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忘了。」黃逸舉手示降,後退幾步,他氣定神閒地站了一會兒,也忙碌起來。
周雨清看他熟練地擺弄一些小機器,好奇地問:「你在幹什麼?」
黃逸悠哉地回答:「我有幾道拿手的點心,獨家秘方,世代相傳哦。」
「好啊,比比誰快!」
「呵。班門弄斧。」他們都加快了動作,滿廚房亂轉。
菜和點心很快都端上了桌,兩、三到可口的小菜,兩,三樣精美的點心,用細瓷盤子盛著,再擺上一瓶瓶頸長長的紅酒和兩隻玲瓏剔透的水晶杯,玻璃餐桌擺在玻璃窗下,窗外是綿綿細雨,雨點輕輕撲到窗玻璃上,銀絲似的滑下,薄紗的窗簾在窗戶兩邊垂著,好似朦朧的霧般,咦?這氣氛……怎麼跟約會似的?周雨清遲疑了。
「自己做的菜都沒有信心嘗嗎?是不是怕牛皮吹破了?」黃逸看出她的顧慮,特意想把氣氛扭轉至另一個方向,他沒入座,提起筷子嘗菜,入口就叫好,一副讒貓相。周雨清的神經鬆弛下來,也搶著去嘗他做的點心,黃逸的筷子和她的叉子不期然撞到一起,他們相視大笑。
「坐吧,」黃逸指了指椅子,「我不會吃了你的。」
「我並不怕你。」周雨清鎮定地在椅子上坐下。
「是嗎?如果……」黃逸的頭還沒完全靠近她她手重的叉子已經對準他的鼻尖,他不動,看著她,「你還不明白嗎?你越抗拒我我對你就越有興趣。」
「我會扎得你遍體鱗傷。」周雨清面不改色,「我不再對你存有幻想。所以你已不具備傷害我的魔力。」
「你這麼快就厭倦我了?」
「不,」周雨清呼吸困難,「我會把對你的喜歡保持在最低階段,直到它轉變為朋友間的友誼。」
她這種心情令他感動並肅然起敬,他坐直身體,打開瓶蓋為她斟酒,說:「很不容易,不過,來,朋友,我們乾一杯。」
「好。」
他們喝乾杯中酒,黃逸摯著酒杯,透過杯子看她,說:「你是個奇特的朋友。」
「你也是各位奇特的主人。」
「來,為我們的奇特再乾一杯。」
「好。」
兩杯酒下肚,話不覺多起來,黃逸問周雨清:「像你這樣的女孩會生在怎樣的家庭裡呢?」
周雨清打趣地反問:「我是怎樣的女孩?」
黃逸目光閃閃地回答:「勇敢、粗魯……」
周雨清大叫一聲,打斷他的話:「粗魯?我一點也不粗魯!」
「可你總是對我大喊大叫。」
「那是因為你太會惹麻煩,逼得我神經衰弱。」
「當然,你很聰明,伶牙俐齒,平常會很嚴肅,不說,這時候的你很隨和,而後親切,很討人喜歡。」
周雨清托著腮幫,孩子氣地問:「還有嗎?都說來聽聽。」
黃逸歎息:「唉——甜言蜜語對怎樣的女孩都是有用的。」
「對哦——」周雨清醒悟過來,立刻正襟危坐,「沒關係,接著說,我的定力很強。」
「你一定有個幸福的家庭。」黃逸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對。」她點頭。
黃逸的唇邊勾起一絲淺笑,接著說:「幸福到每天為了柴米油鹽辛苦勞作,吃了上頓沒下頓。」
「瞎說!」周雨清瞪眼。
黃逸的笑意加深,說:「那為什麼你要那麼拚命地賺錢?斤斤計較、小裡小氣,每天灰頭土臉像個財迷?」
「你大錯特錯了!」周雨清差點用叉子扔他,「我是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我只是想像我父母那樣做什麼事就盡力把它做好。」
黃逸沉思:「你一定有對了不起的父母。」
「我不知道別人怎麼看他們,在我眼裡,他們只是頑皮的大孩子。」
黃逸訝異:「我很好奇,你的家庭一定很有趣。」
「嗯,我也覺得很有趣。」
「能對我說說你的家裡的事嗎?」
周雨清望著他,笑而不語。著真奇怪,居然會跟個自己惟恐避之不及的人坐在一起,而且心情愉快,事情什麼時候演變成這樣的呢?
