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夫人疑惑地轉頭看著兒子,「喔。」就算不懂也要裝懂。「那跟你不在家過年有什麼關係嗎?」她生病跟這個有關?
冰若旭用一臉「你是白癡」的模樣看著娘親,「她的病再不治,過幾個月就不用治了,要治她的藥都在我的醫廬。」他發現順路繞回來看這個女人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意思是,兒子現在要帶人回去治病,所以沒空在家過年?冰夫人一頓,想到了什麼,一拍掌,興匆匆的抬首才想對兒子說些什麼,他已經先一步開口—
「不准。」小不點怎麼還沒醒過來?
冰夫人愣愣地看著他,「我什麼都還沒說。」兒子怎麼知道她想去醫廬陪他?
冰若旭思量了一會兒,抱起還在昏睡中的饅小知,「不准到醫廬來。」她的情況不能久拖,還是盡早回到濟南比較好。
「等等,你要去哪?」冰夫人連忙跟在他屁股後頭跑。
「回濟南。」
第2章(1)
經過了上次馬車的事情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就陷入一種僵凝的狀態中。
饅小知當然是氣他的舉動讓自己又躺在馬車上半個多月才能坐起來,而冰若旭也是滿肚子火。
他明明有吩咐府裡的丫鬟在馬車旁等著,但吩咐誰他忘了,一年才回一次家的人,哪記得是哪個死丫頭,可說了兩次,這小不點就是打死不信,還要他找出證人來,氣得他牙癢癢的。
氣歸氣,他多少有點心虛,不能否認他是有那麼一丁點想整她,但沒料到會把她氣成這樣,整整病了半個多月,連他做的護心丸吃了也沒用。半個多月下來,就看小不點擺著一張臭臉看他。
冰若旭撇撇嘴角。不給好臉色看誰希罕?這小不點從見面的第一次就是這模樣了,他也會!像個賭氣的孩子似的,他撇過頭去看著窗戶。
馬車仍舊緩慢移動著,躺了好久,她忍不住動動身子,全身僵硬得有些難受。
下腹突然隱隱傳來疼痛,饅小知撐起還有些無力的身子,敲敲與前面馬伕相隔的木板,「陳大哥。」
「小姐,有事嗎?」馬伕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送過來。
「陳大哥,停一下好嗎?我想……」臉色微紅,不太好意思接下去說。
馬伕並沒有那麼細心的聽懂她話裡的意思,而且行駛中,木板後的聲音也傳來得斷斷續續,「小姐!待會兒就到城鎮了,有什麼事到城鎮再說行嗎?」
饅小知想了一會兒,「嗯!好吧。」她應該還能再忍一下。
秀眸在馬車裡晃了下,一眼就看見左邊倚在窗旁睡著的人。
冰若旭正倚在窗戶旁閉著眼,呼吸沉穩,彷彿已經沉睡般,窗外的冷風將他鬢邊的長髮吹起,也吹得他身上的衣衫飄動。
醒著的他,態度表情都十分張狂,活像十大惡人之首,睡著的他,一向散發著邪氣的眸子不再做怪,表情也柔和許多,這麼看起來,還有點像個大男孩,有些稚氣。
饅小知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做不成絕情人。瞧冷風這樣吹,就算身子骨再強健的人也會頭疼!看了看四周,找到屬於冰若旭的毯子,她輕輕抖開覆在他身上,而後再轉身將窗戶給關上。
虛弱的身子晃了下,她小心翼翼不發出聲響地躺回馬車上,困頓的眸子緩緩闔起,不一會兒又睡沉了。
等到她一熟睡,冰若旭一雙鳳眼隨即張開,俊顏上沒什麼表情,看著披在身上的毯子好一會兒之後,才又轉眸看著睡著的饅小知。
這麼點冷風對他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麼關係,小不點不是還在氣他嗎?又為什麼怕他著涼做這些事?果然是個心軟的笨蛋!
冰若旭臉上那張唇悄悄劃開笑弧,一向含著輕諷目光的鳳眼,也透露出一絲絲暖意,撫著身上的毯子,暗忖:多久了?上一次是誰怕他冷,幫他蓋被子的?
從小他就被帶到山上去與世隔絕,病了自己醫、餓了自己煮飯吃,師父絕對不會幫忙他什麼,更別說怕他冷,幫他蓋被子。
長大了尤其不用說,人人懼怕他這又邪又冷的性子,誰敢為他覆被?
記憶中,只有很久很久以前,當他還很小的時候,娘溫柔的為他蓋被子,但,那是很久遠的事了。
覆在身上的毯子傳來的暖意,緩緩讓他四肢熱起來,連帶著長年冰冷的心,似乎……也變暖和了。
原本看著饅小知冰冷的目光,漸漸的有些不同。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終於來到馬伕口中的小城鎮,這也是自他們離開長安之後停留的第一個城。
小小的城鎮雖不繁華,但有間供人住宿的客棧,冰若旭一行人住了進來,而他們住進來後,不知為何小客棧突然爆滿。
吃晚膳時間,饅小知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端起的碗筷輕輕放回桌上,心裡歎口氣。這種情況,她怎麼吃得下東西!
