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過後——
「啊,師爺果然厲害。」
「是大人自己領悟,李巖什麼也沒說。」俊顏仍含著笑意。
「來人,傳徐茂夫婦上堂。」不一會兒,徐茂夫婦來到了公堂之上,連家族親眷及地方父老都守在公堂之外。
「你可知本府因何傳你夫婦二人上堂?」
「草民不知。」
「其實,你婦翁真是個聰明人,若非這遺書,只怕家產真教你給私佔了。」
「大人,冤枉啊!」
「待我讀一遍遺囑給你聽,便可知曉。劉一非,我子也,家財盡與。我婿外人,不得爭占!」此話一出,眾人這才恍然了悟。
徐茂心有不甘,開口辯道:「劉一飛的飛字寫作非,難道不是筆誤?」
「這『飛』字寫成『非』字,並不是筆誤,而是恐怕獨子年幼,你見了此書心生謀害,故劉大用此機關保他幼兒寡妻,真是用心良苦。」當下,包容容舉筆把遺書圈斷,家財盡判還劉一飛母子。
眾人拱服而散,皆稱包大人為當世青天。
當晚,包容容心情大好,特地在花園的涼亭裡備了一桌酒菜,邀李巖共飲。
「今天多虧了師爺指點,本府才能順利結案,謝謝師爺。」
「大人言重了。」李巖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有別於平時的精銳氣勢。
包容容面上紅霞頓生,不由得看呆了。
他真是個超好看的男人!
包容容忽地想起了昨兒個夜裡,那土匪頭子給她驚心動魄的一吻……
不知道,李巖吻起人來是什麼樣的滋味?
「大人?」包容容猛地回過神來,「呃,什麼?」她真是的,發花癡!
「大人,恕李巖直言,其實當官不難,難的只是如何舍利求益,相信大人今後一定是個好官,揚州的百姓有福了。」望著他率直而真誠的黑眸,包容容忽然難過了起來。她真有那麼好嗎?其實,她只是個偷兒呀!
萬一,有朝一日她熬不住了,辜負了眾人的期待,怎麼辦?
一整晚,包容容嘴笑,眉也笑,唯獨心不笑。她怕啊!江山易改,本性要如何移呢?
有一天,當李巖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後,看她的眼光會改變嗎?她真怕!
「大人醉了,不如早點歇息。」
「不,我還要喝,還要……」她又喝了一杯。
李巖起身來到包容容身旁,將她扶了起來。
「我送大人回房。」
「不,我還不想回房。」她掙扎著。
李巖歎了口氣,由著她拉他坐下。
「其實,我好喜歡這裡,一點也不想離開。」
「這裡是大人的家,大人自然毋需離開。」
「家?我有家了嗎?」包容容低笑了起來,一顆心卻酸了。
「沒有家人的家,怎麼能算是家呢?」
「府裡的人,全都是大人的家人。」
「師爺你也算嗎?」迷濛的醉眼直瞅住面前的俊顏。
「是的,大人。」語調仍是一貫的內歛,不透半點心緒。
「那麼,你可會永遠陪在我身邊?」李巖靜靜地瞧住包容容,沒有回答。
「看吧!連你都不想和我這種人有干係呢!」包容容吃吃地笑了起來,淚水卻悄悄由眼角滑下。
哭了一陣,終於抵不住睏倦的醉意,包容容伏在桌邊沉沉睡去。
輕輕地,李巖抬起那一張小臉,以指腹輕輕抹去醉顏上半干的淚痕。
月色下,一雙波瀾不興的深沉黑眸,起了不自覺的改變。緊接著,他攔腰橫抱起沉睡的嬌小身軀,大步走出花園。
第6章(1)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包容容立刻想起昨夜自己似乎醉了,不知是否失態?
「小雲!」她喚道,宿醉的頭疼及想吐的難受感覺幾乎讓她想再次躺下來。真是的!她已經好久沒喝酒了,功力已退步。
「大人,您醒啦!」小雲走進房裡,手上端著一隻托盤。
「來,喝下這個。」她端起盤上的青瓷碗。
「這是什麼東東?」對於她的怪詞兒,小雲已見怪不怪,當下微笑道:「這是師爺吩咐的解酒湯,要大人醒來之後立即喝下。」包容容一向最討厭吃藥,但瞧在是李巖所吩咐的份上,只有勉為其難的端起碗,淺嘗了一口。
嗯!果然難喝。
「涼了更難喝,大人。」即使知道她身為女子,小雲仍然未曾改口,依舊喚她大人。
包容容深吸了口氣,停止呼吸,仰起頭來,將湯汁一飲而盡。
「好點了嗎?」
「哪有那麼快?你以為是仙丹吶?」口中仍有消不去的中藥味,她最討厭這種味道了。
「大人。」李巖的聲音忽地由房門外傳來。
包容容心頭一驚,現在她長髮披肩,酥胸半露,要是讓他發現豈不完蛋?「什麼事?」她邊回答邊以眼神示意小雲為她更衣梳頭。
「請大人到公堂,有人擊鼓鳴冤。」
「請師爺稍等,大人更衣之後就來。」小雲邊替她梳頭邊回道。
兩人一陣手忙腳亂,總算著裝完畢,打開房門。
「大人請!」李巖攤開手,一雙黑沉的眸似笑非笑。
包容容被他瞧得心底直發毛,表面上不動聲色,走在他前頭時,卻愈走愈快,幾乎像小跑步。
昨晚一定是他送她回房的……他有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呢?
