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像個妖怪。」她又氣又心疼。
「如果我就此破相了你還會愛我嗎?」
周雨清賭氣說:「不會。」
「真的?」
「假的。」
「你真可愛。」
「你一點也不可愛。」
「我是病人哪,請你多少照顧一下我的情緒。」
「也請你以後照顧一下我的情緒。」
「我知道了。」
「好,」周雨清聲音放柔,「換另一隻手。」
上藥上了半個都小時,周雨清收好醫藥箱,去廚房裡弄晚飯,才剛進去黃逸就在客廳裡大喊:「雨清。不要離開我。」周雨清只好搬一把椅子進廚房,扶他進去坐下,他舒服地歎息一聲。
周雨清說:「乖乖地坐好。不要亂動,我做晚飯給你吃。」
「好的。」
「想吃什麼?」
「不要太複雜,隨便弄點就行了。」
「麵條?」周雨清拉開冰箱門向裡看。
「不,最後是用調羹的,我怕我拿不住筷子。」
「我餵你吃。」周雨清說著,已拿出所需的材料在灶台上忙碌。
「真的?」黃逸塗了藥水的臉上堆上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高興得不得了。
「嗯。」
「你從沒餵過我,看來生病還是有好處的。」
「如果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生病就只有壞處了。」
「什麼壞處?」
「我會嫌棄你,把你像扔垃圾一樣扔出去。」
「從這裡扔出去嗎?」
「是的。」
「那最好是扔到你家裡。」
「臭美。」
周雨清炒好辣椒肉絲,再燒水下麵條,廚房裡香氣四溢,黃逸吸著鼻子,動情地說:「雨清,你在哪裡哪裡就變得很充實。」
「是你的肚子等著要充實吧。」 」
麵條起鍋,周雨清在麵條上堆上肉絲,再澆些肉湯,香噴噴地端過來,她伸腳一勾,勾來一把椅子,在黃逸對面坐下,用筷子捲起一圈麵條送到他嘴邊,命令道:「張嘴。」
黃逸聽話地張嘴,吃了一口又一口,吃得心滿意足,他柔聲說:「你也吃。」眼神愈來愈深情,如兩汪碧潭,能將人淹沒,讓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我等會兒吃。」周雨清說。
「你不吃我也不吃。」黃逸果然閉上嘴,緊緊抿成一條線。
周雨清只好吃了一口,又哄他:「乖,張嘴。」黃逸又吃了幾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看得她心慌,空出一隻手來遮住他的眼睛輕輕往下一抹,說:「閉上。」
黃逸輕笑:「怎麼?怕我吃了你?」
周雨清粗魯地說:「張嘴,吃麵。」
「是。」黃逸閉著眼睛咀嚼,樣子很可愛,周雨清看得笑起來。
黃逸好奇地問:「你笑什麼?」
「其實……」周雨清吞吞吐吐地說,「剛才在茶樓裡看到你那麼勇敢,我還是……還是……蠻高興的。」
「啊?」
「我這種想法是不是很自私、很殘忍?」
黃逸義憤填膺:「是的,很自私!很殘忍!我不是為了讓你高興才和人打架的!」
「那是為什麼?」
「為了讓我自己高興。」
「你那麼喜歡打架?」
「我不是喜歡打架,是喜歡給妄圖打你主意的男人一點教訓。」
周雨清輕聲問:「你那麼重視我嗎?」
「是的,」黃逸睜眼,那麼認真、那麼專注,「比我想像中要重視多得多。」
周雨清的心亂跳,跳得胸膛快關不住它了,她垂下眼簾,抬高麵碗,說:「張嘴,吃麵。」
黃逸吃吃地笑:「你有時很大膽,有時很害羞,真是個奇怪的女人,教人琢磨不透。」
周雨清佯裝生氣:「不吃就不理你。」
「我怕你了,我吃。」
「全部吃完。」
「好好好,小惡女。」一碗麵很快吃完,黃逸說:「我還想吃。」
「我去盛。」
「不是,我想吃另一種東西。」
「什麼?」
「你靠近點我悄悄告訴你。」
周雨清狐疑地靠近他,他抓住機會在他臉上很響地吻了一下,她微微一愣,隨即扶住黃逸的臉,對準他性感的嘴唇用力吻下去。吻得黃逸睜大眼睛,過一會兒才想起該好好享受這個熱吻。良久,周雨清鬆開他,望著他的眼睛,清楚而深切地說:「我愛你!」
「我也愛你。」黃逸再次吻住她。他們成了一對接吻魚,不斷地吻來吻去。黃逸忽然說:「我累了,想休息。」
周雨清立刻扶他進臥房,她把他安頓在床上,小心地問:「我該回去了,你一個人行嗎?」
