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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齊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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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好眠,晝夕蹦蹦跳跳地走出房間,來到前院。

  昨日,她還沒有開口要求住下來,楊戩就主動留她了,雖然楊戩用的理由是「我今天累了,明日再送你回去」,但是已經夠她樂得像只剛吃飽的麻雀,開開心心地飛到東、跳到西了。

  經過前院幾株大盆栽時,見松柏枝葉生得凌亂,她忍不住拿起剪刀飛快地修剪一番,立刻讓疏於照料的盆栽變成生氣盎然,意境幽遠。

  當她忘我地神遊其中時,哮天犬忽然躍到她身旁,嚇了她一大跳。

  「你就是西海龍王的三公主?」哮天犬以十分詭異的眼光看著她,緩緩繞在她身旁打陣。

  「是啊,怎麼樣?」晝夕斜瞅著它。「倒是你,你不是攻擊我的妖犬嗎?怎麼會跟在楊戩身邊?」

  「我是天界神犬,不是妖犬!」哮天犬不爽地吼。

  「你那天明明想吃我的,神犬怎麼可以吃人?」她伸指輕點它的頭,像教訓不乖的小孩似的。

  「我不是真的要吃你,只是嚇唬你的。」好歹人家是西海龍王的女兒,就算曾經動過惡念,也要堅持否認到底。

  「我記得楊戩那天把你咬傷了不是嗎?」晝夕疑惑地問。「你是什麼時候跟了楊戩的?我先前怎麼沒見過你?」

  「我是那天之後才跟隨二郎的,在他變身白毛雄獅那時我還不知道他是誰,當然也不知道你是誰。」

  「二郎?」晝夕蹙起眉,不悅地瞅著它。「為什麼你可以叫他二郎?」聽起來就比她喊楊戩親熱多了。

  「是二郎要我這麼叫他的,有哪裡不對嗎?」哮天犬實在不懂,這有什麼好計較的?

  「不對、不對!你怎麼可以叫得這麼親熱!」醋罈子晃翻出來了。「他怎麼可能讓你這麼親熱地叫他?」

  「為什麼不可能?我們可是戰友耶!」哮天犬不爽了。

  「我也是他的朋友啊!我認識他比你更久,我比你更應該叫他二郎啊!」她急切地宣佈,就怕輸給這隻犬,行為幼稚得像搶糖吃的小孩。

  對於渾身充滿戰鬥力的哮天犬來說,任何一點挑釁都會激起它強烈的鬥志。「既然是二郎的朋友,那你又何必假扮成蛇妖引誘他?這算哪門子的朋友?」

  「這是我們之間的遊戲,你不懂啦!」她嘴硬地嚷。

  「好好玩喔!」哈哈哈。「可惜二郎好像不怎麼喜歡玩這個遊戲,我都沒看他發過那麼大的火呢!」口氣真是酸得可以。

  「你……」她開始結巴。「我想起來了,你那天不就是因為不知道我是楊戩的朋友,因此才想吃了我嗎?結果楊戩為了救我就咬傷了你,你應該還記得那種痛楚的感覺吧?所以你以後要對我好一點,不然楊戩可是不會放過你的,知道嗎?」她作勢咬它一口,然後綻放甜甜的微笑,眼眸中閃耀著點點星光。

  「在那天以前,我和二郎還不算朋友,所以不能算數!」哮天犬受不了激,撇撇不屑的嘴角,傲然看著一臉陶醉的晝夕。「記得那天二郎跟我說的好像不是這樣,他明明跟我說他和你不、熟!」

  晝夕愣在原地,像當場被潑了一盆冷水。

  「我們怎麼會不熟?那個時候我和楊戩明明就已經很熟啦!」她不相信楊戩會對它這麼說。

  「你不相信就算了,這是他自己跟我說的,不信你自己去問他。」哮天犬說得理直氣壯。

  它雖然是天界神犬,卻不懂得人類感情的複雜和奇妙,更不會懂得眼前這個為愛癡狂的少女心有多麼脆弱。

  「他真的這樣跟你說?」晝夕那雙像星星般的眼睛驟失光采。

  「是啊,如果你們是朋友,為什麼他還要變身成白毛雄獅,不讓你知道他的身份?跟你比起來,二郎還比較把我當朋友,我們是一拍即合,二郎立刻就要我跟隨他左右了!」哮天犬得意地笑說。

  晝夕聽哮天犬二郎、二郎的喊,聽得心裡著實發酸,又被它的話刺激得快要哭出來了。

  「難道……還是我在自作多情嗎?楊戩其實一直沒有把我當朋友……」愁雲緩緩罩頂,她的心淹在一片汪洋中,載沉載浮。

  「『我們不熟』的意思當然就算不上朋友啦,這還用說嗎?」哮天犬理所當然地說。

  對晝夕而言,載著她那顆心的最後一根浮木,已經滅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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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戩到處找不到晝夕,後院廂房中只留下那件龍麟比甲,人卻不知道去了哪裡?她昨日不是還要他帶她到處去玩嗎?怎麼一早起來就不見了人影?

