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也沒料到他想的竟會是這個,姬笑春不禁愣了愣,在他輕扯下也緩緩坐回石椅上後,這才回神白眼揶揄。「怎麼荊大盟主也開始回想當年了?據說人老了才會開始回想起往事,荊大盟主該不會也老了吧?」嘴巴不饒人,總是想盡辦法嘲笑他。
「是不年輕了!」微微一笑,他竟然點頭承認不諱。
啞口無言地瞪著他微笑神色,姬笑春只覺得一陣想哭的衝動……嗚,這不是荊天!這不是荊天!
老天爺,把以前會與她針鋒相對的荊天還來啦!
愈想愈是悲憤,她一時衝動下,竟然想也不想的撲上去抓著某大盟主猛搖晃,鬼哭神嚎地淒烈慘叫,「荊大盟主,你回來啊!摔壞了腦子,我可以請大夫來醫治:中了邪的話,我可以招道士來驅魔,只求你回來,別再不正常下去了……」
被搖得宛如風中落葉,荊天眼中笑意卻更深了,口吻閒涼地淡聲提醒,「你忘了說第三種可能。」
「啊?」搖晃動作頓止,姬笑春一臉呆愕。
他他他……他果然將方纔她與銀星說的玩笑話全都聽去了……慢著!現在重點不是他聽去了,而是……而是他剛剛說第三種可能……
終於意識到關鍵所在,姬笑春緩緩地瞠大了眼,震驚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你你……你的意思是……你……我……」顫抖的纖指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比畫著。
難得看到向來慵懶嬌媚的她會有這種張口結舌的錯愕表情,荊天想笑,但更多的卻是尷尬,當下不由得俊臉通紅,但既然認清自己心情,他還是強忍下滿滿的彆扭與窘迫,深吸一口氣,心跳如雷地點頭——
「是!我愛上你了!愛上傾國傾城、國色天香、美艷不可方物的你了!」以她方才不要臉的自誇話兒表明心跡,隨即大掌掩臉,意圖遮蓋滿頰熱燙的臊意。
老天!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來。
轟!
宛如被轟天雷給擊中,只見姬笑春被炸得瞬間石化,思緒一片空白,腦中不斷迴旋著同樣的話兒……
我愛上你了……愛上你了……愛上你了……
「哇——」驚聲慘叫,她「蹬蹬蹬」地連退三步,彷彿聽到世上最可怕的話般一臉驚恐地瞪著他,嘴角抽搐乾笑不已。「荊、荊大盟主,你在捉弄我是吧?」
對了!一定是他想到新方法玩她了,但是要玩也不必玩這麼大吧!
想殺人也不需要使出這麼有創意的殺招,幸虧她膽識不錯,否則這種話讓膽小的人聽了可是會當場暴斃身亡啊!
她竟然把他強壓下滿心尷尬與彆扭,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表明的心跡當作捉弄玩笑?
俊臉瞬間黑了一半,荊天神色不善的低吼,「你覺得我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嗎?」
這女人真的是生來要氣他的!
呃……依他這種正經八百的嚴肅個性,確實不可能拿這種事來開玩笑,所以他對她……
嗚……這是什麼世道,為何連如此離奇的事也會發生?他不是一向最看不慣她,每次見她就火大,怎麼如今卻說變就變?
嗚……這不是荊天!這不是荊天!他一定被附身了,這年頭果然妖孽叢生啊!
面對妖孽,事不宜遲,唯今之計只有……
「我明白了!」慘澹著臉,姬笑春強笑點頭,然後轉身落荒而——
逃!