包容容一顆心忐忑不安。
來到堂上,底下跪著的是一個面貌斯文的年輕人以及一個中年男人。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草民張文安。」
「草民李善剛。」
「你二人狀告何人?」
「草民要告伯母楊氏謀奪家產。」
「是呀,大人,那楊氏當真可惡至極,不但奪我女婿田地,還持棍打傷他的頭。」李善剛補充道。
「抬起頭來讓本府瞧瞧。」果然,張文安左邊額頭旁有血跡,脖子上也有青紫之痕。
包容容心底暗暗吃驚。
想不到古代有這等潑婦!
「將案情原原本本地說與本府聽,不得有半絲隱瞞。」
「是,大人!」張文安開始敘述……
原來,張文安本姓劉,其父劉天祥在十五年前因家鄉大水,收成付諸流水,決定舉家離開故鄉另謀出路。
劉家頗富,田產不在少數,因此劉天祥離去前與其兄簽了一紙合同,田產平分,這紙合同文書雙方各持一份,作為他日憑據。
「既然有合同書,那就呈上來讓本府瞧瞧。」
「回大人,合同文書在草民初見伯母楊氏時已被她收回,並抵死不認我這親侄兒,連合同書亦一併私吞。」
「你父親呢?為何如今你改姓張?」
「回大人,十五年前我雙親不幸染上疫疾雙雙病亡,臨終前將我托付與義父張天瑞夫婦,並交予合同文書,希望將來文安可以回故鄉繼承家產。」
「本府怎知這一切不是你所誆騙?」
「大人,草民為當年合同文書之見證人,他確實為草民女婿,文書上有草民的畫押,草民憐他含冤受屈,故與他一起來申訴,怎敢欺騙青天大老爺。」包容容聽得頭很痛,都是宿醉害的。
李巖瞧在眼裡,上前在她耳畔低語。
包容容心神一振,開口道:「瞧張文安不過二十餘,十五年前不過是個三、五歲的孩兒,如今你怎識得他為你女婿?」古代人真是的,動不動就指腹為婚,萬一生出個缺腿或是大麻子臉的,該怎麼辦呢?
「當年的合同我是記得的,文安見了草民之後,背出合同文書,一字不差,草民這才與他相認。」李善剛回道。
「那本府怎知不是你教唆張文安告官的?」嘩!她覺得自己愈來愈像個官了!多虧有個好師爺暗中幫她。
「回大人的話。」開口的是張文安,「草民之義父張天瑞膝下無子,廣有田宅,夠草民一生花用了,草民又何須與人合謀,誆騙旁人家產?」說的也是。
「不如傳喚楊氏上堂對質。」李巖在一旁低言道。
包容容點點頭。
「來人!帶楊氏上堂問話。」
不多時,衙役帶著一婦人來到堂上。
「楊氏,你可認得你身旁的年輕人?」
「不識得。」楊氏連瞧也不瞧張文安一眼便立即回答。
包容容挑起眉。
「真的?你不再多確定一下?」
「大人,民婦之夫生前從未提過有此侄兒。」
「你胡說,當年咱們三家是至親好友,你居然不認親侄,當心有報應!」楊氏冷笑一聲。
「李善剛,此人到我家裡想招搖撞騙,倘使他真為我親侄兒,那麼便交出當年的合同文來啊!」
「你這毒婦,合同早教你藏起來了,如何拿出東西?」
「你也真是好笑,我什麼時候見過合同文了?隨便找個人就想來分我家產,未免好笑。」楊氏冷嘲熱諷的,臉上絲毫未顯驚慌。
「你!」
「夠了,都給本府住口!」包容容聽得頭又痛了,忍不住拍案斥喝。
「大人還好嗎?要不要先退堂,改日再審此案?」李巖眸中有著關切。
這是他頭一次出口關懷她。
包容容心中暖暖的,頭疼像是在一瞬間好了起來。
「再等等!」語罷,她目光落向張文安,緩緩地開口道:「本府今日給你作主,你伯母如此無情無義,不如讓你結實給她幾棒,好消你心口怨氣,如何?」楊氏聞言,臉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