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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齊晏

  「別著急,我沒有怪罪你阿瑪的意思。」他笑了笑,喝完茶後,放下茶杯便往外走。

  「二爺要走了嗎?」嫻馨匆促地問。

  衍格淡笑不語,逕自走出正殿。

  「二爺慢走。」巴寧一路躬身相送,嫻馨也跟隨在後,含情脈脈地凝視著衍格的背影。

  嫻馨對衍格表達出如此露骨的好感,衍格並不是沒有感覺,但是他對這個典獄官的女兒沒有多積極的想法,也沒有太明顯的興趣。

  執事筆帖式已經把他的馬牽到門口了,他接過韁繩,翻身上馬,正要策馬離去時,嫻馨忽然捧住心口痛苦地跌坐在地。

  「嫻馨!你怎麼了?嫻馨——」巴寧驚慌失措地大喊。

  衍格看見嫻馨突然昏倒,詫異地躍下馬察看。「怎麼回事?」

  「糟了,恐怕是小女的心病又犯了!」巴寧焦急地說。

  「心病?」衍格愕然,蹲下身將一臉痛苦的嫻馨輕輕扶起,虛軟無神的嫻馨順勢軟軟地滑進他懷中。

  「是啊,是從娘胎就帶來的病根,她只要一心急就會犯病。」

  衍格低頭望一眼柳眉深蹙、嬌喘細細的嫻馨,竟覺得她十分嫵媚可人。

  「你去找大夫來,我先把她抱進去。」他吩咐巴寧,然後彎身將嫻馨抱了起來。

  「二爺……」靠在他懷裡的嫻馨有氣無力地喃喃輕喚。

  「什麼?」

  「你何時還會再來?」她的聲音病懨懨得彷彿隨時會昏死過去般。

  衍格心一動,怔然望著那張嬌柔虛弱的臉龐,一瞬間,被她深深迷惑了。

  ☆☆☆☆☆☆☆☆☆☆  ☆☆☆☆☆☆☆☆☆☆

  涼爽的午後,於從月獨自一人坐在後花園中,檢視著桌上各類藥材。

  「從月,你在做什麼?」

  於從月聽喚,抬起頭,看見父親背著手,氣定神閒地走過來。

  「爹,您從宮裡回來啦!」於從月起身請了安,笑意漾上了嘴角。

  於敏中看著愛女,剛過十八歲的從月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再是臉龐圓潤、稚氣嬌憨的小女娃兒了,濃密的長睫覆在她柔美的眸子上,端莊貞靜中透著股惹人憐愛的清麗。

  「你在做什麼?」他看著滿桌的藥材,奇怪地問。

  「我在調配去斑的藥丸。」

  「去斑的藥丸?」於敏中微訝。「預備給誰用的?」

  「給娘呀!」於從月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這陣子,娘的臉上無端長了些斑痕,爹都沒發現嗎?」

  「是嗎?昨日晚膳時見到你娘,倒沒留心看。」於敏中頓了頓。「怎麼,那些斑痕長得厲害嗎?」

  「只要是女人,都無法忍受自己臉上長了斑,就算是被丈夫冷落的元配夫人也會憂鬱難受的。」她漫不經心地說。

  「從月!」於敏中微慍地瞪她一眼。這個女兒什麼都好,就是扯到他的妻妾時最愛與他鬥嘴,總要替自己的娘出口氣才干休。

  「你這不能容人的脾氣呀,將來嫁到夫家可有你受的了。」於敏中深深歎了一口氣。「你想想,哪個親王貴胄不是福晉、側福晉、妾室成群的?你總要識大體、懂分寸,才能討得丈夫歡心——」

  「爹,這些藥材都是我吩咐紫鸚採買來的。」她轉開話題,不想聽訓。「只要拿白蒺藜、山梔各一兩,共碾成細末,以酸醋調勻,夜裡塗在臉上入睡,晨起時洗去,約莫十天半個月,臉上的斑痕自然會脫盡了。」

  「從月——」

  於從月假裝沒聽見,一邊拿著藥材一邊說著。

  「另外再用白梅、櫻桃枝、小皂角、紫背浮萍各五錢碾成粉末,加入蜂蜜揉成密實的丸子,以後每天用這丸子洗臉,最多兩個月,斑點就會消失,肌膚也會變得瑩白嬌嫩了。」

  於敏中輕輕一歎,知道她不愛聽他訓話。

  「你做出這些去斑的藥丸,府裡的女眷可都個個有福了。」

  「我只給我想要給的人。」她淡漠地說道。她對人一向愛恨分明,喜歡便喜歡,討厭便討厭,從不討好賣乖、曲意逢迎。

  於敏中當然明白她不想給的人指的正是他的三個妾室了。

  「你這孩子,都這麼多年了,還是接納不了你的姨娘嗎?」

  於從月沒有答腔。這三個姨娘正是於府裡最大的亂源,她當然接納不了。所有的爭執吵鬧都在背地裡進行,只有父親才會以為於府裡天下太平。

  「從月,最近爹聽到一些傳聞,我想應該讓你知道。」話題一轉,於敏中的臉色也嚴肅起來。

  「什麼傳聞?」

  「是與衍格有關的。」

  於從月呆了呆,這麼多年來,父親極少主動提起衍格,此番提到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是什麼傳聞?」她故作平靜。

