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子策略果然奏效。
不用費三寸不爛之舌,只要多笑笑,一些小媳婦、大嬸子、大小泵娘,就連小丫頭都被迷得暈乎乎的,不到兩個時辰,賣餅乾的攤子連最後一塊餅乾都讓一位大娘給買走了。
女人不論年紀大小都吃帥哥這一套啊。
「娘,我能幹吧?」有人喜孜孜的邀功,一副小女兒態。
李氏擰女兒的小鼻子,「你這丫頭也不知道像了誰,一肚子亂七八糟的主意,回去得好好跟你哥和朱公子道歉。」
旁邊攤子上兩尊黑臉關公回過味來,正用眼神瞪她。
居然出賣自己的親大哥!伏觀不滿的以目光指控。
另一個陰著一張臉,不知該誇她聰明還是先拎過來打屁股再說。
伏幼乾脆視而不見,他倆有啥好氣的,餅乾都賣出去比較重要不是。
正想著今兒個餅乾都賣完,該有多少銀子入袋,想得正美時,偏偏有個不識相的人破壞了她的好心情,這人聲音一響起她就知道是誰了,嗓音拔尖刺耳,好像不這樣說話怕人家不知道她來了似的。
「我說大嫂,怎麼你們一家子都在集市擺攤子啊?這是幹麼,一個個蓬頭垢面的,大房離家出來,還真過得不怎麼樣。」錢氏帶著丫鬟婆子下了轎子,扶著丫鬟的手,施施然走過來。
「二嬸娘。」身為晚輩該見禮就見禮,伏幼並不會因為錢氏出言調侃就忘了她是晚輩這件事。
她是晚輩,要是有個禮數不周,別人可會回頭指責她爹娘教女不力,她何必給人作筏子讓娘親難堪?
伏觀也行個禮,並不言語。
瞧錢氏如此擺譜,實在叫人唾棄,有必要這樣嗎?這集市人最多了,有常識的人車馬轎子經過時都會繞道,不會往這邊過來,免得妨礙路人或是耽誤自己辦事的時間,她卻是哪裡熱鬧越往哪裡擠,有轎子坐了不起,這是想讓她娘看著眼熱是嗎?
她還真小看人了,不是誰都會羨慕這些浮面的東西,她不在意,她娘也是。
「二嬸子。」李氏對二房這弟妹實在沒什麼話好說。
他們大房搬出來至今,也不見老家的誰過來看一眼,更別說援助了。老太太她能理解,可這幾個弟弟夫君在家時沒少幫襯扶持過,要銀子的給銀子,外面出了紕漏也沒少暗地幫忙收拾,待他們家「落難」了,他們人呢?
聽說一個接連納了兩個小妾,而三房孩兒百日也沒給大房這邊下帖子,這是硬生生不認他們大房這門親了吧。
夫君常常感歎自己做兄長做得失敗,夜裡時有睡不著覺,她只能安慰他人心冷暖不可靠,別人要變也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只能說人在做,天在看,無愧於心就好。
「我也不求大富大貴,一家人都在身邊,能有口飯吃我就滿足了。」李氏面對錢氏的挑釁很是淡然。
「大嫂倒是樂天,以前捧在手心的黃花閨女也捨得讓她出來拋頭露面……喲,我怎麼就說錯話了,幼姐兒不是閨女,是嫁人不成,守了寡,說起來也是可憐。」錢氏唱著獨腳戲,一發現身邊聚了人更得意了。
李氏氣得都渾身發抖了,手也哆嗦起來,如果針對的是她,多難聽的話她都可以忍下來,但是罵到她的孩子頭上,那是戳她的心,她非理論不可!
一旁的胖姑和王嫂子更是氣到不行,擼高袖子,一個拿擀面棍,一個握拳頭,圍著錢氏帶來的丫鬟和婆子互相拉扯著。
伏幼輕輕握住李氏的手,看向錢氏時,表情冷冷的,笑著,「二嬸娘有閒暇來找我娘敘舊,卻管不住二叔父不停的往屋裡抬人,侄女每天和我娘忙得不可開交都還耳聞二叔父準備抬第三個姨娘進門了。嘖嘖,二嬸娘,侄女說句您的不是,您拿二叔父沒奈何,怎好把氣都撒到我們身上來?」
一個連丈夫都管不住的女人還有空來對別人說三道四,這種女人要不是婦德有虧,要不就是不受待見,說出口的話又有什麼可信度?
