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只鷹,還有一個……女人!
金黃霞光中,他瞪著亭內那大剌剌趴睡在石桌上,因而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兩道劍眉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
王總管不是說賓客都離開了,怎麼還有一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女人睡在這兒?
還有這女人是怎麼回事?雖然人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是一個女子這樣毫無防備的在別人家中露天而眠,難道不怕遭受危險與非議嗎?
想到這兒,荊天的眉頭愈皺愈緊,大步一跨,準備上前叫人,哪知才邁出兩步,那只原本像在打瞌睡的銀白雪鷹卻倏地睜開眼,凌厲鷹眸滿是警戒的朝他射來。
「啾!」啾聲長鳴,警告來人不可再侵近一步,守護酣睡主人之心明白無比。
好一隻通靈性的畜生!
心下暗讚,荊天表面卻不動聲色,只是堅定的又往前跨了一大步。
「啾啾啾……」像似被激怒,「銀星」發出連串的尖銳叫聲,不斷揮舞雙翅,大有隨時飛撲上去攻擊的態勢。
「唔……銀星,你好吵……」驀地,困意十足的嗓音酥酥軟軟地自櫻紅小嘴逸出,在別人家後園酣然而眠的人終於轉醒過來,慵懶又嫵媚地伸了個大懶腰。
「啾啾!」彷彿聽懂她的責怪,「銀星」一邊抗議鳴叫,一邊跳至主子纖細肩膀上,鷹喙輕輕的啄著雲鬢微亂的螓首,要她注意「入侵者」。
「行了!行了!別老啄我。」頭皮微微吃痛,姬笑春嬌嗔嘟囔完後,這才懶洋洋地朝亭外瞥去,隨即,幾步之遙外的那抹陌生卻器宇軒昂的英挺身影映入了她波光蕩漾的美麗眼眸。
哎呀!長得不錯,是個不輸三師兄的俊俏男人呢!
可惜他的表情太過正經八百,嚴肅得像是誰欠了他萬把銀兩般,一點也不討喜。
心下暗忖,姬笑春對這男人的第一印象是……沒趣兒!
她……是誰?
看著亭內那雲鬢如絲、黛眉若柳、唇似櫻桃、媚眼秋波的絕色女子沐浴在霞光下,宛如一尊泛著金光的玉人兒,荊天在剎那之間不禁有著些微的恍惚,然而就在那眸光流轉的勾魂媚眼輕輕掃來時,他迅速回過神來。
「姑娘是誰?為何酣眠於此?」沉聲質問,荊天俊目凌厲地緊盯著她,心中疑心大起。
太古怪了!莊內奴僕中,不曾見過有她這張面孔,如果說是前來道賀的賓客之一,以她這般國色天香的姿容,他亦不可能沒有印象,那麼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是趁亂混進來的。
那麼既然混進荊家莊,目的所為何來?又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在此石亭內酣甜而眠?
這一切實在太詭異了!
「哎呀!沒想到天色已這麼黑了呢!」恍若未聞他的質問,姬笑春迤迤然步出石亭,抬頭看了看天色,忍不住對雪鷹嬌嗔埋怨。「銀星,你該早些喚醒我的。」
唉……一時貪杯醉酒,醺醺然睡去,沒想到一覺醒來已經這麼晚了,祝賀的賓客大概也都已經告辭離去,錯失混在人群中偷看小師弟那武林盟主舅舅的機會了,可惜哪!
「啾啾啾啾啾……」我有叫,是你自己嫌吵,把我趕到一旁去,竟然還怪我?犀利鷹眸瞪著主人,「銀星」鳥言鳥語的控訴她亂栽贓,很是悲憤的開始用它那顆鳥頭撞人,以示抗議。
「哈哈哈……行了!行了!是我錯怪你,可以了吧?你別這般用力嘛……」嫩頰被撞得微微生疼,姬笑春一邊趕緊求饒,一邊又忍不住格格暢笑,看來很能享受「痛中作樂」的樂趣。
眼看一人一鷹旁若無人地逕自玩得開心,荊天勉強壓下莫名竄起的熊熊怒火,冷著臉沉聲喝問:「姑娘,荊某在問你話呢!」
哼!此女子未免也太不把他荊天放在眼裡了。
荊某?
嬉鬧的動作頓止,姬笑春與「銀星」互覷一眼,視線這才慢吞吞的挪移到荊天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回,一臉要笑不笑的詭異樣。「你姓荊?」
呵……真有這麼湊巧嗎?
「方纔不是說了嗎?」難道他自稱荊某是稱假的不成?
「荊家莊的主子、新任武林盟主?」為求無誤,進一步確認。
「看來姑娘對荊某倒是知之甚詳。」低沉的嗓音有著淡淡的嘲諷,荊天心中戒慎加劇,臉色更加沉凝。
看來這奇怪女子是衝著他來的,只是……究竟是為了什麼?
果然就是這麼湊巧!