  「聽說衍格最近與典獄官的女兒嫻馨格格來往十分密切。」於敏中憂心忡忡地說。「有不少人親眼看見衍格帶著嫻馨格格大大方方地出入茶肆酒樓,顯親王府也因為這件事而鬧得沸沸揚揚,爹很擔心……你和衍格的婚事有變。」

  於從月凝住了呼吸,怔怔杵著。

  「從月,這件事你怎麼看?」於敏中探詢愛女的想法。

  於從月鈍鈍地回過神來。

  「爹,顯親王府有意退婚嗎?」她的思緒茫然失落。

  「顯親王倒沒有退婚的意思,但是因為衍格始終不肯親自上門提親,所以顯親王和福晉也拿他沒辦法。」

  「所以,是衍格想毀婚了?」她緊緊咬住下唇。

  「恐怕是。如果顯親王府確定要退婚也沒有關係,我這個才貌俱佳的女兒不愁沒人要。」於敏中十分關切愛女的心情,柔聲撫慰著。

  於從月苦澀地一笑。她拿衍格當夫君整整八年了,突然間,她的丈夫可能不再是他,一顆心莫名地空了,一時間不知該拿什麼東西裝進來填滿才好。

  「爹,倘若衍格真心愛上了嫻馨格格,那我便成全他們,反正咱們兩家既沒提親也沒下聘,我仍有機會接受其他男人的求親,對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損失。」於從月平靜地說,唇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嘲弄。

  「這樣也好。」於敏中鬆了口氣。「爹本來還擔心傳聞若是真的,你就算嫁進顯親王府,也有可能是失寵的命運。」

  於從月黯然垂眸,恍然無神地搗碾著缽中的藥材。

  自從見過衍格的那一天起,八年的時間,他是她唯一想著的男人,八年的時間,足以令情竇初開的少女愛上他。

  是愛吧?她想。衍格是她用最多心思關心的男人,他十八歲時受封為貝子,二十歲又受封貝勒,這一年,他二十三歲,皇上親命他為監察御史,他一上任就翻了一品大員唐燁的案子,查出殺害劉欽差的真兇是唐燁的親生兒子,這些點點滴滴她都瞭若指掌。

  她關心他,思念他深邃傲然的眼眸,他曾對她說過的話,她都清清楚楚地刻印在心裡,這便是愛吧!

  她始終認為自己可以嫁給一個她愛的男人,年紀愈長,她愈是期盼著,也愈有幸福的感覺。

  只是她忘了,幸福應該是她愛他,他也必須要愛她,才能算得上是幸福。

  而如今,衍格先一步愛上了別的女人,她的幸福、她的等待、她的期盼,都在一剎那間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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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什麼時候才要回府呀?我走得腿都快斷了。」

  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上,於從月心不在焉地走著,紫鸚愁眉苦臉地跟在她後頭。

  「那就去茶館坐坐,吃吃點心吧。」於從月腳跟一轉,往茶館方向走去。

  「又吃啊!小姐,咱們今天已經走了兩趟茶館,喝了一肚子茶水了,你還要吃啊!」紫鸚唉唉叫著。

  「天還沒黑呢。」於從月不理會紫鸚的抱怨,逕自走進茶館。

  紫鸚實在弄不明白這位主子小姐最近到底犯了什麼毛病,整天不肯待在府裡,一早就出門亂逛,非等天黑了才肯回去。

  「小姐,你是想找什麼東西買嗎?」揀了茶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紫鸚實在忍不住想問個清楚了。

  「不是。」於從月點了君山茶,又加點了幾碟京式小點。

  「既然沒想買什麼東西,那為什麼每天要出門上街?」真是反常了。

  「帶你出門上街不好嗎?有得玩又有得吃,你還不滿意?」於從月的目光在店內的客人臉上淡淡掃過。

  「不是不滿意,問題是咱們每天一早就出門,然後滿街市四處閒逛,也沒見你買半件東西,走累了就坐茶館,吃飽喝足了又繼續走,小姐以前不曾這樣的,怎麼這幾日改了性了?」

  店小二送來了君山茶和四碟京式小點,於從月慢條斯理地挾起一塊棗泥卷送入口中。

  「我只是想看一個人。」她淡淡地說。

  「看誰?」紫鸚疑惑地問

  「嫻馨格格。」

  紫鸚錯愕地張大了嘴。

  「聽說衍格常帶著嫻馨格格出入茶肆酒館,我想或許會有機會遇見他們。」她端起蓋碗茶小啜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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