錢氏也就那麼點本事了,撕咬著她的望門寡和拋頭露面的事來說,就不知道最後能不能說出花來。
伏幼還真的不介意。
錢氏聞言氣得渾身亂顫,她家那個死鬼自從成了伏家當鋪的掌櫃後,氣焰長了,亂花銀子不說,色心有增無減,見一個愛一個,短短時間就納了好幾個妖精進門,氣得她每天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慮、煎熬到極點。
糟心的事不只這一件,大房被趕出門後,沒錯,她是順利抓住了府裡的錢,但是摸清楚帳目這才知道家中的開銷根本是個無底洞,好些年要不是靠著當鋪和傻笨的大房貼補著,他們二、三房恐怕早就喝西北風去了。
苦果再難吞她也得嚥下去,這是面子問題,裡子嘛,反正哪戶人家不是這麼回事,縫縫補補的還是熬下去,她就不信家裡沒了李氏真不行!
她就是要爭這口氣,不讓婆婆小看了。
「你這沒人要的小賤蹄子……唔……」
錢氏口不擇言,誰知話才剛罵出口,李氏就一個巴掌甩過來,打得她滿天是星星。
她捂著臉頰,完全不敢相信以前那個只會被人拿捏、絲毫沒有反擊能力的女人竟掮了她一大耳刮子?
「二嬸子,謹言,你嘴髒,想污辱自己我無所謂,但別用你的髒嘴來侮辱我的女兒。」
伏幼瞧著母親為母則強的強悍表情,真想給她按一百萬個贊!
錢氏只覺得眼前金星亂迸,她牙一咬,怒瞪著婆子們,「你們都是死人吶,那個女人竟敢動手打我,你們還不給我討回來!」
丫鬟婆子哪來的空暇管她,她們好幾人連個胖姑都抵不過,再加上見縫插針、看見誰落單就用擀面棍打誰的王嫂子,紛紛心裡叫苦:夫人,不是我們不救你,是沒辦法啊!
錢氏最後無法,狼狽的落荒而逃。
自家女人們強悍到這種地步,伏觀生平所見,雖然沒有到歎為觀止的地步,不過還是默默提醒自己,女人果然不能輕易得罪的。
至於向來面癱的朱佾開,難得嘴角往上翹了翹。
人活在任何環境都不容易,都需要有應付各種困境的能力。
他不覺得伏幼處於挨打弱勢,他身為男子就該義無反顧的出來援救,若她無法自救,他再來設法也不遲。
但話說回來,她遇到這種事情,他一個大男人就在場,她為什麼不向他求救?
這是沒把他放在眼裡的意思嗎?還是覺得他不頂事?
不論哪種意思,他都很不爽!
他想也不想地走到她身邊,板起臉道:「僅此一回,下不為例。」說完就逕自走開,支使起伏觀收拾攤子。
伏幼頓時覺莫名其妙,什麼「僅此一回,下不為例」?是指她和錢氏拌嘴,抑或是利用他當活招牌賣餅乾的事?
應該是後者。
這位大爺還頗為小氣,人家她哥哥可什麼都沒說呢!
「我聽說今日弟妹來找你晦氣?」回到家,應該人在前頭鋪子忙的伏臨門卻在內院等著,一見李氏進門,就把她拉到一旁問。
「也沒什麼,不就眼紅我們擺攤子能賺銀子,她家裡又一堆糟心事逼著,出來找鬆快,結果找到我頭上來了。」
以前她足不出戶,外面的人情世故知道歸知道卻是有限,這些日子他們在旁人眼中看似落魄了,好好的日子過不了,得推著攤子出外叫賣維生,可是在這一來一去的人際交往中,她卻在無形中得到很多寶貴經驗。
見丈夫擔憂的眼神,她笑著寬慰他道:「這世間,有過得比我們好的人家,也有披著富貴的皮,過的日子卻比普通百姓更煎熬的,還有更貧苦卻願意互相扶持的。生命自有出路,不必去羨慕誰、嘲笑誰,過好自己的日子比較重要。」
聽了這番話,伏臨門不禁高看自己成親多年的妻子好幾眼,一顆心也稍微放了下來。
「無事就好,囡囡那丫頭見了我卻急乎乎的就往屋裡沖,都在裡頭待半天了也不見她出來,莫非是受了什麼委屈?」
「哪裡是,你沒聽見屋裡算盤的劈啪聲,她這是忙著算帳,想知道今兒個收了多少錢。」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生了鑽進錢眼裡的丫頭?」伏臨門不禁失笑,搖搖頭和妻子並肩進了女兒的屋裡。
伏幼果然正埋頭撥著算盤,見爹娘進來,歡喜的揚起宛如清晨鮮花綻放的簾。「爹、娘。」
「瞧你算帳算得連口水都沒能喝上,你啊,不知道的人以為你眼裡只看得見錢,什麼都沒放心上。」
伏幼笑得更加明媚燦爛,「爹,我是商人的女兒,怎好丟了您的臉面,不論賠賺都要釐清,才知道下一步該進該退。」
「好好,這話爹愛聽!」伏臨門探過頭去,十分慈愛的摸了女兒的頭一把。
伏幼很受用,笑得就像五月的玫瑰那樣奔放瑰麗。
「那麼你那餅子究竟是賺是賠?」李氏也急著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