「姬笑春!」變臉怒吼,荊天簡直不敢相信這女人竟然只丟下一句「我明白了」就轉身逃走,甚至連表示願不願意接受他心意的勇氣都沒有,當下氣得二話不說,立刻運足全身功力急追而去。
於是就見晴空下,兩人追逐的身影再次展開,這一場歷時多少年的男追女跑的戲碼,如今換了個理由,還在持續進行中……
第八章
幾日後 京城
天子腳下繁華熱鬧,街道上人來人往,小販林立,各家大小客棧、酒樓人滿為患,樂得掌櫃笑得闔不攏嘴,忙得小二哥揮汗如雨,恨不得一人分作兩人用。
而就在最熱鬧的一條大街上,有著一家最豪華的酒樓,隨隨便便一桌酒菜便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個月的開銷,是以有本事前去光顧的客人,不是王公貴族就是城內的大富人家,一般平民百姓還真沒能力吃喝得起。
可今兒個,這家酒樓的二樓靠窗雅座卻被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乞丐給佔據了,只見那老乞丐點了滿滿整桌價格不菲的豐盛菜餚,獨自一人快樂地大吃大喝著,讓臨桌一些衣衫華麗的客人們看得大感好奇,趁著店小二上菜時,忍不住竊竊私語偷問——
「小二哥,怎麼你們『醉客樓』也讓乞丐進來了?」
「王大爺,我們『醉客樓』是做生意的,只要客倌付得起銀兩,不論是誰要進來都成的呀!」店小二笑嘻嘻的,一點也不覺得有何不對。
「那老乞丐付得起在『醉客樓』吃喝一頓的銀兩嗎?」被稱呼王大爺的男人似乎不太相信,畢竟這京城最大最豪華的酒樓可不是人人吃得起。
說到這個,店小二迅速朝那吃得很樂的老乞丐瞥去一眼,隨即神秘兮兮的壓低嗓門道:「王大爺,不瞞您說,那乞丐大爺已經連續來我們這『醉客樓』吃吃喝喝好些天了,還真付得起呢!」
想到前些日,自己也曾狗眼看人低,不讓那老乞丐進酒樓,後來被他用一錠錠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金元寶給敲得滿頭包,從此以後學了乖,見老乞丐上門就必恭必敬伺候著。
「這樣啊!那還真是真人不露相了……」王大爺驚奇讚歎,與同桌友人紛紛悄聲猜測著「真人」是何身份,熱烈的嚼起舌根來,想來一時是不缺閒話家常的話題了。
見狀,店小二聳了聳肩,手腳俐落地退了下去,倒是那靠窗雅座的「真人」原本抓著金黃油亮的烤鴨腿吃得不亦樂乎時,老眼餘光驀地瞄見窗外樓下對街匆匆一閃的熟悉身影,登時不由得輕「咦」了一聲。
那人不是小姑娘嗎?
看來她真的從徒兒手中脫逃啦!
啃著鴨腿,周九倥老眼滴溜溜地轉,正想來個「他鄉遇故知」喊人時,卻見她驀地竄進一裝潢俗麗的房屋內,眨眼間消失在門後,登時滿口的鴨肉「噗」地全噴了出來,隨即不顧旁人投來的詫異目光,捧腹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老乞丐我清心寡慾很久了,那地方教我怎麼好意思進去哪!」狂笑拍桌,周九倥笑到流出老淚來。
就在他大笑不止之際,另一條修長身影也出現在街心上,一雙凌厲眼眸四處張望著,似乎在搜尋著什麼。
「哎呀!看來小姑娘還沒完全逃出我那徒兒的手心呢!」瞧見那緊追而至的熟悉身影,周九倥又咬了一口肉後,這才揮著手中的油亮鴨腿,朝窗外大聲喊人。「徒兒,師父我在這兒呢!」
其聲不大,卻悠悠揚揚的穿過整條街的喧嘩嘈雜,直達男人耳裡,引得男人詫異眸光循聲投來,隨即運起輕功,一個縱身從窗口躍入,眨眼間已經安然穩坐在桌前,彷彿他原本就在一樣。
「師父,您怎麼會在這兒?」荊天微訝詢問,怎麼也沒想到會遇見他。
「我上回離開揚州前不是跟你說了,我要到京城嘗嘗道地烤鴨啊!」大大咬了口香嫩鴨腿,周九倥斜睨調侃,「倒是為師的沒想到你竟也來京城了。」
呵呵,追著人家小姑娘而來,他這徒兒還真勤快哪!
聞言,荊天想到自己一路追著那沒膽面對他心意的可惡女人,臉上登時又惱又窘,還有絲淡淡微熱,不過倒是沒臉說出自己出現在京城的原因就是了。
哎呀!無事臉紅,非思春即想女人,而不管是思春還是想女人,肯定皆與先前匆匆躲進對街屋子裡的小姑娘脫離不了關係。
心中暗笑,周九倥搖著手中鴨腿,以著閒涼口吻明知故問笑道:「我說徒兒,你來京城做什麼?」
不願招出心中之事,荊天迅速掃了滿桌酒菜一眼,不動聲色轉移話題。「師父,您身上還有銀兩嗎?」
他這師父嗜好美食,為了吃,大把的銀兩都可以灑,每回見面時,他總是不忘在那身乞丐裝上的破布褂內塞上為數不少的銀票,好讓他老人家可以天下到處去盡情吃吃喝喝。
可上回在揚州時,他老人家實在走得太過匆忙,讓他來不及補上,也不知現在身上還有沒有錢?
「呃……」聽徒兒提起銀兩的事兒,周九倥頓時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小聲承認,「是、是剩不多了……」
嗚……有個家財萬貫的徒兒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想想以前,他雖愛吃,倒也懂得分寸,該刻苦的還是能刻苦,可後來收了這小子當徒弟後,身上老是被塞下不少銀兩,他也就毫無節制的大把大把花起錢來。
正所謂由簡入奢易,多年下來,積習難改,他這把老骨頭早被徒兒給寵壞,如今誰叫他由奢入簡,他肯定和那人把命拚。