  走到前院時,他看見原先幾盆疏於照料的盆栽竟被修剪得換了一個面貌,數盆松柏枝幹變得極其飄逸靈秀,讓原本不起眼的前院有了意想不到的改變。

  他想起晝夕剛到豹牙山的第二天,也把整座洞府弄上了花花草草,看來這幾盆松柏盆栽也是晝夕的手筆了。

  看著她親手修剪出來的盆栽,他彷彿能從孤傲挺直的松柏盆景中看見她想要的世界,那是一個乾淨、簡單、脫塵、絕俗的世界。

  就跟她的人一樣天真、開朗、無憂、無愁。

  他淺淺一笑。

  正因為自己缺少晝夕身上那種天真開朗與無憂無愁的個性,所以當她在他身邊時,他才能感到一種輕鬆和自在。他從未深思過,原來這才是他漸漸喜歡她的真正原因。她的世界,正是他心中真正嚮往的那個世界。

  她到哪裡去了?她應該不可能自己一個人走出去,會出了什麼意外嗎?

  他匆匆奔到後院。「哮天犬,你知道三公主去哪裡了嗎?」

  「不知道,她剛剛跟我鬥完嘴以後就不見了,不知道去哪兒了?」哮天犬渾然不知自己做了什麼事。

  「你跟她鬥嘴?你們鬥什麼嘴?」他驚詫地問。

  「她那個人像小孩子一樣,很莫名其妙耶……」哮天犬把他們鬥嘴所說的話辟哩啪啦地說了一遍。

  當楊戩聽到哮天犬居然把他隨口說的那句話拿去跟晝夕鬥嘴以後,立即沉下臉色,忍不住大發雷霆。

  「誰叫你跟她說那些話的!」

  「是她先跟我——」

  「你永遠不會明白,你所說的話會對她造成什麼樣的傷害!」楊戩打斷哮天大的喊冤,轉身火速地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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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有一朵浮雲緩緩飄過。雲上有著細細碎碎的哭聲。蜷身坐在雲端的正是晝夕,她抱著雙膝,下顎擱在膝頭上傷心地落淚,任由浮雲帶著她漫無目的地四處飄蕩。

  「我們不熟」的意思當然就算不上朋友啦……

  哮天犬的話深深刺痛了她。

  楊戩和哮天犬是親密戰友,哮天犬想必知道很多楊戩心中真正的想法吧?而那些楊戩的心事,都是楊戩不會親口告訴她的。

  因為楊戩根本就認為他跟她不熟,連朋友都算不上,怎麼可能會對她說什麼心事?當然,更不會把心中真正的感覺對她說。原來真心話是如此傷人。辛苦追逐了半天,竟連個朋友的地位都掙不上,她未免太失敗了……

  她時而啜泣、時而發呆、時而咬著手指想念楊戩,愈看愈心痛、愈看愈傷心,種種悲哀的心情如同漲潮的海浪般,洶湧拍打著她的心坎,終於,她再也忍受不住,放聲號啕大哭。

  看來她非絕望不可了,不管她如何努力,楊戩也不會喜歡她的了。嗚……為什麼?她這到底是什麼命?為什麼要讓她苦戀楊戩?

  月老啊月老,我的姻緣線到底牽在哪一個人的手裡?真的不是楊戩嗎?

  如果不是,為什麼又偏要把脾氣火爆、性格冷酷、說話毒如蛇蠍、對她一點兒也不憐惜的楊戩送到她面前?為何偏偏又讓她愛上他的俊美、勇敢、孝順和傲骨,然後在她的心魂被他迷勾了以後,他卻仍然不把她放在心裡?這對她太不公平了!

  她覺得委屈至極,趴在膝上哭得唏哩嘩啦,這輩子沒流過眼淚的她,一口氣把一輩子的分一起哭光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累得躺在雲上抽噎。

  突然,一陣奇特的異香飄渺,撲鼻而來。

  晝夕微訝,翻身坐起,尋找香氣的來源。

  低眸朝下望,一座高聳入雲的懸崖畔開著一叢黃色的小花,那香氣便是小花散發出來的。

  由於她天性就愛花草,對花草深有研究,見那花開得極小,竟有如此濃郁的香氣,她感到十分奇異,便從雲端躍下,輕輕落在懸崖上,仔仔細細觀察那一叢黃花。

  她發現,這種花草極像傳說中的瑤草。重重疊疊的葉子、上頭開著黃色的小花、結的果子像菟絲子——這些特徵都與瑤草一模一樣。

  傳說,瑤草生長在姑瑤之山,是炎帝的女兒瑤姬的魂魄所化成的,世間的女子只要吃了瑤車的果子,就能使天下的男人都愛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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