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峰的心再度沉悶起來,鬱鬱難受,即使人已坐在公園裡,那糾結的感覺卻一點也沒有減輕的跡象。
他到底是怎麼了?
太陽西下,月亮東昇,不知不覺夜已籠罩大地。
起身離開公園,常峰順著馬路往下走,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段家所在的公寓樓下。
抬頭看向三樓,燈是暗的。
沒人在家嗎?或者是有人在家,卻不敢開燈,怕債主得知有人在家會找上門討債?他不由自主的忖度著,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正想離開,卻看見段勤心騎著摩托車歸來。她把車子停在騎樓下,脫下安全帽,打開座椅,從置物處拿出背包背上,才將安全帽塞了進去,放下座椅,才轉身,就被兩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黑衣男子擋住了去路。
站在馬路對面這頭的常峰見狀,臉色劇變。他先前並沒有看見那兩個黑衣人,他們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又為什麼要堵住段勤心的去路,他們想幹麼?
馬路上的車子川流不息,雖然他立刻從騎樓下衝了出來,卻無法在第一時間衝到馬路對面,只能隔著馬路,瞪著那兩個男人粗魯的將她押進公寓大門裡。
還好不是被押上車。
他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因為只要人還在,問題就好解決。
等待紅燈過馬路之間,常峰的腦袋不停地轉動著,想著,待會兒該用什麼身份、什麼方法、什麼理由來介入這件事?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要想出一個十全十美的好方法,還真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挑戰。
第3章(1)
三樓,段勤心被兩個黑衣人推進自家客廳裡,狠狠地踉蹌的一下,撞到沙發扶手。她扶著沙發穩住自己後,不懼惡勢力的轉身面對討債集團的成員。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們了。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她問。
「簡單兩個字——還錢。」對方擺出流氓姿態,坐進沙發後,將腳抬起來架在茶几上說。
「我說過我會還。」
「那就拿來呀,不要光說不練。」
「我需要一點時間。」
「上回你也這樣說,上上回你也是這麼說,你的一點可真是很大一點。」對方嘲諷。
「我和你們不一樣,賺錢需要花時間。」毫不畏懼,她抬起下巴反擊。
對方輕愣了下,似乎沒料到她竟敢這樣諷刺他們。「你這個女人膽子不小嘛!」他瞇眼道。
段勤心不讓自己露出一絲膽怯或害怕的神情,面無表情的直視著對方,說:「我不會賴帳,也不會逃跑,只要你們願意給我時間,我一定會還錢。」
「多久的時間,一個星期?」
「三個月。」這已是最快的時間。
對方聽了,哈哈大笑兩聲,然後諷刺的說:「三個月?我有沒有聽錯啊?」他轉頭問同伴。
「沒有。她說三個月。」另一名黑衣人回答。
架在茶几上的雙腿一縮、一踹,籐制的茶几倏然「砰」的一聲,整個翻倒在段勤心腳尖前,差點砸到她。即使她拚命的要自己鎮定,不要露出驚怕的表情,但臉色依然不由自主的泛白了起來。
「你當老子在做慈善事業嗎?」再一踹,另外一張較小的茶几也被踢翻了。
「現在就把錢拿出來,如果沒有錢,就乖乖地給我到酒店上班。」
段勤心瞠大雙眼,露出驚恐又難以置信的表情。
酒店啊?