黃逸問她:「為什麼不說話?」
「我在想,如果你不是那麼討人厭的話故我們會是很談得來的朋友。」
「你這麼說我就不懂了,你到底是在說我討人厭呢,還是說我討人喜歡?」
「有時候討人厭有時候討人喜歡。」
「比如?」
「比如……現在,你好好地坐在這裡,容貌恰倒好處,笑容恰倒好處、言談恰倒好處、舉止恰倒好處,這樣的你討人喜歡得恰倒好處。」
「你像在說繞口令。」
「不過,你常不斷地換女朋友,運用你恰倒好處的方方面面帶著她們到處招搖,這樣的你在我看來討人厭得很。」
「這麼說……」黃逸考慮了一下,「你喜歡我是因為我是『萬人迷』,討厭我也是因為我是『萬人迷』咯?」
周雨清心頭一熱,略顯慌亂地回答:「是的,你細心周到、風趣健談、長得也不錯,相信與你相處的人都會喜歡你,可惜,你花心濫交,對感情不負責任,也許別人會不在乎,可我不行。」她果斷地抬頭,直視著他,「我非常非常討厭你這一點,可以說是……痛恨!」
黃逸苦笑:「你和我交談的時候總是冷不丁地亮出把刀子來刺我幾下,很銳利。」
周雨清重新垂下眼簾,說:「如果你肯解除合約,我們之間就不會再有什麼牽連,也就不用再遭罪了。」
菜和點心突然變得索然無味,就連人口的酒也是苦的,黃逸很想說些什麼動聽的話,躊躇了半天,出口的卻是:「是啊,我也有同感,合約不用解除,我會改變對你的態度,不會再讓你產生誤會,行嗎?」原來他也有對調節氣氛無能為力的時候。
周雨清爽快地點頭,說:「可以,只要你說到的能做到,我就放心了。」
「我能,我保證。」黃逸看向窗外,「雨還沒停。」
「嗯。」
然後誰也不說話,都在看雨,雨聲細碎地響著,如憂傷的歌。
黃逸忽然驚醒,「啊」了一聲,笑著問:「你喜歡看電影嗎?」
「喜歡。」周雨清盡量顯得高興,其實心裡空落落的,重負釋去後反而無所適從,分不清那是不捨、不甘還是不願。
黃逸心裡也有著一塊模糊的痛,混沌的一團,沒有形狀、沒有顏色,他無心分辨那是失落、遺憾還是挫敗,這種感覺很久以前曾讓他備受煎熬,他不想再有第二次,所以這個痛一冒出頭,他就立刻把它壓縮成一小塊,再深深地埋下去,不讓它們氾濫成災。他故做輕鬆地起身,一邊引周雨清去另一個房間,一邊說:「我有一套很棒的家庭影院,還有很多精彩的影碟,全部正版原裝,相信你想看的影片在我這裡都可以找到。」
「真的嗎?」
「不信?你可以自己來看。」
黃逸帶著億萬富豪打開私家金庫時的神情推開他房間的門,側臉笑看周雨清,躬身相請,周雨清進去後吸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樣形容心裡的感受。豪華氣派的整套家庭影院佔去一面牆的空間,不計其數的碟片整齊地分類擺在不同的架子上,標上標籤,很容易就能找到想要的電影或歌碟。厚實的地毯、淡雅的窗簾,巨大的落地窗外連著寬敞的陽台,房問內附設衛生間。但這一切都不是周雨清吸一口氣的原因,真正讓她感歎的是黃逸的床——僅僅在牆角丟了張床墊,很隨意,隨意到能感覺到主人的漫不經心,除此以外,再沒有其它傢俱,周雨清明顯地察覺到這是個絕對私人的獨立王國,一個功能簡單到最低點的個性化空間,她遲疑地問:「你……住這裡?」
「你是不是覺得裡面太簡單了?」黃逸忽然從牆壁上拉開一扇滑門,說,「看,這是個衣櫥;」他又來開一扇,「這是試衣問;」他再來開一扇,「這是書櫃。」所有的滑門都敞開,房間裡熱鬧起來。
「我喜歡房間裡看上去簡單。」他說著,又把滑門一一關上。
周雨清佩服得五體投地,脫口說道:「你是個有著豐富內心世界的人.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她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繼續發揮想像力。「你說過你沒帶客人來過這裡,那你只會一個人呆著,聽音樂、看電影或者看書,自得其樂,那麼……」她的語速慢下來,緩緩轉身定定看著斜站著的黃逸,「你也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的無憂無慮,你也有孤獨的時候,也有想安靜的一個人獨處的時候。」
黃逸嘲笑她:「你觀察裡敏銳,可惜方向不對。」
「哦。」周雨清臉紅語塞,差點掌自己的嘴。
黃逸大笑,隨即在地毯上坐下來,拍拍地毯,也示意她坐下,她坐在安全範圍之外,抱著雙膝對著他笑,黃逸說:「我常喜歡一個人坐在這裡,拉上窗簾,看看書、聽聽音樂或是欣賞老電影,就像你說的,自得其樂,尤其是聽薩克斯,好像插上翅膀在風中飛翔,感覺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