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冷哼,「席洛多事,你怎麼也和他一起起哄?」
「試試看也好。」
「不需要!」
「少爺,反正醫生已經來了,就讓她看看嘛。」
「都是一些騙吃騙喝騙錢的庸醫,席洛的話你也信?」聲音充滿了不屑,甚至帶有幾分諷刺。
柯瑾瑜見過太多不肯與醫生合作的患者,而她最討厭的就是把她當成庸醫的傢伙。
沒多久,樓上的對話聲結束,接著她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襯衫、黑色長褲的男人走了出來,由於他背對著自己,所以一時間,她看不到對方的長相。
她望著那人的黑色背影,走在二樓的長廊上,被耀眼的紅地毯襯著,更顯得身材高大健碩。
他從扶手的這一邊,走向另一邊,自始至終,根本沒往她這裡看一眼。
跟在身後的陸管家表情很為難,似乎還想多勸勸自家主人。
當那道頎長高大的背影快要消失在眼前時,柯瑾瑜突然起身,仰頭喊道:「樓上那位穿著夜行衣的先生,你之所以如此抗拒看醫生,是因為害怕打針嗎?」
話音剛落,就見高大的身影微微一僵,接著慢慢轉身,隔著華麗的樓梯扶手,以一種睥睨天下的姿態,俯視著她。
即使他此刻沒有講話,柯瑾瑜依然可以從他那一身冷肅的氣息中感受到,這人很不好惹。更確切的說,她很有可能因為剛才那句話,而得罪了這個看似目空一切的男人。
幸好兩人之間的距離很遠,雖然看不清他的樣貌,但能將毫無特色的黑衣黑褲穿得這麼有型,想必他的長相一定也十分出色。
隔著長長的距離,她並不擔心自己會被對方秒殺,見對方冷冷的注視著自己,她揚起一道淺笑,「如果您改變主意了,我想我們可以正式開始了。」
「陸管家,你確定席洛找來的是醫生,而不是應召女郎?」
如果換作是別人,恐怕早就被他惡劣的態度氣走了,可柯瑾瑜卻面不改色的繼續微笑。「這位先生的懷疑十分有趣,究竟是醫生,還是應召女郎,您何不親自驗證一下?」
她大膽地邊說,邊緩步向樓梯的方向走去,笑容依舊燦爛。
「雖然我不知道您得的是什麼病,但既然是身體不舒服,最好的方法就是看醫生,如果您認為我是庸醫,只是想騙吃騙喝加騙錢,那我們可以立下君子協議,如果經過診治後,您的病有所好轉,我只收您看病錢,如果治療之後毫無效果,我不但分文不取,甚至還可以當眾向您道歉。
「我想這個交易對您來說並不吃虧,況且我相信每個人都會珍惜自己的生命,像您這樣將好心醫生拒於千里之外的行為,實在很不妥當,您可以想想,那些身體殘疾的人,即使在他們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情況下,依然對生命有著強烈的渴望,這說明他們知道生命的存在得之不易,您再看……」
當柯瑾瑜走得夠近時,她終於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冷傲而懾人的黑色瞳孔,緊抿著的薄唇,完全沒有任何多餘表情的一張臉,如一道巨大的響雷,將她塵封多年的記憶,劈出一道縫隙。
接下來的話,全部都梗在喉間,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吶吶地開口,「如果我沒記錯,你是榮澤,我結婚證書上的另一半吧?」
*
對柯瑾瑜來說,她的生命中曾有過一段最灰暗的過去。
九年前,從醫生那拿到患有骨癌母親的病危通知書那天起,她的世界便陷入一片黑暗。
家裡本就貧窮,她連學費都繳不出來,又如何能夠負擔高昂的醫療費。
就在她的人生陷入絕望時,一個神秘人出現,拯救了她原本要坍塌的世界。
那人拿出大筆金錢,多次在她母親即將閉上雙眼時,要求醫生大力挽救。
雖然母親最終還是走了,可因為那個人的出現,讓母親多活了五個月。
葬禮那天,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恩人。
讓她意外的是,那人和自己同年,是個俊美冷漠的美少年。
她不知那人出身何處,為何幫忙?他只是很冷淡的在她已故母親的墳前,淡淡的說了一句,「我是榮澤。」
葬禮辦得簡單而體面,榮澤在那陪她守了整整三天。
那三天,他除了自我介紹時說了自己的名字後,幾乎沒再跟她說過一句話。
這個人,她不認識也不瞭解,可他卻在她最危難之際,一次又一次伸出援手。
甚至喪事辦完後,當他得知她的夢想是考進醫學院時,便馬上拿出一筆鉅款給她當學費。
「這筆錢你不需要還我。」
二十歲的榮澤,已經是上帝的寵兒,俊挺出眾的五官,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舉手投足間的優雅,讓人無法不對他產生膜拜之心。