「別走,」黃逸著急地拉住她,「我渾身都疼,一時睡不著,你能陪我聊聊天嗎?」
他像個孩子,像個孤獨的害怕黑暗的孩子,周雨清不覺握住他的手,在他身邊坐下,說:「好的。」
第八章
黃逸撫摩她的手指,邊回憶邊同她說話,那聲音像是從遙遠的過去傳來的:「你餵我吃麵的時候我想起了我媽媽。」
「是嗎?」
「她也曾餵過我,也是我生病的時候,那時我五歲,卻記得很清楚、很清楚。」
「你媽媽一定很漂亮。」
「是的,可惜我長得不像她,我一直以為我長大後會像她。」
「你很喜歡她嗎?」
「不是每天都喜歡,她更多的時間是花在化妝和參加舞會上,她像爸爸一樣,交了很多異性朋友,他們都不常在家。」幼年的苦楚慢慢泛開,黃逸的神色有些恍惚,聲音乾澀。周雨清心裡一酸,不由得朝他俯下身,臉貼著他的臉,黃逸快慰地輕哼一聲,抱住她,接著說:「十一歲時他們離婚,我很難過,爸爸送走我,回來時媽媽已經不在了,所有她的東西電都搬走了,從此我再沒見過她,我被她拋棄了。」他的臉埋進周雨清的頸窩處,久久不說話,周雨清撫著他的頭髮,像撫著自己的孩子,她等著,等著他完全敞開心扉,終於,他又說:「很快,我有了新媽媽,年輕漂亮,我一看見她就想:她也會走的,所以對她不冷不熱,很不幸,我的預感很快變成現實,不出兩年,她同爸爸離婚,帶走大筆的錢,那時,我產生了一個念頭:女人,都是不能長久的,她們終究會走。我也是從那時起開始同女孩子交往,換了一個又一個,全部無疾而終,只要她們一有更進一步要求的跡像我就會主動放棄,甚至在確定交往前就訂立分手協議,直到今天,直到遇見你。我也憧憬著……那樣溫暖的家庭。」
「會的、會的,只要你願意你就會有的。」周雨清不斷重複這句話,渴望這句話能變成一顆種子落進他心田,在心田里發芽,抽枝、開花、結果。
「不要離開我。」黃逸的手臂緊了緊。
「不會的,我會一直陪伴你。」
這個多情而多愁善感的男人啊!這個外表瀟灑內心柔弱的男人啊!
這個渴望著溫情並學習著追尋溫情的男人啊!周雨清更愛他了,她的手指在他臉上遊走,觸摸他的鼻樑、嘴唇,輕刷他濃密的睫毛,當他的傷口被她碰疼時,她會跟著吸一口氣,迅速把手拿開,然後小心地吻一下。她感謝這個發生了戰爭的夜晚,因為他在戰爭中受傷她才會與他親密到睡在一張床上,才會聽到他說出那麼多心裡話,才會那麼真切地感覺到他對她的需要。
黃逸看著弓身曲在他身邊睡相無邪的周雨清,她離他那麼近、那麼真實,他摸了摸她,安心了,閉上眼睛。
天正黎明。
黃逸因為傷口疼,沒多久就醒了,醒來時看到身邊的周雨清,心情格外舒暢,他困難地起身,還是驚動了她,周雨清看到窗外亮得很,一骨碌爬起來,小心地協助他刷牙洗臉,做早飯餵他吃,然後陪他去醫院請假。
忙完了該忙的回到家,黃逸舒服地靠在躺椅裡說:「其實我並沒有傷到生活不能自理,但我就是喜歡你照顧我。」
「不行,」周雨清拉他的頭髮,拉得他嗷嗷叫,「你能做的事情還是要自己做。」
「知道。比如說上廁所、洗澡什麼的。」
周雨清點著他的鼻子對他說:「你要想我照顧你就得乖乖聽話,否則我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
黃逸狡猾地笑:「你信不信,我的客人不會少。」
好像是為他的論點提供論據,才剛說完就聽見門鈴響,周雨清一拉開門,三位女孩湧進來,把那些花啊、水果啊、營養品啊堆上桌。圍著黃逸噓寒問暖,黃逸微笑著,有問必答,周雨清倒成了端茶倒水的小妹,忙裡忙外。好不容易送走她們,周雨清詫異地問:「她們怎麼知道你受傷了?」
「有關我的事總是傳得特別快。」黃逸自我感覺良好。
正說著,又來一批,這之後接二連三地有人來,送的東西越堆越高,她們中有些人一來就不走了,坐在黃逸身邊慢慢談細細講,黃逸雖然行動不便,倒也談笑自若,還把周雨清指使得團團轉,周雨清苦不堪言,她很想那些女孩子早點走,又怕掃了黃逸的興,只好躲在廚房裡做深呼吸,調整好表情再出來,一邊堆著笑臉迎來送往,一邊在心裡暗罵:這個該死的黃逸,那些憐香惜玉的心怎麼就不全都放到她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