這王位?父王坐不穩王位,對我們豈不更加不利?因為我們尚需要他的力量來牽制王后一派,不是嗎?」

  這倒也是。幾名重臣面面相覷。

  「再者,此事既是王后於背後主導,想必早有一番謀劃,我若拒絕領兵,她自有其他應對方案。我想,她會以當時與衛國的盟約是我簽定的,要求我負起責任。甚至衛國國君遣特使送來的密函,或許就寫明了希望陛下令我率領援軍,以示結盟之誠。」

  第3章(2)

  「真會如此嗎?」曹儀震懾,其他人也皺起眉頭。

  真雅淡淡一曬。「若我是王后,就會這麼做。」

  眾人聞言,駭然變色。

  曹儀顫著揚嗓。「殿下,您這意思是王后不僅授意派你領軍,甚至連衛國與齊越國的這場戰爭,衛國國君請求我國支援,都很可能是她暗中策劃的?」

  「有這個可能。」

  「那怎麼成?!如此一來,公主史不能去了,說不定王后還安排了更惡毒的計謀,只怕您……」曹儀話說一半,遲疑地吞吐。

  但他無須說完,其他人己領會他話中意喻,紛紛朝真雅投去擔優的視線。

  她卻一派坦然,執起茶杯,淺吸一口,清冽的眸光——巡過眾人,櫻唇揚起堅毅的弧度。

  「該來的總會來,這回躲過,還有下一次,與其一味逃避,不如正面迎擊。所以各位無須太過擔心,我自有打算。」

  「你有何打算?」

  會議過後,真雅走出執務室,無名百無聊賴地在外頭候著。他未領官職,不能參與兵部議事,只好在走廊上走動,這間看看,那間瞧瞧,打發時間。

  見她出現,他墨瞳綻光,喜孜孜地迎上來,劈頭就問她作何打算。

  真雅愣了愣。「你是指?」

  他笑。「方纔你們在裡頭討論老半天,不就是在煩惱究竟接不接這王命嗎?還是要接吧?接了,不怕回不來嗎?」

  他都知道——

  真雅心下一凜,早知他聰明絕頂,卻沒料到他連她的心思也琢磨得如此透徹,猜到她一定會接這王命。

  「你怎知……」縱然力持冷靜,她聲嗓仍是透出一絲訝顫。

  「很簡單,王后都出招了,你也只能接招,不是嗎?」

  如此說來,他也認為這場戰事起因不純。

  真雅細細凝娣他,這男人總是出乎她意料,彷彿像個孩子般純真,卻又有深沉的城府,複雜得有點可怕。

  她悄悄調勻呼吸,寧定心神。「你跟我來吧。」

  她朝他領首,示意他尾隨在後,兩人相偕離開兵部,誰都沒注意到後頭有一雙熾熱含妒的眼眸注視著。

  「要上哪兒去?去找妹妹你嗎?」

  「……為何我得去找德芬?」

  「難道不必嗎?」無名直視真雅,眼潭清亮。你既接下王命,這一去生死未卜,總得交代些後事吧。」

  他也不怕話說不吉利,直率出口。

  真雅挑眉,比之方才於兵部眾臣子的小心翼翼、語帶斟酌,跟他說話倒是輕鬆許多。

  「你怎知我生死未卜?」

  「上戰場本來就有風險,出得去未必回得來,何況這宮裡有人干方百計不讓你回來。」

  他指的是希蕊王后吧。

  這些年來,陸續有不少王家子女死於希蕊陰謀之下,七年前,連德芬也差點難逃一死,如今該是輪到她了。

  她從小受父王寵愛,尋常奸謀難以撼動她在父王心中的地位,要殺她,也只能於戰場上了。尤其她號稱不敗的女武神,若是大敗一場,即便不能傷她性命,至少也能傷她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或可削減她的勢力,有益無害。真雅尋思,心情微澀。

  「所以,要去找妨妹妹吧?」無名持續追問。

  她醒神,淡淡微笑。「嗯,要去找她。」

  「因為與她合作,有利於牽制王后與開陽王子那一派的勢力吧。」無名自顧自地分析。「在你離宮的這段期間,開陽與德芬都有可能挖你的牆角,搶走你的人,但德芬畢竟勢力單薄,即便現下開始經營,一時尚不能成氣候,倘若宮裡有變,興風作浪的人必不

  是她,與她合作,於你未來爭取王位總是比較有利。」

  「你的意思是,德芬短期之內尚不能取我而代之,成為繼承人,但卻能助我監控王后與王兄,若宮中形勢有異,隨時以天女身份說動陛下召我回宮,是吧?」

  「正是如此。」

  「你很聰明。」她稱許。

  「那當然,這世上如我這般智勇雙全的人,還真不多見呢,說是萬中選一也不為過。」

  一般人聽聞贊語,多半會謙讓推托兒分,他卻是毫不謙虛,自吹自擂一番。

  真雅也真服了他了。她好笑地牽唇。「你是很聰明,不過有件事你未必能料到。」

  「什麼事?」他蹙眉抿唇,眸光暗下,看樣子有點不服氣。

  她更覺好笑。「我欲與德芬合作,不僅僅是因為她勢力是我們三個當中最單薄的,更因為我信任她。」

  「信任?」

  「我王兄與王妹,若問誰將來成王對這個國家有益,我選擇德芬。」

  「是嗎?」他揉捏下領,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她微笑。「一會兒你見到她,就明白了。」

  兩人從側門出宮,真雅事先派人預備好兩匹馬,躍上坐騎,策馬直奔,穿過王家園林,來到王宮北邊。

  除非有軍事急報,宮內不可騎馬。兩人下馬,便由另一道側門入宮,經過一座人工挖掘的湖潭,步上林蔭夾道的石徑,德芬的殿閣便近了。

  一道清脆的聲嗓忽而揚起。「死木頭,你給我站住!你話還沒說清楚呢,就這麼走了?!」

  誰?兩人好奇地對望一眼,跟著,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疾行而來,遇見他們,愕然凝住,忙對真雅彎身行禮。

  他身後,一個身穿宮女服色的女子嬌喘吁吁地追上來。

  「嚴冬,你這死木頭,我要你解釋清楚——啊,真雅公主殿下!」她沒料到競會於此巧遇高貴人物,又驚又羞,差點絆倒。

  嚴冬連忙仲手扶她,她半偎在他懷裡,與他四目相凝,霎時更羞了,粉煩飛染紅霞。

  「沒事吧?」他溫聲問候。

  她搖搖頭,掙脫他的懷抱,朝真雅斂裕為禮。

  真雅認出她就是妹妹德芬身邊最信任的貼身侍女,春天。

  「春天,一陣子不見了,你又變得史活潑了。」她淡淡笑道,話裡不帶任何批判意味,春天聽了,卻以為她是在嘲弄自己,更窘了。

  「真對不住,殿下,小的魯莽,讓您見笑了。」語落,她不情願地偷瞪嚴冬一眼,仿拂怪他害她出模。

  嚴冬凜然肅立,面無表情。

  他愈是鎮定,愈顯得自己好糧,春天忿忿然地輕哼,菱唇一撒。

  真雅將這細微的互動默默看在眼裡,有些驚奇。據她所知,嚴冬是黑玄的心腹,多年來一直隨侍在他身側,為他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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