那是他第一次這麼正式的和她講話,彷彿在那之前,她對他而言,只是透明的空氣。
「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你必須嫁給我!」
直到現在,柯瑾瑜都無法忘記自己當時有多震驚,因為她和榮澤根本是徹徹底底的兩個陌生人。
當時的他說:「你不要誤會我是因為喜歡你才娶你,我們之間的婚姻,只是一種交易,而我的條件很簡單,就是在我沒答應終止這段婚姻之前,你無權向我提出離婚的請求。」
她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籌碼和他談條件,因為這個與自己同年的男人,無論是他的眼神,還是他的想法,都令她感到敬畏。
沒有婚禮,沒有儀式,有的,只是一張結婚證書。
而她得到了一筆足夠她念完七年醫學院的資金,在給自己選購了一間單身小公寓後,她開始了自己的求學生涯。
之後有一段時間,她因為母親的事情,曾和榮澤有過短暫的交集,但在她讀醫學院的第二年開始,那個面孔陰冷、話很少的男人,便徹底的在她生命中消失。
對於榮澤,她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年齡之外,所有的一切,一無所知。
而在這九年有名無實的婚姻裡,她始終堅守著他當初的命令——拒絕她情感和肉體上的雙重背叛!
第2章(1)
砰的一聲巨響,散發著熱氣的藥碗連同著滾燙的藥汁,被重重的摔在光滑潔白的地板上。
刺耳的響聲嚇得兩旁服侍的傭人面色慘白,在這些女傭的印象中,自家少爺雖然整日冷著臉不愛講話,卻極少因為什麼事動怒。
那不過是碗剛熬好的藥汁,就算味道聞起來有些苦,顏色看上去有些黑,可這些都構不成少爺發脾氣的主要原因。
「少爺,這是那位柯小姐開的藥方,我知道您不想喝,但試試總沒什麼壞處,那位柯小姐在診治過你的病情後,說這個藥方對你的頭痛很有幫助。」陸管家伺候他快要三十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我早就說過,我不會喝這種東西。」
優雅的交迭著雙腿,手中拿著當天的早報,對於被他無情打翻的藥汁,他連看都懶得看。
柯瑾瑜又算是什麼東西?
自作聰明的找出他以前的病例,口中雖說著所謂的專業醫學術語,還列出一串見鬼的治療藥方。
但在他看來,她所做的一切,和小丑無異。
陸管家不想放棄任何治療機會,但他可沒興趣陪這些人瞎胡鬧。
況且……他是不會接受那個女人的治療的,他不是對她的醫術有偏見,而是對她這個人……有偏見!
當柯瑾瑜踏進榮家客廳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傭人的畏懼之色、陸管家的無奈,以及地上的一片狼籍。
從現場情況來看,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應該就是端坐在沙發上,一臉閒適的榮澤了。
她不氣不惱,掛著一貫的溫暖和煦笑容走向他,「這是怎麼啦,是不是藥太苦不合你胃口?」
她將背包放到沙發上,翻出一個備用的塑料袋,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藥碗碎片一一拾起。
「柯小姐,這些事讓傭人做就好了……」
「那怎麼行,這些碎片很利的,一不小心就會割破手指,別看你們這宅子裡的傭人經常幹活,她們的手指一定沒有我粗糙。」說著,她還獻寶似的揚起自己的兩隻手,笑了笑,「所以這種粗活還是交給我來做吧。」
正在看報紙的榮澤,用眼角餘光淡淡瞟了她一眼,唇邊蕩出一記淺淺的冷笑。
柯瑾瑜因為低著頭,沒看到他的表情,只是一邊撿碎片一邊碎念,「說起來這藥湯味還真有些嗆,我第一次喝中藥時也被嚇了一跳,那真的不是一個苦字可以形容啊!不過俗話說得好,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咱們老祖宗的話,可是很有道理的。」
她迅速的將碎片撿完,又拿出紙巾將地板上的藥汁擦乾,抬起頭,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榮澤,你之所以會這麼頻繁的頭痛,是因腦內血塊所導致,或許目前不會危及生命,但難保以後不會,如果你肯好好配合,我想你可以不必再為頭痛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