得到肯定的答覆,姬笑春笑得更是詭譎,一雙勾人媚眼眸光流轉地直瞅著眼前沉凝無表情的嚴肅男子瞧了老半天,最後終於忍不住失望的搖頭──
「一點也不像……」喃喃自語,她覺得很是無趣。
唉……雖說小師弟時常被她欺負得鼓起腮幫子哇哇大叫,可那張娃娃臉比起這個大盟主舅舅真是可愛討喜多了。
什麼不像?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眉頭緊擰,荊天正要喝聲質問之際,卻見她驀地又彎起紅唇,偏首對那只羽色銀亮的雪鷹笑咪咪的開口──
「銀星,這兒沒什麼樂子,我們還是走吧!」話落,邁步就要離開。
「慢著!把話給說清楚。」眼見她就要離去,荊天心下一凜,沉聲喝止的同時,大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那纖肩抓去,意欲阻止。
哪知就在即將碰觸到她的瞬間,卻見姬笑春身形一扭,踩著詭奇步法,如鬼似魅般的閃過突襲,眨眼間消失在他伸手可及的範圍內,俏生生的立在五丈之遙外。
「我說荊盟主,你這是做什麼呢?男女授受不親哪!」掩唇嬌笑,眼角卻隱隱閃著凶殘光芒。
哼!這位盟主大人是什麼意思?想佔她便宜不成?
這變幻莫測、如鬼似魅般的詭奇步法,是那個拐走姊姊的討厭男人的獨門武功,他見過的!
他在六歲那年見過的……
「你與『幻天派』是什麼關係?谷青陽是你什麼人?」渾身不由自主輕顫,荊天難掩激動的厲聲質問,不敢相信多年來遍尋不得的「蛛絲馬跡」,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哎呀!這位盟主大人竟然猜出她的背景來歷,莫非是因為方才使出師門絕技──「太虛幻步」而被識破?
思及此,姬笑春心下不禁有些懊惱,可臉上依舊笑盈盈的。「荊盟主,你在說些什麼,我聽不懂呢!」
糟!他肯定是想打探小師弟的下落。
「少裝糊塗!」見她裝傻地推了個一乾二淨,荊天心中更急,不由得怒聲大喝,「我親姊遺留下的唯一血脈,這些年來都讓你們『幻天派』給藏了起來,無論如何,我荊某是一定要尋回的,還不快招出孩子的下落!」
呵呵,果然是要搶回小師弟的!
臆測成真,姬笑春更是打定主意不認帳,只是一逕的掩唇嬌笑。「不知道的事兒就是不知道,荊盟主硬要人招,這不是強人所難嗎?總之我們素昧平生,往後應該也是後會無期,告辭了!」
話落,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掉頭閃人,其速之快,宛若逃難。
「哪裡走!」怒聲厲喝,荊天反應也不慢地飛掠追去。
霎時,就見兩抹身影以流星趕月之姿,在逐漸轉為墨黑的夜空下,風馳電掣的追逐著……
第二章
該死的,那個大盟主有完沒完啊?
夜空下,眼看後方「追兵」鍥而不捨地窮追猛打,絲毫不見停歇的可能性,姬笑春心中真是又火又惱,卻也無可奈何。
煩死了!
早知道會露餡兒,打死她也不會混進去荊家莊,惹來這難纏的麻煩。
得快點兒想到法子甩開人才行,否則目前她雖仍以師門絕學「太虛幻步」的絕妙身法不致被趕上,但不可否認的,那位荊大盟主的功力是比自己深厚多了,只要時間一久,待她氣力耗盡,被追上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
心中懊惱,卻已是後悔莫及,姬笑春足不停歇地邊逃邊苦思良策,正想著該如何甩開後方窮追不捨的麻煩人物之時,驀地,前方不遠處出現一片茂密竹林,讓她不禁眼睛一亮、暗喜不已。
呵……俗話說逢林莫入,不過若是對正被追趕的人而言,那可是見林就竄,畢竟密林內草木叢生,能躲能藏的地方多著呢!
就算不躲不藏,密林內林木層層疊疊,極易擺脫追兵,那位盟主大人要想抓到她,談何容易!
想到這兒,姬笑春笑得益發燦爛,以指觸唇發出一道昂亮清哨聲,得到在天際一路忠心尾隨著她的鷹兒一聲清亮啼聲回應後,一個縱身,人便宛若流星般直射而入密林內。
糟!
暗叫—聲,緊追在後的荊天明白她打的如意算盤,當下運足了勁,正要跟著飛掠而入之際,天際那道銀白身影卻以雷霆萬鈞之勢凌空直撲而下,銳利鷹爪犀利而不留情的朝他的顏面抓來。
沒預料到這一凌空突襲,荊天反應極快的揮掌擊退襲擊的雪鷹,凶險閃過破相危機,而那雪鷹似乎也不戀戰,在被揮退的同時,亦已振翅高飛而去,想來此一「賤招」與它那美艷主人已是玩過無數回,人鷹默契十足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