「身材雖然不怎麼樣,但是這張臉還行。你好好做,說不定用不著三個月就可以還清欠我的錢了。」他用猥褻的目光打量著她,恐嚇的說。
段勤心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一向無所畏懼的面具逐漸崩裂,驚恐害怕的神情一點一滴的從碎裂的面具背後洩露出來。
她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認真的,如果是的話,以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敵不過兩個大男人的力量,即使想逃,都逃不了。
不!她寧願去死,也不會讓他們將她賣到酒店。
「叮咚、叮咚。」門鈴聲突然間響了起來,屋裡三人瞬間全僵住了。兩名黑衣人因不知來者何人而繃緊身體,段勤心則是害怕不知為何出門去,不在家的母親會在這時間跑回來。她不希望母親撞見眼前這一切,撞見自己的女兒被威脅要被賣到酒店的難堪。
大門沒有鎖,門外的人「喀」的一聲,忽然就把門打了開來,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看見來人,段勤心的腦袋突然一片空白。
「你是什麼人?」瞪著突然闖進來的男人,黑衣人冷冷的問。
常教授。
這三個字是段勤心的心聲。她的腦袋依然當機中,無法運作。因為她根本就搞不懂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像是沒聽見對方的問話似的,常峰先是緩慢地巡視客廳裡的一切,包括那兩張被踢翻的茶几後,這才將目光投注在她身上,把她從頭到腳仔細的看過一遍。
「段小姐,他們是你的朋友嗎?」他從容不迫的開口,很明顯是明知故問。
段勤心有種冒冷汗的感覺,不知道他到底是勇敢還是愚蠢。他難道看不出來眼前這兩個黑衣人不是善類嗎?雖然有點恨他,但柴霓說的話也沒錯,不知者無罪,她莫名其妙就把罪怪到他頭上仇視他,似乎對他不太公平。重點是,向地下錢莊借錢惹出事端的人是姓段的,和姓常的他毫無關聯,所以她絕不能把他扯進這團紊亂裡來。
「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事,請你先離開好嗎?」她冷漠的對他下達逐客令,眼神中有著請求,求他快點離開,不希望無辜的他受到波及。
常峰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眼神若有所思好一會兒——
「兩位是來討債的吧?」他突然轉頭面向黑衣人說,「多少錢?我來付。」
「這件事與你無關,請你離開。」段勤心愕然的瞠大雙眼,脫口叫道。
「這件事絕對和我有關,如果無關,那天我也不需要挨上那一巴掌了,不是嗎?」常峰看向她,慢條斯理的解說。
一時間她竟語塞,無話可說。
「我會負責的。」突然他神色放柔,輕聲對她說。
段勤心怔怔的望著他。只見他對她微微一笑,再度轉身面對討債份子。「多少錢?」他再次問道。
「你真的要幫這女人還錢?」黑衣人似乎不信,臉上充滿了懷疑的表情。「你是她的什麼人,和她是什麼關係?」
「我和她的關係你們用不著知道,只要告訴我多少錢。」常峰氣定神閒的說道。
黑衣人想想也是,管他們倆是什麼關係,他只要能討到錢,達成任務就行。
「七十五萬。」
「胡說!」段勤心難以置信的瞪眼大叫,「借據上明明就只有五十萬。」
「借錢不用利息嗎?,」黑衣人轉向她,冷冷地說。
「即使要利息也用不著那麼多!」
「這就是高利貸。」黑衣人冷笑回答。
「這太誇張了!」段勤心難以置信的搖頭道,既氣又怒的拒絕接受這麼離譜的高利貸。「才一個月的時間,你們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
「我付。」在她說出惹火人的話之前,常峰驀然截斷她說,「不過,我要先看借據。」
黑衣人瞟了他一眼,從口袋裡掏出簽了名和蓋了手印的借據及本票,在他面前揮動了下。
「對嗎?」常峰轉頭問段勤心。
她神情複雜的看著他,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的好。
他是真的要幫她還這筆錢嗎?但他根本就不用這樣做,而她也沒有權利接受他的幫忙啊!
只是,如果不還錢,讓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混蛋繼續高利下去,或是實踐他們剛才所說的威脅的話,她還活得下去嗎?
她並不怕死,但是留下媽媽一個人承擔這一切太可憐了,就算是為了媽媽,她也還不能死。
段勤心垂下眼來對他點點頭,然後低聲說:「我會還你錢的。」
面對一個月就要五成的高利,她再驕傲倔強,也不得不向金錢的壓力與現實的殘酷低頭了。
常峰眼底閃過一抹心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再度將視線轉回黑衣人臉上。「可以開支票嗎?還是一定要現金?」他問。
「支票也行。諒你也不敢耍我們。」
常峰點點頭。「那到樓下吧,我已經請人送支票過來,應該快到了。」
黑衣人微微地瞇起陰狠的雙眼,緊盯著他問:「你不會騙我們,快到的不是支票,而是條子吧?」
「如果你們只是兩個人,或許我會這麼做,但你們是一個組織,有一群人,而且什麼事都敢做不是嗎?我不會笨得自找麻煩。」常峰神色平淡的說完後,逕自往門外走去。
兩個黑衣人對看一眼,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依然用眼神示意對方小心點,這才跟著他離開。
段勤心沒辦法就這樣把事情全丟給他處理,只遲疑了一秒,便跟著下樓。
走出公寓大門,常峰立刻打了通電話,不一會兒,便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匆匆走到他面前,和他說了幾句話後,便從公文包裡拿了一個信封袋交給他。常峰將信封袋裡的支票抽出來,再向西裝男要了支筆,迅速地簽寫上正確的金額後,走向始終謹慎注意著四周的討債集團份子,將支票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