「吃。」冰若旭蹙眉。病了大半個月,原本已經夠瘦弱的身子,變得更加單薄,彷彿風一吹就會飄似的,不趁現在多吃點東西怎麼成?
她也很想吃啊,只是……瞄了下四周,忍不住問:「我可不可以到房裡吃?」從他們一進客棧開始,四周人的眼睛就像鑲上了會發光的珠子般,每雙閃亮亮的眼眸就直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她覺得很不舒服,再瞧瞧身邊的人,還真服了他吃得下去。
冰若旭沒回答,知道她如坐針氈的原因是什麼,眼眸一瞇,原本有些冷漠的表情漸漸變了,眼神越見冰冷,嘴角微微斜勾,散發出一種令人戰慄的邪魅和狠戾。
本來還盯著他們瞧的人全都倒抽了口氣,不由得開始手腳發抖,然後不約而同的縮回自己的目光。
饅小知自然也感受到他散發出的殺氣,忍不住吞口口水,突然覺得她算幸運的了,因為他從沒擺出這種臉色給她看。
「快吃。」他夾了只大雞腿放到她碗裡。
傻愣愣地,她看一眼他、再看一眼雞腿,然後再看一眼他、再看一眼雞腿,重複好幾次。
「看什麼?」冰若旭語氣兇惡的問。
心裡一跳,饅小知吐吐舌,拿起筷子乖乖吃。她只是很錯愕他剛才的舉動,那是關心嗎?
吃飽喝足之後,再喝上一碗苦到不能再苦的藥汁,她一天的功課完畢,累極了早早就去睡。
睡到半夜,突然有巨響傳來,把她給嚇醒了,從床上彈坐起來,微喘著,那是什麼聲音?
呯當磅!
「啊!」
磅啷啷啷……吵雜的聲音持續不斷。
是從隔壁房傳來的!隔壁房住的是……冰若旭!
一想到這,饅小知掀開棉被,連繡花鞋都還來不及穿上就急忙往隔壁沖,只是才打開房門,就聽到更大的聲響,接著就見一道黑影撞破隔壁的門飛了出來。
冰若旭就站在敞開的房門口,長髮披散,身上的中衣也敞開些許,露出了光滑結實的胸膛,白衣飄飄,長髮飄飄,再搭上他那張如同萬年寒冰的臉,她連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事情嚴重了。
敞開的房門口又竄進幾個黑影,不怕死的撲向他;冰若旭冷冷一笑,根本就不把這些跳樑小丑放在眼裡,只手輕揚,一陣白霧在空氣中散開來,離他只有一步遠的黑影瞬間全部倒下。
饅小知睜大眼,這才看清楚那些黑影是穿著黑衣的人,一倒下之後,手上的武器也紛紛掉落。
冰若旭微微抿唇,只是那笑意,怎麼也沒傳到眼底。「大爺睡覺最恨人來煩,既然你們都那麼不識相,我就送你們一程吧。」話落,也不見他手上有什麼動作,但躺在四周的黑衣人開始發出淒厲的叫聲。
「啊!」
「啊啊啊——」黑衣人緊緊抱著自己的頭痛叫著,有人開始槌打自己,槌到吐血了都還不停止。
饅小知原本就已經很白的臉色更蒼白了,她從沒看過這麼恐怖的畫面,瞪圓的秀眸緩緩移向一旁的白影。
冰若旭踏著無聲的腳步走出門口,此時月光映照在他身上,將他一身的白衣染上銀輝,冰冷至極的雙眸,沒有半絲憐憫,甚至踩過那些正躺倒在地上痛呼的人,緩緩來到她面前。
心底一陣一陣縮緊,這瞬間,饅小知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不屬於人間的東西,一個魔……不帶任何感情的魔鬼!
「進房去!」他冷冷的吩咐著。
「噗!」有個黑衣人突然噴出一口血箭,然後仰躺在地上抽搐。
「啊!」她再也忍不住了,「你住手!」從小到大,她沒親眼看過有人死在面前,她不想看到。
「是他們先招惹我的。」冰若旭冷眸對上她慌亂的眼。
饅小知不斷搖首,「放過他們吧,不要那麼殘忍。」就算要死,也該交給官府決定,而不是由他痛下殺手。
哼……人性本善是嗎?原本他並不想管她說什麼,照他的心性,眼下這幾個人是死定了,但瞧見她眼底的悲憫,一股怒火就從心底冒出來,就是這股氣讓他改變主意,他要讓她看看她想救的這些人,會做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